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亚和通北农场


　　　　　　　　　　　　　　　　　　 孙 庆 海
　　为了支援解放战争和巩固后方，组织起亿万贫苦农民走社会主义集体化、机械化农业生产道路，中央决定在东北创建机械化农场。在党的领导下，全国第一批机械化农场在北大荒诞生了。
　　这批农场的建立为我国大批兴办机械化农场创造了典型、培养了干部、积累了经验，并对广大翻身农民起到了示范作用。
　　1947年11月2 日傍晚，一列从哈尔滨开出的旅客列车，冲破暴风雪的帏幔，缓缓地驶进了北满根据地一个仅有20几户人家的小站——通北车站（即现赵光车站）。从车上下来了四个身着军大衣、背包挎枪的军人。领头的不过30岁。他们就是东北行政委员会派来此地创建机械化农场的原辽西县县长周光亚，及随从人员冷百仁、张万仁、董作才。
　　深夜，周光亚——这个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十几年的老八路，躺在老乡的土炕上翻来复去睡不着。临行前，东北行政委员会魏震五等几位首长语重心长的嘱托又回响在他的耳际：这是党中央、毛主席委托李富春（当时东北经济委员会主任）亲自交给我们的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现在，东北行政委员会已从苏联订购了一批现代化的农业机械，用来装备你们的农场。为了加强领导，保证你们顺利地开展工作，东北局组织部决定选派具有做后勤工作经验的老红军廉亨太和嫩江省运输公司的技术于部王荫坡两位同志来协助你。要求你们当年建场，当年开荒3 万亩，当年产粮。现在你们一无所有，困难一定很多，但组织上相信你们，一定能战胜困难，尽快地选好场址，尽快地把农场建起来……
　　关于通北这片荒原的种种传说，周光亚在来之前就有耳闻。过去曾有过日本开拓团和几个大地主来到这肥得流油的土地上，然而，苦心经营了几年，仍留下一片荒原，仓皇而去。
　　第二天一早，周光亚带着3 名同志在车站周围转了转。为了弄清土地情况，他们租了一个老乡的马爬犁，找了一个向导，便顶着风雪出发了。
　　一连几天，大家早出晚归，爬冰卧雪，踏查荒原，最后决定在车站东南原日本开拓团训练校的残垣断壁上建起场部，然后在此开荒15万亩。
　　困难接踵而来。训练校残留的17栋大草房，除两栋被老乡利用外，其余门窗皆无，顶漏墙塌，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稍好一点的，被老乡用来当牛马圈。这些简陋的房子内，有的堆满二尺多高的牛马粪尿，冻得硬如坚石；有的则冰雪满屋，让人无处插脚。周光亚等四名同志除了简单的行装和枪支外，其它什么也没有，吃、住都有困难，怎么办？周光亚对同志们说：说起建农场我们几个人都不懂。眼下一没人，二没钱，三没技术，四没机器，又冰天雪地，困难很大。可这比前线战士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打仗强多了。党把我们派到通北来，不是来享清福的。江山是闯出来的，一个字“干！”一席话，说得大家心头一阵阵发热。同志们积极出主意，想办法，选择了一栋原日伪铁路警备队住过的破砖房作为营地。没有门窗，就割野草堵，没有炕，就在地中间放几根大原木，上面铺上厚厚的草，每夜冒着零下40℃的严寒和衣而卧。同志们常常在半夜被冻醒，实在没办法入睡，大家就爬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后来，大家想了一个取暖办法，买了一些羊羔，夜里就抱着羊羔睡觉。同志们亲切地称这些小羊羔为“活暖气”。寒冷总算对付过去了，然而，更大的威胁却是那些残忍的狼。一天傍晚，同志们刚刚躺下，屋外突然传来了救命的呼喊和狼群的撕咬声，大家急忙奔出屋去，可是已经晚了。房子东面的大道上只留下一副散了架的货郎担人，已经被野狼吞食了……
　　可是，就在这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我们的英雄硬是站稳了脚跟。
　　1947年11月6 日，东北行政委员会通北农场宣告成立。全场共有场长周光亚、作业股长王萌坡、总务股长廉亨太等l5名同志。全部财产：一栋旧砖房、一个小木桌、几个泥盆、泥碗和1500元建场资金。烧柴靠自己打，吃粮向老乡买。不久，大家又在日本开拓团训练校的遗址上，修了三间小草房，搭上了火炕。从此，农场有了第一栋“新房”。接着，由周光亚、廉亨太、王福生三人组成的临时党支部成立了。
　　1947年12月中旬，为了扩大农场规模，迎接苏联进口拖拉机的到来，农场决定王荫坡同志去齐齐哈尔招收一批老汽车司机，作为农场机械化生产的骨干力量，周光亚去哈尔滨招收一批中学生，作为后备力量。廉亨太等同志留在农场，抓紧抢修两栋大草房，作为农场的办公室和工人宿舍。
