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兴安岭风雪》
(一)序诗：在天上落着雪花的时候，／我遇到一种／娓娓动听的歌声：／歌声里有着血、
热和爱。／在空中飘动着太阳的彩带。
记得有这么一个时代，／破烂低压着热和爱。／伟大的，愤怒的潮，／煽动了血色的海。
我记下这声音。／为了这个时代!赠给她／或者为了将来。
将来，将来，……／待到了／热和爱的时候，／这歌声也许不再来。
(二)风雪之夜：是火炬，是星芒，／闪动在兴安岭之颠?／天地如同包在冰里一样。／哪
来的／这温热的光?／有些黑的人形，／熊影?／如鬼样的／在黑暗中乱闯。／这么多，这么
雄壮。／粗大的臂／斜倚着雪亮的刀剑。
雪打着脸，／风裹着衣裳；／地是亮的，／天是那样的黑暗。
三十二个人／团围着熊熊的火山。／火舌舞动着，／如同一条贪婪的狼。／——什么时
候我们来一下，／试一试剑的光芒?／——什么时候我们来一下。／换来些腥污的血酒，／用
这酒／做我们洗掉困苦的浴汤?
(三)太阳的下面：太阳低低的悬着，／在清晨，／在寒冷的雪中。／雪是那样耀眼的明；
／身体死般的麻木冰冷。
呵着手，／好似一个猴。／看着太阳的光，／就算做围在炉边。
青色的刀剑，／蒙着霜的面纱。／欢欣跳跃着，／一夜冻冰的马。
他们骑上马，／高大的一群，／腕边挂着刀，／这些群的英雄。
太阳已经很高，／冻的云片成条。／他们驰去，／望着那灰色的村晓。
村郊有披雪的古松。／后面藏着小小的茅屋。／好象几个人头缩在肩内，／窗户象冻僵了的眼睛。
他们进去，／如同家里一样，／村人们给他们饮食，／如同看护着儿子一般。
他们的饭／有时也在旁的地方；他们的宿／有时也就是这个村庄。
(四)一个思想：他们有着一个思想。／村人、骑士……／在一个思想里／充塞着他们的
希望。
耐过严冬，／不就是春天?／穿过黑夜的暗网，／不就是黎明的微光?
——只要有春天／——只要有微光／——活下去吧，伙伴们，／这就是他们所有的希望。
追迫着严冬的难／用着他们的真理的情热。／削着黑夜的网，／用他们坚利的刀剑。
他们有着一个思想，／村人、骑士……／在一个思想里，／充塞着他们的希望。
(五)奔驰：是山崩，／是海啸；／抑是狂风骤雨的来到?／人与马的混嘶，／死亡在每个
人头上飞绕。
死与死的撕拚，／刀与刀的相啃，／肉与肉的残杀，／声与声的相混。
小东西在哨着，／白与红色在飞着，／在略远处／一个巨大的野兽吼着。
驾着驰风的马，／疯狂伴着死亡。／扫过这不相通的人群。／于是倒了／曳着一条红色的
光。
山谷撼动着，／海正来了潮，／……，／……／人是酣睡着／这不过是／作着恶梦的一觉。
待醒来时，／好象是伙伴们丢了，／伤了，死了……／天是墨的，在身边紧绕。
(六)浴血：内心怀着战栗，／经过一次昏迷，／当天边抹上鱼肚色时，／才知道／自己卧
在死亡的边地。
黑的死亡，／还没有淹没了自己。／由死的翅膀后／悠悠的／透过伙伴们的消息。
全身浴着血，／旁边或者是热的尸身?／马在身边长嘶着。／人是惊着恶梦。
由白昼到黑夜，／这儿是疯狂的喧腾。／由黑夜到天明；／又是死的寂静。
伙伴们去了又回来，／将血剑换成黑的枪柄。／所余的十七个人中，／又寻到一个穿过
死的／经了半夜冰冷的活人!
