一、词法
(一)构形构形法是研究词形的变化的。黑龙江方言的构形方式与普通话大体相同,只
是在具体的语言结构中变化方式不同,体现的语法意义也不完全一样,这主要表现为:
1.动词的重叠
普通话动词一般可以重叠,双音节动词重叠形式是:ABAB(后头两个音节念轻声),表示“
动作时间短暂”或“尝试”的语法意义。
学习——学习学习
讨论——讨论讨论
休息——休息休息
批评——批评批评
黑龙江方言有一种双音节动词重叠形式不是ABAB,而是AABB,与黑龙江方言名词的语法
意义相同,也表示泛指。
磕碰——磕磕碰碰
挑拣——挑挑拣拣
推搡——推推搡搡
拉扯——拉拉扯扯
“磕磕碰碰”泛指“各种危险”的意思;“挑挑拣拣”泛指“爱各种挑剔,有不少说道”
的意思。
除此之外,黑龙江方言的二屯话还有一种特殊的动词重叠形式,这就是:AA着,ABAB着,
也表示“动作时间短暂”的语法意义。
想——想想着 尝——尝尝着 蹓跶——蹓跶蹓跶着
普通话说:让我想想,让我尝尝。二屯话却说:让我想想着,让我尝尝着。
2.形容词的重叠
普通话一部分形容词可以重叠,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形式是:AA,重叠后要在后面加“儿
的”或“儿地”,重叠音节念阴平。
慢——慢慢(儿的)màn mān(r·di)
狠——狠狠(儿地)hěn hēn(r·di)
黑龙江方言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形式虽然也是AA,但重叠后有的加“儿”,有的加“地”,
而不加“儿的”或“儿地”。重叠音节变调情况也不同:加“儿”的,与普通话相同,念阴
平;加“地”的,仍读原调。
慢——慢慢(儿)màn mān(r)
狠——狠狠(地)hěn hěn(di)
黑龙江方言形容词重叠后经常作状语,很少作定语。普通话形容词重叠式作定语的,在
黑龙江方言通常表现为在形容词前面加副词“挺”:
普通话
高高儿的个子
黑黑儿的头发
亮亮儿的眼睛
红红儿的脸蛋
黑龙江话
挺高的个子
挺黑的头发
挺亮的眼睛
挺红的脸蛋
(二)构词
现代汉语的构词法主要是以研究合成词的构成为对象的。合成词的构成方式有三:复合
式(复合实语素构成的合成词);附加式(以一个实语素作主体,在它的前面或后面附加虚语
素构成的合成词);重叠式(由两个相同的实语素构成的合成词)。黑龙江方言合成词的构成
方式与普通话大体相同,除了几类构造特殊的名词外,用附加式构成的形容词其类型比普通
话丰富得多。
1.构造特殊的名词
现代汉语用复合式构成的名词,多是由实语素和实语素组合而成,而黑龙江方言却有几
类构造特殊的名词,它们是由“复音名词+复音后缀”或“叠音语素+名语素”、“叠音语
素+名语素+虚语素”构成。
(1)复音名词+复音后缀
鲫鱼瓜子
左撇攋子
丫头片子
泔水脚子
柳罐斗子
泥鳅狗子
山梨蛋子
夹鞋片子
(2)叠音语素+名语素
盖盖虫
兜兜裤
毛毛虫
毛毛雨
和和饭
季季草
(3)叠音语素+名语素+虚语素
固固头儿
腊腊壳儿
毛毛道儿
癞癞蛛儿
末末渣儿
这3类词在词义的表达上(1)类与(2)、(3)类不同。(1)类词的词义主要靠
每个词前面的复音名词表达,“鲫鱼瓜子”就是“鲫鱼”,“柳罐斗子”就是“柳罐”。(2)、(3)类词的词义主要靠每个词后面的名语素或名语素+虚语素表达,“盖盖虫”是
一种虫,“癞癞蛛儿”是一种蜘蛛。另外,(1)类词后面的复音后缀有增加感情色彩或增添附
加意义的作用。“山梨蛋子”的“蛋子”表达一种轻蔑、厌恶的感情,“泔水脚子”的“脚
子”是指泔水沉淀后较稠的部分。(2)、(3)类词前面的叠音语素有表示事物特征、性质、形
状等作用。“盖盖虫”的“盖盖”表示“虫”的特征,“毛毛雨”的“毛毛”表示“雨”的
形状。
(4)两个单音名词的重叠,重叠形式为AABB,表示泛指的语法意义。
头脑——头头脑脑 病灾——病病灾灾