　　不久周光亚在呼兰、双城两个中学招收40名中学生，送到亚布力拖拉机手训练班学习，王荫坡在齐齐哈尔动员了20多名老汽车工人，农场又在附近农村招收了一批泥瓦工和农工，使全场职工人数增到83人。农场按军队体制编为3 个生产中队，下设9 个小队。生活上，全场实行军事供给制，全面负责职工的吃住。1948年4 月，陈世富一家6 口人在农场安了家，农场第一个家庭诞生了。
　　当时，女同志特别少，全场百余人中只有2 名，为站稳农场根基，鼓励家属多来场，保护妇女儿童，防止克山病和大骨节病的侵袭，来场家属一律先发给农场现有的“上等”日用品。为改变“早上汤，晚上粥、中午窝窝头，每月三钱油”的状况，农场成立了打猎队，打一些大雁、野鸡、狍子、兔子等野味来改善职工的生活。家安下来了，下一步就是开荒生产了。然而，没有机械，没有农具，怎么进行生产？同志们四处搜寻，捡来日本开拓团扔下的破旧机具，修好了用。一天，一位老乡前来报信，说五福堂桥下的泥塘中陷着一台可能是日本开拓团扔下的“火犁”（拖拉机）。
　　齐齐哈尔来的老司机一听，真是喜出望外，急忙向王荫坡汇报，王荫坡当即带领l0多名老工人坐着马车来到五福堂桥下，只见被冰雪覆盖的泥塘里，一只排气管子朝天撅着。接连l0多天，他们硬是靠锹挖镐刨，把这个“万国”牌拖拉机挖了出来。当时，人们就在这台拖拉机后面拴上大犁，由人扶着，在开拓团遗留的“子花垄”上摸索着翻地，由于车快人慢，常常累得人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这种工作方法被人笑称做“犁后喘”。
　　1948年4 月12日上午9 点，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第一批从苏联进口的l2台“纳齐”
　　牌拖拉机已运至通北车站。全场职工奔走相告，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一齐向车站涌去。
　　从齐齐哈尔来的杨寿东等几位老同志，凭着几十年的开车经验，琢磨着这种新型的拖拉机，这是油缸，这是水箱，这是油门，那是离合器，填水加油，真的把“纳齐”一台台请下来了，安全地开回农场。一路上，人们簇拥着拖拉机，欢呼着，真比娶媳妇还热闹。
　　1948年6 月13日，《东北日报》头版刊登通北机械农场用“火犁”开荒的消息。报上写道：“东北行政委员会经营的通北农场，每天出动11台45马力的中型拖拉机，开荒生产。全场l40多名工人，每日连续工作l4小时以上，已播种小麦4500亩，稷子l3500 亩。”报纸还高度赞扬了该场101 号拖拉机驾驶员孙洪波不辞劳苦，昼夜奋战，一台车开荒百余垧的战斗精神。
　　那时，整个农场是一个战斗集体。1948年因大规模开荒，误了小麦播期，农场一声令下，在党团员的带动下，全场工人用帽子、衣服、挎包装种子，硬是抢播了13000 多亩稷子。
　　农忙时，为节约往返的油料和时间，就在草原上搭起一排排草绿色军用帐篷。同志们夜宿荒原，以帐篷为家，这支“大篷车”队日日夜夜东突西抢，开荒播种，干完一处马上转移，生活条件极为艰苦。风雨之夜，狂风刮倒了帐篷，湿淋淋地压在人们的身上；漆黑的夜晚，帐篷里突然闯入一只两眼闪着绿光的恶狼，东嗅西闻，而更多的时候，是帐篷里飞满了蚊子、小咬、瞎虻，搅得人们睡不好觉。尽管如此，开荒者们却十分乐观。每逢晴朗的夜晚，大家一起走出帐篷，各中队点起一堆堆篝火，围坐在火堆旁，纵情歌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我们北大荒有天鹅湖，银河水，柳荫铺地，野兽满山，黄花十万垧……”“三中队，来一个！”
　　“来一个，一中队！”歌声笑语声此起彼伏，荡漾在广阔的田野上，惊醒了沉睡的荒原。
　　1948年底，通北农场已发展到拥有291 名职工，l6台链轨拖拉机，2 台胶轮拖拉机，7 辆汽车，84台（件）各式农具的机械化农场。全场耕地面积达到5.7 万亩，播种了3.3 万亩，生产粮食147 万公斤，有力地支援了前线。
　　1952年9 月3 日，朱德总司令视察通北农场时说：“我们国家今后要多办像你们这样的国营机械化农场，生产大量粮食，支援国家建设。”随之，大批国内及苏联、南斯拉夫、捷克、东德等外国参观团到农场参观。
　　1957年，著名作家李准，采访了周光亚和其他创业者，写成电影剧本《老兵新传》，被海燕电影制片厂采用，并到通北农场拍摄实景。1959年，电影《老兵新传》在全国上映。同年，通北农场为纪念在这里牺牲的赵光烈士，改名为赵光农场，并荣获全国红旗单位光荣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