——呜啦!／伙伴们交换着庆幸。／——一位伙伴醒了，／——我们将请教医生。
——这是我们的领袖!／——这是我们的明星!／——我们从新得到他／也就是又得到我
们的生命。
(七)铁的意志：冲过了雪的统治／又见到春天的明媚。／看着树生了绿又成了荫。／伙
伴渐渐的强壮起来，／在臂上留下一条肉痕。
他们集在村的外边，／喧杂着十八个声音——／这是愉快的。
充满着青春。／——是，我们是铁的，／我们要前进!
——我们携着手，／前进，前进／完成我们的使命!
我们爬过了死亡。／前进／待到光明的来临!
——我们是铁铸的，／又用铜汁贯在一起。／决不回顾／只有前进!……
——只有前进。／前进是我们唯一的生存。／回顾是些什么：／那泥泞／那颓废的诗文!
——是，我们是铁的，／我们要前进。
(八)十八个人之握手：十八个人举行信誓：／如同在心上开了窗，／淋漓的言语，／携
着兴奋的面庞。
九十只粗大的手指／绞成高热的小丘。／血液如电流般的／相互交流。／山环抱着河。
／河低吮着山角。／天风在四周舞着，／丛林热烈地欢呼。
作者：金剑啸(1910～1936)，原名金承载，笔名剑、剑啸、巴来、健硕、金龙等。满族，
辽宁省沈阳市人。中共党员，青年美术家、诗人、作家。他与罗烽、姜椿芳、舒群等中共地
下党员团结白朗、萧军、萧红、达秋、金人等组织星星剧团(因日伪的迫害自动解散)、创刊
《夜哨》、《文艺》周刊，从事抗日反满的文学活动。1932年底，他在哈尔滨组织进步画家
组织“威纳斯画展”，赈济遭受水灾的哈尔滨难民。他曾任《黑龙江民报》(在齐齐哈尔)副
刊《芜田》编辑和《大北新画刊》(在哈尔滨)主编。一面从事革命文艺活动，一面同哈尔滨
文坛上屈从于日伪淫威的“颓废”(金剑啸语)文人进行斗争。1936年6月13日《大北新画刊》
被日本驻哈总领事馆特高课查封，金剑啸和全体编辑人员被捕。金剑啸被解往齐齐哈尔，8月
15日英勇就义。
《兴安岭风雪》是金剑啸在齐齐哈尔时写作的。部分章节曾在齐齐哈尔《黑龙江民报》
副刊上发表，1937年“七七”抗战爆发后，罗烽、萧军等人为了纪念金剑啸就义一周年，在
上海出版了单行本。这是中国文坛上第一篇歌颂东北抗日游击战士的诗篇。
二、改编的《满洲国国歌》
“九一八”，事变起满洲!我满洲，变成殖民地。日本强盗，率同走狗，造成傀儡国。屠
杀人民，遍地烽火，人民死无数!人民死无数!群众起来，复此大仇。上前呀!上前呀!打倒伪
国。除强盗，杀走狗，还我山河，建立人民自主政府，工农联合解放自由。
作者：张天相，后改名任震英，当时为哈尔滨工业大学学生、中共党员。日伪强迫学生
在集会和上操时唱《满洲国国歌》。学生非常反感，但又不得不唱。张天相便用《满洲国国
歌》的曲调，改写了新歌词。起初在大中学校进步学生中传唱，后来传到工人和抗联战士中
去，成为抗日爱国军民最爱唱的歌曲之一。
三、《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歌》
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军，／创造出联合军的第一路军。／乒乓的冲锋杀敌缴械声，／这就
是革命胜利的铁证。
正确的革命信条要遵守，／官长士兵待遇都是平等。／铁般的军纪风纪要服从，锻炼成
无敌的革命铁军。
亲爱的同志们团结起来，／从敌人精锐的刀枪下，／夺回来失去的我国土。／解放亡国
奴的牛马生活。
英雄的同志们前进呀!／赶走日寇推翻“满洲国”。／这一次的民族革命战争，／要完成
弱小民族的解放运动。
高悬在我们的天空中，／普照着胜利军旗的红光，／冲锋呀，我们的第一路军!／冲锋呀，
我们的第一路军!
