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农场的开路先锋余友清
铁道兵农场的开路先锋余友清
楼 芹
余友清,原名周光元。1934年参加红军,1935年加人中国共产党。1954年奉铁道兵司令员王震的命令,率五师转业官兵创建第一个铁道兵农场——八五。农场,并任场长,后任东北农垦总局虎林分局局长。1978年在长沙病逝,终年72岁。在北大荒开拓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1954年5 月,担任志愿军铁道工程兵五师副师长的余友清率部从朝鲜回国,驻扎在黑龙江省汤原——伊春一带,一面筹建汤原北大营,一面参加汤旺河森林铁路建设。
10月,铁道兵司令员王震来五师视察,发现战士们在驻地附近开了许多零星荒地,种上的蔬菜、瓜豆,果实累累。这使他萌发一个崭新的计划:抗美援朝停战后,国家将要实行义务兵役制,有一大批老战士将要复员。北大荒的土地资源丰富,如果能动员老战士们在这里开荒办农场,岂不两全其美!既安置了大批复员军人,又可以为国家增产粮食。于是,他把这个打算跟余友清和随行的参谋们谈了。余友清连声说好。
“我想先试一试。等到有了经验,再向中央提出报告。”王震踌躇地说。
“要搞试点,打头阵,我去。”余友清如同当年请缨出征一样,坚定,恳切。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王震司令员毅然下定决心,让余友清带领参谋人员去密山、虎林一带勘查荒原。司令员很了解属下这位战将,他骁勇、机智,更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劲。将军含笑自语:让余友清担任铁道兵建场的开路先锋,是最合适了。
余友清和参谋们来到密山。余友清亲自带人踏察荒原,写出调查报告。报告上报后,受到王震司令员的好评。并且很快做出决定,让余友清率领一支先遣队,去虎林筹备开荒建场。
先遣队是一支特殊的队伍,由500 名转业官兵和大批劳改犯人组成。没有机械,没有装备,余友清得到的唯一珍宝,是临行前调配的一位农业技术员。她叫杨淑云,四川大学农学院毕业,四川解放后,随同丈夫(川大同学)参军,一直在部队担任文化教员。这次听说铁道兵要办农场,她就有了用武之地,踊跃地报名参加。
11月上旬,部队出发了。部分年老体弱的同志坐一辆敞篷汽车,余友清让杨淑云和她的三个孩子坐在自己的吉普车里。大部队则徒步行进。l7日,部队由密山向虎林挺进时,正遇上漫天大雪,大地灰濛濛的,雪花飞舞着洒向车窗。杨淑云第一次来到东北,看着银白世界,不由得浮想联翩。兴奋地说道:“余师长,将来这里都种上小麦大豆,白面也能堆积成山呢!”
余友清笑了笑说:“不容易呀!”这时,孩子们喊着妈妈,一个个紧紧凑向妈妈的怀抱。余友清马上脱下披在肩上的羊皮大衣递了过来,并关切地说:“小杨子,快给孩子们盖上。我们开拓的事业还得让孩子们接班哩。”杨淑云接过大衣,一股暖流流进了心窝。
11月20日,余友清在西岗主持第一次机关工作会议。他说:“王震司令员让我们来打头阵。
这个头阵不是用机枪大炮去冲锋陷阵,而是办农场搞生产。拿枪杆子我们是内行,办机械化农场,就得从头学起。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项任务是深入调查,每个机关工作人员都要去实实在在地调查几个问题,调查土地,调查民情,调查一切与生产有关的事情。
政治委员阎斌接着说:一切从调查研究开始。我们的参谋部,今后就是生产指挥部。当然,我们艰苦奋斗、勇敢顽强、不怕苦不怕死的战斗作风不能变。只有保持和发扬革命军人的优良传统,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会议像一股春风,也像一把启迪心扉的钥匙。机关干部分编成几个组,有的走访政府机关,查找有关资料,有的深入农村,查访农时和民情民俗……
信息很快从四面八方传来:西岗附近有一大片日本开拓团的撂荒地,种过水稻;在阿布沁河上游河谷地带有大批待运的困山材,是日本兵败退时扔下的;在虎头一带有日本关东军建造的地下工事,据传里面藏有大批炮弹和其他军用物资等等。每一条信息,每一份调查报告,都给余友清带来喜悦和信心。这时,王震司令员也从北京来电:要求做好建场筹备工作,先要把密虎线改建好,便于开春后运进农用机械和生产物资。同时要求盖好简陋房舍,准备迎接大批转业官兵的到来。余友清经过冷静的谋划,决定兵分两路,打好第一个回合。一路抢修密虎线;一路抢筑百里冰道,运回全部困山材,为建房备好大料。工具不足,就让工兵队去探索地下仓库,运回废弃炮弹,拆卸后利用弹壳锤打工具。冰封雪盖的千里荒野上,掀起了一股股热浪。
1955年1 月1 日,铁道兵部队的第一个农场——八五○农场,就在虎林县附近的西岗宣布成立了。
