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版画初期的创作活动


　　　　　　　　　　　　　　　　　　 晁 楣
　　1958年3 月，我从哈尔滨军工学院转业到密山农垦局。5 月，我从生产队被抽调到八五三农场场部搞宣传工作，正赶上10万转业军人建场第一年的大田抢播。由于机械力量不足，大豆基本上是人工点播的，有这段经历的人都知道，点播大豆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场部的干部也分头下到各分场生产队参加劳动，虽然工作、劳动十分紧张劳累，但是比起生产队的生活环境，还是有所改善。我开始挤时间从计划创作的《征服荒原》木刻组画中挑了两张比较成形的草图在本板上放大起正稿，6 月中旬开始在其中一张《荒原春夜》完稿的画面上动刀。
　　《荒原春夜》的构思来源于发生在开荒队的一个故事。我在表现春夜开荒的一幅画面的近景处，安排了两只黑熊，一只附首嗅察着新垦的垡片，一只站立着遥望开来的拖拉机。工作和劳动实在紧张，早起晚归，不能得闲；没有办公室，也没有办公桌，我只好晚上掀起褥子在床板上刻划，这张画从起稿到印成，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月，终于在6 月24日印出了第一张色样。想不到这张画完成后，却受到我的许多荒地战友的赞赏。可惜由于各方面条件限制，无力大批拓印，不能一一满足他们想要一张原作的愿望。这是我转业下放到北大荒垦区后创作的第一幅套色木刻。
　　后来还了解到，这幅画也是在1958年10万转业军人进军北大荒的壮举中，第一幅表现垦区生活的油印套色版画。
　　1958年10月初，我从宝清八五三农场调到密山铁道兵农垦局。那时局里决定筹办出版两个文艺刊物：《北大荒文艺》和《北大荒画报》，正着手从局所属各农场物色抽调文艺创作和编辑人员。文艺编辑部已经集中了几位作家，创刊号的文稿已初具规模，只等完成封面用的版画创作，就可以一并下稿付印了。当时筹编画报的实际上只有张作良同志。画报确定要出八开本，象《人民画报》一样大，以照片为主，美术稿件不多。因之我具体的工作是在文艺。l2月份调了正在“劳动改造”的丁聪同志负责插图，我管“四封”的美术作品，由于当时印刷条件所限，套色版画分色制版印制效果好，黑白木刻更好，美术作品大多利用版画，因此，《北大荒文艺》的“四封”，实际上是为垦区版画创作开辟了一个发表园地。《北大荒文艺》创刊号在垦区发行后，就陆续收到一些画稿，并发现了一批基础较好的作者。那时，我的美编工作量较小，基本上是专业摘版画创作。张作良同志原是《解放军画报》的美编。靠他去北京奔波筹划，多方求援。1959年7 月，《北大荒画报》在北京印刷出版了创刊号第一期。由于当时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画报只出了一期就停刊了。画报虽然不出了，画报编辑部这个“摊子”却仍然存在，而且越来越大，后来干脆同文艺编辑部分开来办公，另立了“山头”，实际上变成了一个专业美术创作团体。
　　1959年8 月19日，画报编辑部由密山搬到虎林。在这以后，陆续从下边农场调来了郝伯义、张祯麒，还从“右派队”调来了张学廉（张路）、张钦若、徐介城、尹瘦石……等，一共l0多人，由张作良和我领导。在这个集体里专业搞版画的有张祯麒、张路和我3 人，后期张作良、郝伯义（路奇）兼刻木刻。另外，在局直属单位还有农垦报社美编徐楞、李亿平，分散在下边各农场的版画创作骨干有杜鸿年、刘洛生、吴哲辉、方元、葛德夫，还有合江农垦局的阿炎（廖有楷）、杨凯生……等。就这样，以农垦局的《北大荒画报》为核心，形成了一个版画创作群体。
　　1959年9 月下旬，张作良同志和我共同研究，向农垦局党委写了一个报告。建议1960年在哈尔滨和北京先后举办一次垦区美展。展览计划很快得到了局领导的批准，并以局宣传部的名义印发了文件通知，除要求局直属机关的作者为美展全力以赴投入创作外，还要求下属各农场、林场等组织美术创作，征集美术作品。
　　根据美展的总体要求，每个人都制定了自己的创作计划，定期安排草图观摩，大家互相提意见，出主意，集思广益，互教互学。除创作活动外，画报社还制定了业务学习规划，每周四个晚上，每晚安排二至三个小时的基本功训练，大家轮流作模特儿，画完后集中评比。互论长短，共同提高。
　　在这个国、油、版画种俱全的创作集体里，大家在一起生活、学习、创作，各画种之间，互为借鉴、渗透，长而久之，产生了无可估量的影响，几个版画作者都是半路出家，较少有既定的条条框框。为了充分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深切感受，有时就不择手段，在艺术实践中从油画、国画的表现技巧里吸取了营养，丰富了自己的艺术语言，扩大了版画的表现功能。这种情况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北大荒版画初期的独特面貌。