四、《中朝民族联合抗日歌》
山河欲裂，万里隆隆，大炮的响声，／帝国主义宰割弱小民族的象征。／国既不国，家
何能存，根本没有和平。／黑暗、光明，生死线上斗争来决定。／崛起呀，中朝民族!／万不
要再酣梦。／既有血，又有铁，／只等着去冲锋。
全世界，最大的仇敌日帝数头等，／焚烧掠夺，奸淫侮辱，亡国且灭种；／并朝吞中，
莫非田中奏折的兽行?／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决不让再久逞!／团结呀!中朝民族!／团则生，
离则亡!／谨防备离间计，／手携手，打冲锋!
热血沸腾，杀声冲天，民族齐觉悟。／壮夫断臂，争先恐后，共夺万年灯!／旌旗所至，
势如破竹，虏焰自熄影。／阵容强化，战线巩固，基础早奠定。／团结呀!中朝民族!／互相
间，本赤诚，／坚持那最后五分钟。／勇冲锋!
照耀全球，闪耀不灭，最惊人的火星!／万恶日寇，自掘坟墓，非人能回生。／勇猛冲锋，
吉凶祸福并非天来定。／事在人为，诚至金开，自有曙光逢。／前进呀!中朝民族!／既有始，
要有终!／誓杀到敌人大本营。／猛冲锋!
杨靖宇(1905～1940)，原名马尚德，字骥生，化名张贯一、杨靖宇。河南确山县人，中
共党员。曾任过中共哈尔滨市委书记，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军长兼政委，第一、二军合编为
第一路军时，任第一路军军长。1940年2月23日在与日伪军队作战中壮烈牺牲。
五、《第三路军成立纪念歌》
(一)绚烂神州地，／白山黑水间。／八载余强敌嚣张，／铁蹄肆踏践。／中华民族遭蹂
躏，／惨痛何堪言!／骨露原野，／血染白山巅。／义愤填胸，／揭竿齐向前。／誓驱倭寇，
／团结赴国难。／民族自救抗日军，／铁血壮志坚，／杀敌救国复河山。
(二)驰骋吉、黑边，／横扫哈东南。／军威远，松江动荡，／兴安亦震撼。／冰天雪地
朔风吼，／夜雨复霜天。／救亡壮志永矢会，／弗谖!／鼓角乍鸣，／将士各争先。／杀声四
起，／敌寇心胆寒。／六载于兹未稍懈，／孤军喋血战。／伟载豪气长虹贯!
(三)机动游击战，／突破嫩江原。／貔貅健，／长驱挺进到处得声援。／反日怒潮澎湃起，
／爆发指顾间。／响应我国对日总抗战，／消灭日贼走狗与汉奸。／精诚团结，／粉碎封锁
线。／救国重任万众担，／势急不容缓，／国耻血债血来还。
(四)举国鼎沸兮，／全民总抗战。／烈焰炽，／战争烽火延烧遍中原。／东北抗联齐奋
斗，／统一指挥建，／三路军成立军民齐腾欢。／厉兵秣马，／慷慨赴火线。／果敢冲锋，
／寇氛一扫光。／民族革命成功日，／红旗光灿烂，／高歌欢唱奏凯旋。
作者：李兆麟(1910～1946)，原名李超兰，化名张寿?、李兆麟。辽宁辽阳人，中共党员，
曾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军长、总指挥。1946年3月9日在哈尔滨被国民党特务暗杀。
六、《露营之歌》
(一)铁岭绝岩，林木丛生，／暴雨狂风，荒原水畔战马鸣。／围火齐团结，普照满天红
。／同志们，锐志哪怕松江晚浪生!／起来呀，果敢冲锋!／逐日寇，复东北，天破晓，光华
万丈涌!
