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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北大荒

我爱北大荒



                     钱 怡
  我是1969年5 月支边到黑龙江省宝泉岭农场的。下乡时刚17岁。在这儿,人们仍习惯地称我们为“上海青年”;而在上海,同学们则叫我们“北大荒人”。
  这些年来,经常有人问我,你拖着一条带有残疾的腿,过着独身生活,为什么不回上海呢?熟悉我的人是关心我,不熟悉我的人是不理解我。要简单说就是:北大荒有我的追求,有我的乐趣,我爱北大荒。
  1973年,领导上让我当教师。当时我所在的连队学校小,3 个老师教90名学生。采用的是复式班的形式。我教四、五两个年级,从政治、常识、语文、算术,到音乐、体育、美术,无所不教,每个年级1 天6 节课,一周得备72节课,工作是劳累,但也是愉快的。边疆需要开发,更需要文化,需要人才。我满意地感到,我找到了生活中的位置,更何况当教师是我从小的愿望。
  正当我张开理想的风帆时,社会上刮起了“返城风”。
  我的右腿在上中学时摔伤过,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确诊治疗,遂病变为骨疣。这条腿对我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来说,曾有过多少不眠之夜,甚至是难以弥补的隐痛,可在有些人的眼里,竟被看作返城的“通行证”。
  1979年,最后一批知青返城了。面对当时我们这里知青宿舍人走屋空的情景,考虑到今后在北大荒工作、学习下去的困难,我的思想斗争很激烈。如果回上海,今后的生活就要和“我要”
  打交道了,我要这,我要那……这会使一个人在不断的索取中变得卑微;而留下,是北大荒“要我”,是事业的需要,这会使一个人在无私的奉献中获得乐趣。就这样,不带任何勉强的成分,更不是冲动所致,我决定了留在北大荒。
  1981年初,领导送我去上海交通大学进修外语。两年的学习生活是在紧张的节奏中度过的。
  在我即将返回黑龙江时,那些在我刚回上海时就劝我留下来的人又来“踏门槛”了,他们说:“两年前劝你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对那儿的感情深嘛,可以理解。现在在上海生活了700 多天,该有点‘感化’了吧?以你现在刚从交大进修完毕的条件,要想在上海立足还是不难的,关键是看你自己有没有留下的打算了。”这时,我的耳旁又响起了北大荒的呼唤,两年间,我共收到了北大荒来信百十来封,字里行间渗透着思念和期待。我毫不犹豫地打点起行装,我确实没有留在上海的打算,从来没有。
  当我回到宝泉岭时,学生们高兴地说:“老师回来了!”领导则惊讶地说:“你真的回来了!”而我呢,从生我的故乡,又回到了养我的北大荒,心里充满了喜悦。
  确实,我是失去了很多:大城市的安逸,小家庭的温暖,健全的体魄,还有夭折的初恋。
  我曾有过一位男朋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我来边疆后也一直保持通信联系,但我们最终没有结合。男朋友的理想是在上海安家立业,而我的追求却是在北大荒创业,于是,我们平静地分手了。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为自己选定的目标而奋斗。
  1979年,宝泉岭中学安排我担任毕业班英语课,这对一个67届毕业生来说,真是惶恐不安。
  但领导的信任,鼓舞我走上了讲台。1984年省电大在宝泉岭地区设工作站,英语专科精读课缺少辅导老师,站里借聘我兼做这项工作。我忐忑不安地以电大学员和辅导老师的双重身份出现在电大课堂上……我不仅得到了信任,更时时感到北大荒的温暖。因为我右腿有点毛病,这些年来不管我调动工作到哪个单位总是受到“特殊照顾”——宿舍安排床位,领导又送来电褥子和电炉;出门有人搀扶,打开水有人“承包”,有时腿疼发作,医生闻迅马上送药上门,不用我走动一步;教小学时,连l0来岁的孩子也知道为我在讲台上放把椅子,还稚气地说:“妈妈告诉我的,老师腿疼。”有时走在大街上会有自行车突然停在我的身边,一声亲切的招呼:“老师!”不由分说就扶我上了车后座,将我送到我要去的地方……
  这样的事点点滴滴记在我心上。
  有人说,你至今独自一人生活,不觉得寂寞吗?一点儿也不!感谢我选定的职业:教师。它使我天天生活在学生们纯真的爱中。1984年春节我病倒了,适逢寒假,我的学生都来看望我。那5 天里,我那l0平方米不到的小屋容纳过200 多人的来访。耕耘时,我从未想到过收获,可待到真的收获时,竟是如此地使我陶醉!作为一名老师,有什么比“桃李芬芳”更值得欣慰、自豪呢?刚当老师那年,我21岁,我的学生视我为“大姐”、“大朋友”。如今我的年龄和我的学生拉开了距离,于是,辈份也长了,学生来信有的称呼我“钱姨”了。有的女同学甚至动情地谈到:“老师,您将来不会象有的人说的那样过‘凄凉的晚年’的,假如将来您果真一人生活,我们会来到您的身边。”
  1985年9 月10日,省里庆祝第一个教师节,表彰了一批优秀教师,我荣幸地作为管局代表出席了这次盛会。会后,承蒙领导关心,让我顺便享受探亲假,回到阔别3 年的上海。那次回家探亲,我一反常态,没带黄豆、木耳等土特产,随身带了两样东西,一是我的学生寄给我的一迭厚厚的贺年片,它来自全国各地;二是9 月10日颁发的省优秀教师证书。全家人都理解我的用心,再不劝我返城,而是祝愿我在事业上取得更大成就。
  回到学校后,每周我有l5节高三毕业班的课,有时15节课包含高三和复习班两种教案;每周还得兼电大的精读课,最多的时候工作量达每周两个下午三个晚上;组里青年教师多,业务进修是硬任务,每周得分去我四五个小时的精力;星期日,我得辅导课外兴趣小组;假期里我得去参加各种学习,充实自己头脑。所有上述的工作,有不少属于可做可不做的“份外”事。有的同志劝我说,既然可不做,何必操这份心?我说,既然可做?为什么不做?特别是当这些工作换来祖国未来栋梁材的苗子时,我觉得我所付出的一切——值得!
  经过我和外语组以及其它组老师们的共同努力,学校高考成绩逐年上升,1980年英语最高分42分,1981年71分,1982年81分,1983年94分,1984年96分,1985年100 分。学生们越走越远,以前,考进的最好学校是佳木斯医学院、哈师大、黑龙江大学;后来,闯入了北京,迈进了上海。到1985年,我们宝泉岭的学生足迹已经遍布了我国的20多个省市,北大、清华各2 名,人大、政法大各l 名,上海复旦、交大各l 名,天津大学、南开大学各l 名……成绩喜人,极大地振奋了边陲的人们。新的高标准严要求又来向我们挑战了,有的学生在贺年词中写道:母校的老师,祝您们再接再厉,早日培养出留学生。我在心里下决心,还要再拼搏,再拿好成绩。
  我爱北大荒,是因为北大荒人民给了我无限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