　　在整个创作活动中，版画创作最为活跃，作品质量和数量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在版画创作热潮的影响带动下，一向不搞版画创作的张作良和郝伯义同志，在后一阶段也开始试着刻木刻了。
　　经过半年多的积极筹备，举办美展的条件日趋成熟。从集中起米的大量美术作品中，选出了近50名作者的280 件作品，于1960年5 月11日至l4日，在虎林局机关党委会议室举行了预展，经过筛选，6 月11日至20日在哈尔滨市工人文化宫正式展出，受到省城文艺界的重视和好评，在广泛地听取了意见后，决定在送去北京之前，重点补充两套集体创作的组画：《为大豆而战》（国画5 幅）、《征服沼泽地——雁窝岛》（版画4 幅）。11月12日至l2月2 日，前后筹备了一年多的《北大荒美术作品展览》在北京中国美协美术陈列馆正式展出。展出作品202 件，其中有30名版画作者的l32 件版画作品。
　　美展受到了美术界乃至文化界的广泛重视，《人民日报》和首都其他报刊都先后发了专刊画页和评论文章。l2月1 日下午，中国美协为美展召开了座谈会，蔡若虹、吴作人、刘开渠、艾中信、王朝闻、李桦、古元、王琦、郁风等美术界领导及专家60余人参加座谈，许多人作了热情诚挚的发言，肯定了成绩，也指出了不足之处。整个美展得到肯定的主要是版画部分，发言大多也是围绕着版画作品展开的。王朝闻同志的发言经过整理发表在12月13日《光明日报》上，题为《征服荒原》。我们到会的几位作者杜鸿年、刘洛生和我也都作了发言，这些发言稿后来发表在当年l2月号《美术》杂志上。
　　1960年8 月，农垦局党委有项决定：局直文化单位人员工薪逐步实行自给，宣传部要我们画报社组织一个美术服务社性质的机构，要张作良任经理，我任副经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画报这个“摊子”今后怎么办？我和作良同志意见是一致的。画报专业人员的出路一是下去，一是出垦区，待在虎林镇搞自负盈亏的行当不是上策。
　　“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个偶然的线索，经过多方联系，哈尔滨新建的高级宾馆北方大厦和花园村同意我们派去专业人员承担宾馆室内的装璜设计工作。9 月13日，我作为乙方代表赶到哈尔滨，同已在那里等候的《北大荒文艺》的张勤同志一起，同宾馆负责同志以及有关人员初步研究商定了工程范围、设计要求、实施步骤和报酬条件等，9 月21日回到虎林向局领导作了全面汇报，经过批准，决定成立7 人小组由我带队于9 月29日前去哈尔滨执行任务。
　　从1960年9 月到1961年9 月，在北方大厦整整度过了一年的时间，正象我们原先预想的一样，这次装璜设计任务，实际上变成了以版画创作为中心的创作任务。因为版画有复制多份的方便，布置宾馆客房经济、美观、大方、高雅。在大量客房里陈设配用版画原作，在国内无疑是一个可贵的创举。
　　我和几个搞版画的作者（张祯麒、张路，后期又从牡丹江种畜场调来了杜鸿年），在这一年里，都各自创作了20多幅套色版画。创作劳动十分紧张，每天工作l0个小时以上，几乎没有节假日。
　　同前一时期的作品相比，这个时期的作品的主要特点是在版画制做工艺、表现技法和艺术内涵方面都有所进展。同时，为了适应布置宾馆客房的特定需求，虽然仍以表现垦区生活的题材为主，但在内容和形式方面都有所偏重。这就决定了1961年9 月在北京中国美协美术陈列馆展出的《牡丹江垦区版画展》的基本面貌。这次展览的l0余名作者的近百幅作品，完成了人们对北大荒版画以抒情油印风景版画为主体的基本印象。
　　在中国美协决定为我们举办专项版画展览后，垦区广大的版画作者进行了相应的创作活动，为版展提供了一部分作品，推动了垦区的版画创作。
　　由于当时的铁道兵农垦局改名为牡丹江农垦局，由此命名为《牡丹江垦区版画展》的作品，同前一年展出的版画作品一样，引起了美术界的关注，大家对垦区版画作者在第一次美展之后短短的一年里，又创作了这样一大批版画作品并有明显的进展表示赞赏，由此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北大荒版画的印象，较明确地肯定了北大荒版画在中国当代版画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当时主持中国美协的蔡若虹和华君武同志都热情地找作者谈话，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热情的支持。在《人民日报》发的画页专刊上，华君武同志还撰写了短文介绍。听展览部的同志说，参观这个展览的观众人数是空前的，在专业人员中的反响也是少有的。
　　对外文委决定把这个展览派去越南和朝鲜展出。人民美术出版社从1960年和1961年两次美展中选出了15名作者的42幅作品，同《北大荒画报》合作，编了一本《北大荒版画选》画册，于1962年7 月出版发行。“北大荒版画”这一专用名词，在这本国家出版社的画集上得到了正式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