(二)浓荫蔽天，野草弥漫，／湿云低暗，足溃汗滴气喘难。／烟火冲突起，蚊吮血透衫。
／战士们，镜泊瀑泉唤醒午梦酣。／携手吧!共赴国难。／振长缨，缚强奴，山河变，片刻熄
烽烟。
(三)荒田遍野，白露横天，／野火晶莹，敌垒频惊马不前。／草枯金风急，霜沾火不燃。
／弟兄们，热情踏破兴安万重山。／奋斗呀!重任在肩。／突封锁，破重围，曙光至，黑暗一
扫光。
(四)朔风怒吼，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壮士们，精诚奋斗横扫嫩江原!／伟志兮，何能消灭!／全民族，各阶级，团结起，夺回我
河。
作者：李兆麟、陈雷、于天放等。
七、《跃进啊，中国!》
跃进呵，中国!／你——雄壮伟大的搴手，／你——国际革命的前锋，／坚决英勇地和资
本魔王抗争!／用我们工农群众的火力，／毁灭历史上无数的“英雄”。
资本主义没落的日子已经来到，／残酷的斗争展开了，／象闪电般的速度驰遍天涯地角。
／铁枷中的弟兄们!／起来呵，起来!／杀!杀!杀!／拚着我们白的骨头红的血，／夺回来他们
把持的世界!／夺回来他们把持的世界!
这世界，阴沉黑暗多忧郁!／万众血肉被吮吸。／资本魔王的淫逸奢骄，／凭借着工农血
汗的创造。／我们生存没有生存权，／要生存只有受死坐监牢。／铁枷中的弟兄们!／起来呵
起来!／拚着我们白的骨头红的血，／夺回来他们把持的世界!／夺回来他们把持的世界!跃
进呵，中国!／你——雄壮伟大的搴手，／你——国际革命的前锋，／坚决英勇地和资本魔王
抗争!／用我们工农群众的火力，／毁灭历史上无数的“英雄”。／全世界的无产者在热烈地
期望着你——／勇敢的前锋革命成功!
作者：宋占祥，曾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政治部主任。另有一首遗作《轰杀》。
八、《游击队》
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英明的毛主席指引着前进方向。／马列主义是我们
的理论武器，／我们在各个战场上都打胜仗。／为了从祖国领土上赶走日本法西斯，／同志
们不断地战斗在寒冷的疆场。／脚下的雪花越铺越厚，／霜雪凝成的冰溜越挂越长。／严寒
不能把英雄们吓倒，／千万个神枪手挥动着步枪，／冻得麻木的手继续着射击，／尽管血水
脑浆溅满了衣裳。／把抗日游击战争进行到底!／胜利火花闪耀着一簇簇红光。
作者：李延平，曾任东北抗日联军第四军军长。
九、《浪潮歌》
法西斯残暴，／战火烈燃烧。／革命斗争汪洋大海，／谨防水底礁。／狂风起浪潮，／
水手舵把牢，／毁船难上难，／冲锋啊!／敌伪难脱逃。／资本主义坟墓具备了，／丧钟一声
敲。／阶级仇恨难消，／誓死高举红旗，／红光普照，融化万恶消。
作者：冯志刚，曾任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参谋长。
十、《我的感情》
有幻想／灵魂才温柔，生命才美丽，／人生是开花落叶落叶开花的果物园／灵魂是盘旋
花叶上的风／是盘旋风里的鸟语／是鸟语中盘旋的恬静。
我爱记忆与思想的牧场／我爱牧场上的一个人的散步／时间是我刚刚读完尼采的哲学／
遗忘朋友一句最活跃的话。
我是爱生的／但并非为生的可爱／生该是永恒的怪体／你和我的生死祗是一瞬的闪灿。
人生里的黄昏黄昏里的人／还该是诗，是青春，是衰老／是不必让我翻视的哲学／因为
在读哲学前，我已读了人生。
作者：金音(1916～)，原名马家骧，笔名骧弟、S·D、金音、抗战胜利后改名马寻。辽宁
沈阳市人，满洲文艺协会会员。从13岁开始发表诗作，崭露头角。1938年大学毕业后到齐齐
哈尔女子国民高等学校任教。出版有《塞外梦》、《朝花集》等诗集，是东北沦陷区著名的
诗人、作家。他有些作品是为日伪服务的，如《圣战》、《特攻队赞歌》等诗篇。
十一、《春天在偷着冷笑了》
姑娘用天青色的衣衫，／把赤裸裸的天真藏起来了，／模糊的内衣里嵌着一朵红的花，
／红花给姑娘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这笑涡中缠绷着戴假面具的男人。
会是一幕春天的喜剧?／原来是夜行者的游魂!／点缀着黄昏的月亮，／吸着白昼胜余的
花香，／是喜欢月色的清香呢?／是偏僻的玩着暧昧?