沟坎——沟沟坎坎 盆罐——盆盆罐罐
“头头脑脑”泛指“大大小小头目”的意思,并非指“头脑”;“沟沟坎坎”泛指“办
事不顺利,有阻碍”,并非指“沟坎”。
2.附加式构成的形容词
(1)前附加
前附加是在实语素的前面附加虚语素的构词方法。黑龙江方言有一部分能带前缀的形容
词,这些前缀就是实语素前面附加上的虚语素,它们有:
①齁
齁咸
齁辣
齁酸
齁甜
齁苦
“齁”有表示程度加深的含义,相当于现代汉语的“非常”,是形容词的标志。它的
特点在于只和后面表示味觉的、带有厌恶感情的单音形容语素组合。
②精
精稀
精瘦
精湿
精细
精淡
精薄
精窄
精泞
“精”用在单音形容语素前面,表示“十分”、“非常”的意思。它与形容语素组合成
词,一般表示“不如意”的感情。如“屋子精窄,住不了几个人”,“裤子精短,没法儿穿”。
③焦
焦黄
焦绿
焦黑
焦酸
“焦”用在表示颜色、味觉的单音形容语素之前,表示程度的加深。它与形容语素组合
成词,一般含有贬义。如“苹果焦酸,不能吃”,“这布焦绿焦绿的,不好看”。
④死
死冷
死热
死沉 死倔
死笨
死贵
死慢 死横(hènɡ)
“死”,程度级较高,用在形容语素前面,相当于普通话的“非常”。与形容语素组合
成词,可以重叠,含贬义。如“东西死贵死贵的”“这个人死笨死笨的”。
⑤稀
稀酥
稀脆
稀嫩 稀泞
稀松
稀暄
稀软
稀扁
稀碎 稀烂
稀面
“稀”用在表示事物性质的单音形容语素之前,同“很”、“非常”相当。当“稀”同
后面的形容语素组合起来时,可以表现出不同的感情色彩。如“香瓜稀脆,可好吃了”(褒
义)“道路稀泞,太不好走”(贬义)。
⑥溜
溜圆
溜光
溜滑 溜直
溜平
溜鼓
溜齐 溜酸
“溜”主要用在表示事物外部形状的单音形容语素的前面,以表示程度的加重,含有夸
张意味。可以重迭,如“溜溜平、溜溜光”或“溜平溜平(的)、溜光溜光(的)”。
⑦黢
黢青
黢紫
黢黑
“黢”用在表示某些浓重颜色的单音形容语素之前,表示程度的加强,相当于普通话的
“非常”。可以重迭为“黢青黢青(的)、黢黑黢黑(的)”,表示更高级的程度。
⑧恶
恶苦
恶臊
恶腥
恶臭
“恶”只用在表示嗅觉、味觉上的、带有厌恶感情色彩的单音形容语素前面,表示“很”、
“非常”的意义。可以重叠为“恶苦恶苦(的)、恶臭恶臭(的)”,表示程度的加重。
其它作为前缀的,还有“瓦”(瓦凉、瓦苦)、“帮”(帮硬)等,组词能力较差。
(2)后附加
后附加是在实语素的后面附加虚语素的构词方法。黑龙江方言有一部分能带多音后缀的
形容词,这些后缀就是实语素后面附加上的虚语素。为了描写的方便,我们设实语素为A、B,
后缀为X、Y、Z,这些后附加形容词可以概括为5种类型:
①AXX型
艮啾啾
硬橛橛
气夯夯
凉瓦瓦
辣酥酥
贼溜溜
鼓溜溜
神叨叨
黑黢黢
虎绰绰
黑龙江人读这类形容词时,X前一个轻读,后一个重读,而且一律读阴平并大都可以儿化。
②AXY类
扁的哈
急的歪
干的噜
屁的溜
悬的乎
膻的哄
臊的哄
腥的蒿
臭的哄
苶不呆
滑不唧
贱不呲
甜不唆
柴不唧
硬不撅
醉么哈
粉的噜
木个张
黑龙江人读这类形容词时,X轻读,Y则重读,念阴平,有的儿化。
③AXYZ类
黑了巴黢
油了个奈
虎了巴唧
甜里巴唆
稀里光当
嘎里古气
黑不出溜
直不楞登
浪不溜丢
嘴不啷叽
鬼没哈眼
悬得乎吃
泥古千秋
黑龙江人读这类形容词时,X读轻声,Z重读,一般也念阴平。
④AXYY类
黄不唧唧
甜不索索
傻不唧唧
软鼓囊囊
毛了张张
辣不索索
黑不唧唧
灰不唧唧
咸不索索
这类形容词后缀XYY多是“不唧唧”、“不索索”。X读轻声,后一个Y重读,念阴平。
⑤ABXY类
猴头巴相
眼泪巴叉
恶心不拉
黑漆燎光
破衣喽嗖
驴脸呱嗒
长毛搭撒
泥头拐丈
屁大溜星
透亮什奔
正经巴北
成年溜辈
精泞巴渣
臭气拉哄
二虎朝天
这类形容词轻声不在后缀,而在实语素B,而且不少Y不能改读阴平。