余友清凭着一幅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带领技术员杨淑云和参谋人员,冒着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几乎踏遍了完达山南麓的山山水水。用炮兵观察镜代替测绘仪,在地图上标示出一道道红线,描上一个个红色的“生产点”。他仍然像临战前的指挥员,部署着开荒、生产的第一战役、第二战役、第三战役……战争所争夺的是每一寸土地的得失;开荒、生产却是向土地索取财富,意义更伟大,实践也会更加艰苦。战争要流血、要牺牲,生产则更多地要流汗,奉献青春,奉献终身,奉献子孙!改造山河,虽说要只争朝夕,那是几代人的事业啊!余友清挂上那幅布满标记的地图,指着各种符号:这是交通线,这是人工河,这是人工湖,这是生产点。生产点周围都要开荒种地,生产点即生活区,将来要有学校、医院、加工厂,也要盖大楼……他严肃地说:“这不是纸上谈兵。这是我们的长远规划,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每个人都要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奋斗。”
春天的步伐来得如此急迫,运木场上的原木还没运完,冰道就化了;密虎线的桥涵还未架设,小河开封了。开荒、生产已刻不容缓,而机械、农具、油料尚未运到。王震司令员几次来电来信,让提出生产计划和各项具体措施。余友清已有了两手准备,他已培训好一批足以胜任的拖拉机手,他们中间有坦克兵,也有铁道工程兵中的推土机手。同时,他已命令小烘炉加紧赶制铁锹和开荒用的大镬头,等到大地开化,就人机齐下,向地球开战。农时迫在眉睫,不能等待,还是依靠自力更生的传家宝吧!他动员全部人马去开荒。除了人手一把铁锹,他又安装了数十台人拉犁,他当过纤夫,对于拉力特别熟悉。他亲自去拉犁翻地,并且亲自调整绳索的间距,使吃力点集中,每张犁配12—20人不等。他要求每人平均开荒不得少于0.3 亩,自己也不例外。等到机械力量投入大开荒时,他们已开垦了万余亩良田。
新耕翻的黑土散出芳香,阳光暖烘烘的,引发着万物的生机。余友清思考着播种。他请刚从上级调来的一位农艺师做出规划。农艺师却说:“按照作物的发育规律,新开垦的生荒地,至少要两年以后,等草根腐烂了才能播种。要不然就得不偿失。”
余友清急了。他说:“国家需要粮食,才让我们来开荒。开了荒不播种,那成什么理。”
农艺师还是坚持说:“这是全世界都通用的规律,土地要有熟化过程。”
余友清尊重科学,但科学技术也需要发展。他带着技术员杨淑云来到老农许大爷家请教。
许大爷留着一绺花白胡子,开朗、健谈。等余友清讲明了来意,便捋捋胡子,笑呵呵地说:“庄稼人有句俗话叫‘人勤地打粮,人懒草当家’。北大荒这地,只要管理好,种啥都能收。”
余友清这才单刀直入地说:“当年开荒能否当年种,种什么最合适?”
许大爷点点头,也干脆地回答说:“怎么不能种。现在是过了谷雨迎芒种,种小麦是晚了,播大豆最合适。”
余友清像课堂上遇到难题的小学生,一下得到了启迪。马上又提出新的议题:“我们的地是翻了,可是没有重耙,没有播种机,怎么个播法?”
许大爷仰面看着余友清,像有几分遗憾似地说:“看你像庄稼人出身,我们农民几时用过机器种地。有人就能种上地。地翻过来了,就可以在垡片上点大豆,秋后准能收获。”
余友清紧紧握着许大爷的手,连声说着“谢谢,谢谢。”回头又对杨淑云说:“小杨子,许大爷讲的书本上有吗?”杨淑云不禁满脸绯红,笑着说:“我也要从头学起!”
于是,余友清果断地下了决心:“全力以赴人工抢播。”当年播上大豆3 万余亩,水稻2000余亩,共收粮豆3400吨。三大队人工播种的大豆,亩产高达89公斤,超过了当地的平均亩产水平。
第一回合的胜利,鼓舞了全体垦荒战士,也为王震司令员下决心扩大军垦农场提供了依据。
1955年秋后,王震司令员又动员大批铁道兵转业官兵进军北大荒。三师代师长黄振荣,四师副师长李瑶含先后到达八五○农场,八五○农场真正成了以场扩场的大本营,成了产蛋的母鸡。余友清又陪同黄振荣、李瑶含等去完达山南北踏查,确定了筹建八五一、八五二、八五三、八五四……等农场的场地;当1956年初春,大批铁道兵转业官兵来场的时候,经过建场锻炼的垦荒战士,又成了扩建新场的骨干,带领战友们进入新的开荒基地。
余友清作为铁道兵开荒建场的先锋,创造性地完成了任务。但是,作为一名战士,他觉得他的任务永远没有终点。农场扩大了,发展了,八五○农场开垦了90万亩耕地。农垦部还决定在八五○农场建设卫星城,作为农垦新城镇建设的典范。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1964年,随着农垦体制改革,余友清任东北农垦总局虎林分局局长。他仍然住在西岗那座低矮的草舍里。他脱下黄色军装,穿着普通的布衫,生活在普普通通的人群里,被亲昵地称为“老余头”。但是,他毕竟年过花甲,积劳成疾。严重的气管炎、风湿症迫使他的腰渐渐佝偻了,他确实失去了当年师长的威武,尽管领导多次劝他异地安置,由于他对黑土地的深深眷恋,他总是难于离去。
一天,王震司令员来垦区视察,见余友清病情严重,便下命令让他回原籍长沙市安置。直到1978年病逝。
余友清走了,却留下了对黑土地的深情,留下了老战士艰苦奋斗,勇于开拓的北大荒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