待说是春天是给姑娘的，因甚睁眼来看姑娘都舞在墙角里；／待说是春天是给男人的，
／象是汉子可惜全跪在姑娘的裙底。／是怎么有如此的晴天，／不让心花栽在丁香树上呢?
这样的梦一幕一幕的掀过去了，／不用眼睛找光明，／那里会得着人生最后的酬报。／只不
过是哟，／滑出一丝不留神春天偷着的冷笑。
作者：魔女(生卒年不详)，原名许默语，笔名噩礢，魔女，吉林省吉林市人。1931年由
吉林大学毕业后到黑龙江。他的诗作颇多，被誉为“满洲诗坛的饶将”。后被扑，死在日伪
的监狱里。
十二、《上帝之子》
卧在木栅外的乱髭者／他是上帝的子孙吗／阳光在揶揄着他高的颧骨／酒气娓娓的绕着
乱髭。
这北极圈蠢重的白熊／气温已不适于他的生活了／宇宙在他的心旌上旋动／好一幅世纪
末图象之缩影啊
昨夜他听到爱妻卖淫的呻吟／床第上的粗暴曾刺痛他的心／——深深的撩起又轻轻的飞逝
／面包与酒在诱致着生命
有谁在揭起他的记忆／那无异盗掘他的灵魂／记忆象一丝吠影的毒蛇／悄悄的噬着他的
心灵，
他朝朝暮暮醉想着天国／捧着酒杯跨着长虹／他还想天父赐他只恩泽的手／他还想为他
筑起象牙的殿堂。
他不曾忘记那豪华之夜会／他也不曾忘记那白绒的温床／如今夜寒冻僵了他的梦／他的
梦和他心弦
“巴克，只有你懂得我”／现在宇宙缩小到只容他和狗了／十字架永远画在他的胸前／
然而人世的福泽又在那里呢
作者：牢罕。(生卒年不详)，原名韩道诚，笔名稻成、寂秋、李涓、老憨、牢罕。1934
年在哈尔滨从事文学创作，写有诗歌、散文和文学评论等。1941年12月31日被扑入狱，1945
年“八一五”光复出狱。
十三、《雨丝》
四月天带着黄梅雨／流过了一带麦田的清泪／并没洗净了污秽的大地／杜鹃向长天哀鸣
一声／雨脚踏掉干涸的河岸／一股灰烟飞上了蓝天／小河断了怀念的清流／谁会抛下钓鱼的
金钩／打量着遗忘的记忆／怕也是雨夜和黄昏／古城外三二点孤灯似的夜萤／萦回着一颗乡
思／那没有一丝疑问／那是逃走后的垂询／大雨浇毁了肥沃的田园／兵匪光顾了几处羊群／
虽没摘取世纪里的花朵／也曾听过泥潭在旱岸的凄歌／寂寞呀沙岸似的寂寞／黄昏下撕掠一
条黑影／王老四谁说好命运／眼看着老龙王吞了亲爹／灰的脸缀着怒恨／在雨珠里走下了山
坡／四月天带着黄梅雨／流过了一带麦田的清泪／并没洗净了污秽的大地／杜鹃向长天哀鸣
一声。
作者：支羊，又署知羊，原姓名不详。曾在黑龙江省延寿、苇河当小学教员，是哈尔滨
著名的新诗人。
十四、《哈尔滨》
你不是一个魔法师的化身／也该是个极擅长化装的家伙／你披了一身豪华的外衣／惯用
白垩、丹砂、土、沥青之属／粉饰你面貌上的缺点／你占据了北满的大平原上／当着远方的
