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
韩丁同志来友谊农场


　　　　　　　　　　　　　　　　　　　　 赵向东
　　1978年8月，正是北大荒最美的季节，韩丁同志重访友谊。他1.8米的高瘦个子，魁梧身材。一头银丝，银发下棱角分明凸出的颧骨，高高的鼻梁，海蓝色的眼睛，闪烁着深沉友善的目光。上身穿浅兰色的衬衫，下身穿一条兰布工作裤，精神矍烁，行动敏捷。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一点也看不出花甲老人的模样。韩丁在垦区活动30天，其中友谊农场27天，八五三农场 3天，始终陪伴他的是他30年前所办拖拉机手班的学生，时任红兴隆管理局副书记、副局长马连相。
　　韩丁原名威廉·海顿，来中国后改名韩丁。早年在美国读了斯诺的《西行漫记》，因而引起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解放区的向往。1945年，日本帝国主义投降后，他抱着了解中国革命的目的，参加了美国新闻处，被派到重庆。他在那儿第一次见到周总理。当时韩丁就想到解放区去，没有去成，又回到美国。1947年，他又以拖拉机手的身份参加联合国救济总署，重新来到中国，主动请求派到中国解放区救济总署，终于实现了他亲身参加中国革命斗争的愿望。1948年，联合国救济总署在全世界工作结束后，韩丁决心留下来，曾应范文澜校长邀请，在晋冀鲁豫边区的北方大学教授英语，还和学员们一起到山西省长治市的张庄，参加了半年多的土地改革运动。后来，他又在华北区人民政府农林部当顾问，在北京东郊双桥农场为我国培养了第一批拖拉机手，为发展解放区的农业生产出谋献策。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韩丁同解放区的农机人员一起兴高采烈地开着拖拉机进入北平城，庆祝新中国的诞生。
　　1953年，经周总理建议，韩丁回到美国，他曾担任美中人民友好协会主管，积极从事美中友好工作。在全国各地演讲 300多次，还在电视上介绍新中国的建设情况。新中国成立后，他一直关心着中国的发展变化，1971年，韩丁介绍中国革命的著作《翻身》出版后，他又一次来到中国，先后受到周恩来总理 7次接见，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如今，他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经营一个农场。韩丁在农业机械化和畜牧业方面具有丰富的经验，对我国农业机械化事业充满热心。1977年以来，他曾三次来垦区访问，并进行业务性指导。1978年 6月，应我国农林部、外交部邀请，美国友好人士韩丁同志于6月28日由深圳入境，用3个月时间，先后到我国江苏、山东、山西和黑龙江参观考察，重点考察黑龙江省国营农场。
　　韩丁在美国一个人种1 700亩地，一年收获150万斤粮食。他每年实际劳动时间 5个月，平均一天生产 1万斤粮食。韩丁说，这个产量在世界上还不算高。他说，生产的专业化和社会化对提高劳动生产率关系极大。在美国，有许多为农业服务的专业机构，我需要种子、化肥、农药，只要挂个电话，马上有人送来，这是我们的农场能够多打粮食的一个重要条件。韩丁非常重视劳动生产率。他在中国访问期间，每到一个地方，都提两个问题：拖拉机全年在田间工作多少时间？每个劳动力平均生产多少粮食？这两个问题，一个是农业机械的利用率，一个是劳动生产率。他认为，这是衡量农业机械化水平的主要标志。
　　在友谊农场，他穿上工作服，一头扎进五分场二队。这里刚从美国引进60台(件)成套农业机械，场里正在为机务人员配备作规划。农场原来设想配备20名机务人员，耕种 2万亩土地。韩丁指出，这个规划是低效率的，建议配15个人，负担 3万亩土地。韩丁用自己的经验说明，搞现代化生产，要一个人顶几个人用。他自己既是农场场长，又是驾驶员、修理工、保管员。韩丁说：“我不是建议你们学习办资本主义的家庭农场，搞单干户，而是说要节约劳动力，取得最大限度地提高劳动生产率的经验。”
　　韩丁在友谊农场考察期间，每到一处，除听介绍外，还同工人交谈。谈到高兴处还亲自动手示范。只见他一会儿在车旁调整机具，一会爬到车底下观察，一刻也不停歇。手被机器擦破了，他也满不在乎。晚上回到宾馆，经常是一手油污，满脸灰尘。他最讨厌别人的是什么？竟是工作没干完的时候催他休息！这位外国老人的实干和敬业精神使在场的机务工人深感敬佩。
　　韩丁分析了中国的农业生产，劳动力主要消耗在锄草、收割、晒场、积肥等手工操作的生产环节上。韩丁说，一个环节不能用机械，就像一个木桶，有一块木板缺了上半截，这个水桶就只能装半桶水，结果是，买了一套机器，还要另外准备一套人马，大大增加了生产成本。机器从一个生产环节把劳动力解放了，又被送到另一个手工操作的环节去，劳动生产率怎么能提高？韩丁认为，从中国农业现状看，解决农机具配套问题，是加速农业机械化的关键所在。
　　通过一个多月的实地考察，韩丁同志还召开一些座谈会，深入了解了友谊农场和八五三农场的历史、现状和发展规划，感到北大荒有很大的潜力，发展农业机械化条件很好，垦区又引进了国外的先进农业机械和先进技术，应该在较短时间内把农场的建设搞上去。
　　8月21日，在友谊农场大俱乐部，500人的礼堂座无虚席。在总局副局长王正林主持下，韩丁同志作了关于现代化农业的学术报告。这位美国朋友毫不客气地指出，“农场现有的农业机械，大多是落后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加拿大是1900年的东西，20世纪20年代传到美国，后来传到苏联，苏联又传到你们这里。直到现在，你们也没改进多少，还在组织生产。在美国，早就被淘汰了。用30年代的机械干70年代的活，这在全世界来讲，恐怕中国是唯一的国家！”这样尖锐的批评，使友谊农场这个机械化程度高，“自我感觉良好”的天下第一场震撼了！
　　韩丁同志结合美国发展农业的经验教训，就开荒要注意保持生态平衡；要用现代化的标准去开荒建点；打井要注意地下水位的下降，大搞茎秆还田，提高土壤有机质含量；大力推行少耕法、积极试验免耕法；搞好农机配套，千方百计提高劳动生产率；要搞好道路建设，发展交通事业；精简管理机构和人员，减少层次，改进企业管理；要改进环境卫生，搞好生活建设等十几个方面提出中肯直率的意见。一个时期，“从土地上分离富余人员”、“免耕法”、“农业劳动生产率”等新的理念在北大荒大地上流传。这些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提出的友善忠告和直率批评，帮助黑龙江国营农场冷静地找到国内外农业现代化的差距，好多建议引起各级领导者的思索和认同，并在实践中采纳。
　　当年，韩丁访问北大荒甚至被传说成“美国人韩丁在北大荒办农场”，成为众人皆知的热门新闻。人民日报记者以《一个老朋友的意见，访美国友人韩丁》为题，介绍了韩丁在北大荒对中国实现农业现代化的见解。韩丁同志对黑龙江国营农场和中国农业生产和农业机械化的意见、建议，被中国科学院编印的《科学动态》以“韩丁谈农业现代化问题”、“韩丁对农场规划的意见”转发全国。
　　在北大荒农垦事业向农业现代化探索的初期，中国人民的好朋友，韩丁同志无意中把自己的名字融入这一段历史，北大荒人民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