以上5类形容词基本上概括了黑龙江方言后附加形容词的面貌。有几点可以说的是:[i]后附加形容词表示事物的属性是多方面的。如扁乎乎、青豪豪、扁的哈、急的歪、黑了巴黢、紫里豪青、黄不唧唧、眼泪巴叉可以表示事物的情状;艮啾啾、悬得乎、倔巴呲、虎了巴唧、贱不呲咧、软鼓囊囊、牲口巴道、鬼魔嘎豆可以表示事物的性质;凉瓦瓦、辣蒿蒿、淡得噜、柴不唧、火哧燎、热古嘟、油了个奈、酸不唧溜、粘得呼吃、辣不索索、臭气拉哄可以表示
人的感觉等等。[ii]后附加形容词表达的感情色彩就总体看有明显的贬义倾向。如迷乎乎、牛哄哄、贼溜溜、苦溜溜、死个丁、狠个呆、糊拉巴曲、秃拉光唧、鼻涕拉撒、长毛搭撒、毛了张张、驴脸呱嗒等等,但就后附加形容词的5种类型来看,它们在表达感情色彩上又有不同。如AXX、AXY、AXYZ、ABXY这4类形容词,虽然可以表示褒、贬、中3种不同的感情色彩,但表示贬义的居多;而AXYY类形容词则几乎全是表示贬义的,很少表示褒义和中性。[iii]构词能力不同。据调查AXX和AXYZ类构词能力较强,用这两种结构形式构成的词约占黑龙江方言后附加形容词总数重的一半以上,其次是AXY、ABXY类,最次是AXYY类,构词不到十几个。
(3)中加
中加是在形容词中间加嵌音的构词方法。表现在普通话里主要是指少数双音节贬义词的
A里AB式:
马虎——马里马虎
胡涂——胡里胡涂
慌张——慌里慌张
小气——小里小气
黑龙江方言也有这种情况,但表现形式不同。它不是A里AB式,而是A拉八B式:
坷碜——坷拉巴碜
憋屈——憋拉巴屈
埋汰——埋拉巴汰
胡涂——胡拉巴涂
(三)词类
普通话的词可分实词和虚词两大类。实词包括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量词、代词。
虚词包括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叹词、拟声词。黑龙江方言词的分类和普通话相同。但
在实际运用中实词里面的动词、量词、表示称呼的名词,虚词里面的副词、介词、助词等与
普通话不同,具有较浓的地方特色。
1.动词
(1)喀
黑龙江方言里的站话有个动词“喀”,相当于普通话的动词“去”。普通话说:
①你去哪儿?我去厕所了。
②你去不去?我去。
站话却说:
①你喀哪?我喀外头了。
②你喀不喀?我喀。
(2)从
普通话的“从”是个介词,而在黑龙江方言的二屯话,却有动词的用法,相当于普通话
的动词“在”。普通话说:你妈在家吗?我妈在家呢。二屯话却说:你妈从家吗?我妈从家呢。
2.量词
黑龙江方言的二屯话有个量词“沫”,相当于普通话的量词“回”或“次”。普通话说:
烤两回,东西就化了。二屯话却说:烤两沫,东西就化了。黑龙江的量词“沫”,可能是受
山东方言的影响,因为说二屯话的人多是山东安丘、巨野、诸城等县的人,他们迁移到黑龙
江已有70多年的历史。
3.表称呼的名词
普通话在排行上有老十、十哥、十叔、最小的等称呼,黑龙江除有这些称呼外,还有一
些特殊说法。“老十”叫“双老五”、“十哥”叫“双五哥”、“十叔”叫“双五叔”、“
最小的”叫“老疙瘩、老哥、末末渣儿”。
4.副词
(1)没
“没”是“没有”的简缩。黑龙江方言和普通话一样,副词“没”都可以放在动词、形
容词前面作状语,表示否定。
①我没看见你的钢笔。
②天气还没暖和。
但有一点不同:在用肯定、否定的结构表示疑问时,问句末了普通话必须用“没有”,
一般不用“没”,而黑龙江方言却常常可以用“没”。
普通话
他来了没有?
衣服干了没有?
你听说没有?
黑龙江方言
他来了没?
衣服干了没?
你听说没?
这并不是说在疑问句末尾黑龙江方言就可以不用“没有”,而是说用“没”还是“没
有”,它们表示的词性不同:“没”是副词,“没有”是动词,表现了它们之间明确的分工。
“没”
钢笔你买了没?
饭你吃了没?
这本书你看了没?
“没有”
钢笔你有没有?
饭你有没有?
这本书你有没有?