来客／一味搔着弄姿／夸示你的贞操——虽然连一只江上的白鸥也不凭信／你把你的初夜欢
三番二次地／做成诱人的广告向外推销／你说你是一个人间仅有的圣处女／你说你六根清净
／你说你一尘不染……／那地下室关不住的惨烈的呻吟／又是属于谁的呢／那江桥下边漂来
的浮尸／又是属于谁的呢／那水下透出血腥气味的弃婴呢／那十六道街把肉当商品陈列着的
雏妓呢／被车轮绞去两脚而蛇行着的汉子呢／那和电力竞赛着频率的人力车夫呢／那拉着手
风琴／而沿街乞讨的异邦老人呢／那把水门汀当做温床来睡觉的失业者呢／你想一想吧／你
那绅士的面貌还要装扮到几时／呵，你这罪恶聚汇的渊薮／半世纪来／你只为替别人藏污纳
垢／不断地出演一段剜肉补疮的魔术／松花江昼夜的奔流／淘不尽你心中的溃伤／醒来吧你
这镀金的城。
作者：信风(1917～1944)，原名张伯彦，笔名征骊、信风，黑龙江呼兰人。曾在呼兰、
苇河等地任教，1944年春被捕，不久被刑讯死于狱中。另有《盲者之歌》、《野鬼》、《黑
色列车的犯罪》等十几首诗歌。
十五、《星的转动》
那时太阳卷在柳丝里，／天空加多了一个星体。
一颗渺小的星体，／挤在星群中，／呼吸——深深的呼吸。
他们奖励他的把戏，／赠给他许多蜜果，／结上梦里的枯枝。
他不肯摘去一个吃去，／悄静的守着——／朦上一层疑惑，／厚厚的!
风来，／吹去这层疑惑，／果子熟得裂了，／露出皮内的鲜艳。
他放浪的一笑，／惊醒柳丝里的太阳，／鲜艳的果肉变泥了!
太阳告诉他，／暗云是部史记；／他去一张一张的检阅，／要发现果子的来历。
那是些奇异的画子，／骷髅作者柔妙的歌舞，／冰河里跑着金黄；／还有，还有些是他
看不清的。
他合起倦懒的眼皮，／幽暗里摸着云片，／也抓不住不懂的奥秘。
太阳在迢远的天角颤凛，／一颗泪珠落在他心尖上，／带着许多寒凉和一些忧疑。
他不敢在阳光里徘徊，／跑向一个新的星群；／撕碎些所有的云片。
风又裹去粉碎的云片，／飞，日夜的飞——／经过海边飞往天外，
他望着太阳咀咒；／磨炼着个身的光芒，／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和更小的星体。
作者：衣冰，原名曹起宗，笔名衣冰、孤魂等。发表有《梦》、《追寻》、《复活的歌》
等数十首诗。
十六、《呼兰郊外即景》
一、红杏隔墙露半梢／春深门巷绿添潮；爱他垂柳娉婷甚，照影烟波斗舞腰。
二、柴门寂寞一声钟，芳草粘天夕照红；烟销绿杨双燕子，梨花深院语东风。
三、绿树庭院子规啼，烟绕兰河碧草齐；双浆绿量人不渡，菜花黄到小桥西。
作者：李镜浦，东北沦陷时期哈尔滨著名的旧体诗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