(2)别
普通话表示禁止或劝阻的意思可以用“别”,也可以用“不要”,表示不需要的意思,
还可以用北京话的方言“甭”:
①你别走了。
②好好儿的走,不要跑。
③你既然都知道,我就甭说了。
黑龙江方言在表达上述意思时,在用词上没有这些细微的区别,一律都用“别”。表现
了黑龙江方言副词“别”在表意上的宽泛性。如:
④好好儿走,别跑。
⑤你既然都知道,我就别说了。
(3)贼
“贼”在黑龙江方言中使用频率较高。它和普通话一样,经常用在形容词、心理活动的
动词以及由“有”、“象”等特殊动词组成的动宾短语之前,表示“非常”、“很”的意思。
如:贼好、贼慢、贼喜欢、贼有办法、贼象演员等等。但在用法上、形态变化上和普通话的
副词有些不同。普通话的副词主要功能是做句子的状语,有的也做补语(好得很、臭得很)但
“贼”不能做补语。“贼”有时可以带上“拉”、“拉拉的”表示程度一个比一个加重,语
气一个比一个强烈。如:贼厉害、贼拉厉害、贼拉拉的厉害等。这种变化也是普通话副词所
没有的。
5.介词
黑龙江方言有个介词“架”,相当于普通话的介词“用”,表示动作所凭借的工具、方
式或手段。普通话说:用火烧,用锅煮;黑龙江话却说:架火烧,架锅煮。
6.助词
(1)着
“着”作助词,黑龙江话读轻声。它用来表示的动作的持续,有的用法和普通话相同。如:
①你看着孩子,我出去一趟。
②你搀着她,慢慢儿走。
但普通话“着”的其它用法,和黑龙江方言不同。
“着”表示动作正在进行,普通话用在动词后,动词前可加副词“正、在、正在”,句
末常有“呢”;黑龙江方言动词后不用“着”,动词前可用“正、在、正在”,也可以不用。
普通话
他正说着话呢。
他们正开着会呢。
他在吃着饭呢。
妈妈读着信呢。
黑龙江方言
他正说话呢。
他们开会呢。
他吃饭呢。
妈妈在读信呢。
“着”用于存在句,表示以某种姿态存在,普通话用在动词后,黑龙江方言可以用在动
词后,也可以不用,采取省略的形式。
普通话
门口围着一群人。
墙上挂着一幅画。
长凳上坐着两个老头。
黑龙江方言
门口围一群人。
墙上挂一幅画。
长凳上坐两个老头。
(2)着呢
普通话助词“着呢”用在形容词或类似形容词的短语后,表示肯定某种性质或状态,略
有夸张意味。
珠穆朗玛峰高着呢|利害着呢|有钱着呢|小伙子有劲着呢|北京烤鸭有名着呢
黑龙江方言表达这样的意思时,采用前面用副词“可”修饰形容词或类似形容词短语,
后面带助词“了”的形式。
珠穆朗玛峰可高了|可利害了|可有钱了|小伙子可有劲了|北京烤鸭可有名了
(3)来着
普通话助词“来着”用在句末,表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黑龙江方言却用“来的”用
在句末,表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普通话
他昨天上动物园来着。
别告诉他我去游泳来着。
我刚才洗裤子来着。
黑龙江方言
他昨天上动物园来的。
别告诉他我去游泳来的。
我刚才洗裤子来的。
(4)了
普通话的助词“了”有两个。“了1↓”用在动词后,主要表示动作的完成。“了2↓”用在句末,表示事态有了变化。如果一个句子,了1↓了2↓同时出现,那么既表示动作已经完成,又表示事态有了变化。
他吃了饭了|我照了相了|我已经买了车票了|她两个女儿都进了大学了
黑龙江方言的助词“了”也有两个,与普通话相同。但是,普通话了1↓了2↓同时出现的句子,黑龙江方言只出现了2↓,不出现了1↓。
上面的一些句子,黑龙江话说成:
他吃饭了|我照相了|我已经买车票了|她两个女儿都进大学了
(5)的
普通话在指人的名词、代词和指职务、身分的名词中间加“的”,表示某人取得某种职
务或身分。
①这个合作社,谁的主任?老王的主任,小张的副主任。
②排《白毛女》,小谢的喜儿,我的大春。
黑龙江话不这么说,把中间的助词“的”换成相应意思的动词。如:
③这个合作社,谁是主任?老王是主任,小张是副主任。
④排《白毛女》,小谢演喜儿,我演大春。
(6)的话
普通话“的话”用在假设小句的末尾,黑龙江话也有这么用的,但以不用为常。
明天没事的话,我一定去|如果服中药能稳定病情的话,就不必动手术
这些句子,黑龙江话多说成:明天没事,我一定去|如果服中药能稳定病情,就不必动
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