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北大荒少数民族作者及作品
第五章 少数民族文学
第一节 北大荒少数民族作者及作品
第一节 北大荒少数民族作者及作品
随着垦区开发建设而产生的北大荒文学的诞生,垦区的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队伍也随之应运而生,并不断发展壮大。在这支队伍中有转业官兵,有支边青年,有城市下乡青年,有大中专院校毕业生,也有“老垦荒”的第二代、第三代等。这就决定了垦区少数民族文学作品所独有的本土特色:一是融进了军旅文化的基因,显得气势磅礴,充满激情;二是渗入了城市文化的血液,显得隽永含蓄,富于理性;三是保持了本土文化的底蕴,显得粗犷豪放,不拘一格。成就比较突出的有壮族诗人陆伟然、回族作家于济川、满族作家吴继善、柯尔克孜族作家吴占柱等。
一、陆伟然与他的垦荒诗歌
陆伟然(1935—),壮族,笔名夏观海、白良,广西桂林人。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60年由铁道兵转业来北大荒,是北大荒诗人群中作品最多影响较大的诗人之一。他来垦区后曾在八五四农场当过拖拉机手、车长,对黑土地有极深的感情。虽然他在垦区仅生活3 年,但创作了大量反映垦荒生活的诗歌。有组诗《垦荒诗草》、《写于完达山》、《迎春火车站》、《伐木者之歌》、《车过虎林河》、 《春景》、 《出车之前》、《夜逢》、《垦区铁路》、《雨中》、《晚归路上》、《完达山中》、 《一群姑娘要照相》、 《草原晨雾》、《山路弯弯》、 《夜泊》、《粮车出动之前》等400 余首。 著有诗集《长翅膀的歌》、《流云集》、《星星集》等(还写过诗歌评论文章)。这些诗忠实地记录了诗人在黑土地上留下的生活印迹,表现了他在诗歌道路上的探索和成就。其中,发表于《人民日报》的《雨中》和发表在《萌芽》文学杂志的《场长》及《垦荒短曲》等诗歌,在读者中都产生了热烈的反响。如他在《北大荒春耕曲》一诗中写道:
犁铧揭开的不是黑土,
是一页崭新的日历!
1964年《人民文学》为黑龙江省青年诗人出专集时,陆伟然的这首诗被排在首位。历史度过了40多个春秋,诗人从青年过渡到老年,然而上面这两句诗,以生动的形象,对当年垦荒生活作的概括,让人记忆犹新。
陆伟然的诗真实地再现了当年的垦荒生活,歌颂了农垦战士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同大自然开战的革命英雄主义和献身精神。诗人是作为垦荒战士的一员,来歌唱自己的生活的,他的诗内容充实,情绪饱满,充满着时代的新鲜气息。如《踏查》:
脚步一迈草低头,/惊起四野云雀叫,/第一个踏进大荒原,/说不出心中多自豪!//
伸手拨开草浪,/开辟道路一条,/我是锋利的一把刀,/插入万顷波涛!//
轻声唱支垦荒曲,/步子再大都嫌小,/过洼塘一脚下去水花飞,/百里荒原吓一跳!
第一个踏进荒原的人是幸福的。因为,这是披荆斩棘、谱写北大荒历史的新篇章。诗中表现了一个开拓者庄严而神圣的自豪感。诗的音韵自然,节奏明快,传达了抒情主人公的那种做大自然主人的欢乐心情。十万大军初次开进荒原时,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从陆伟然的诗中,看不到悲观的情绪,在《我们的帐篷》一诗里,诗人以饱满的政治激情,歌唱这种“含辛茹苦”的新生活。“雨露风霜”算不了什么,把“荒地变粮仓”的信念,鼓舞着垦荒英雄。他们以苦为荣,以苦为乐。“帐篷里面的小米和干菜,/是世上最香的粮食!/帐篷里面泥黄的茶水,/是世界上最甜的蜜糖!这种战胜困难的力量来自何处?/草原上雪白的帐篷,/覆盖着人类最美的理想。”
在当时特殊的环境中,思想直露的表白也是诗,它是诗人献给垦荒者真诚的礼赞。如《垦荒红旗》、《夜垦》、《晚归路上》等,诗人把自己的劳作诗化,善于从平凡的劳动中去发现诗美。甚至给拖拉机换链轨这样的事,也能唤起诗人的想像,发而为诗。“崭新的链轨如此厚实啊,/要走的何止万里平原。” 说明诗人有敏锐的艺术感觉,能在平凡的劳动中爆发激情。在《雨中》一诗里,同样表现了诗人对生活的热爱。所不同的是,这首诗偏重于环境的烘托,以景达情,以景写意。诗人将昂扬的情绪与艺术构思结合起来,诗的起句不凡,以浓墨重彩描绘了一场草原的暴风雨。“只看见闪电把黑云撕破,/只听见雷声要炸碎整个荒原,/连老榆树都把腰弯下了,啊,雨点,好猛烈的雨点!”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诗人从容地写了一辆拖拉机,在暴风雨中时隐时没,像一只舰艇迎风破浪一样,开垦着荒地。“暴风雨打不透的泥土,/在拖拉机后翻转。”人类战胜自然的力, 从这里显现出来。然而,诗人并没有到此止步,让心中奔腾澎湃的激情,一泻而出:
荒原上什么最有威力?
暴雨?不!垦荒队员!
怀一颗红心无坚不摧,
你听那雷声是怎样惊叹!
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北大荒文学艺术》一书中,将陆伟然的诗归纳为两个特点:一是诗人始终把握住自己崇高的使命,自觉地把诗的探索与时代气息、人民的需要结合起来,崇奉着“文以载道”的古训;二是诗的表现形式上突出了借鉴古诗和民歌传统的风韵,能为广大群众所接受。如作者在《车过虎林河》中这样写道:
当年初次过,/河上独木桥。/桥下蓝天晃,/桥上人心焦!//二次过河去,/车上乐逍遥。/汽车桥上驶,/泥沙水里抛。//今天第三回,/河上架钢桥。//火车平平稳,/歌声水面飘。
注重环境的烘托和个人联想的表达,是陆伟然诗歌的另一个特色。如《场长》:
……
我们眺望田野敞怀交谈,
草丛里传出蝈蝈的歌唱,
我夸赞他们战胜了天灾,
引出了他对年成的赞赏。
他谈到的每个生产队,
都使我闻到无尽的谷香,
他的话仿佛是一只小艇,
把我载进了金色的海洋……
陆伟然说,“这一段(指在北大荒)生活的积累,可以说是我终身都享用不尽”(《学诗旅程回顾》)。
陆伟然,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荣誉委员,黑龙江诗学会副主席,黑龙江省政协委员。传略被收入《中国文学家词典》、《中国新诗词大典》等辞书。
二、吴继善与他的报告文学
吴继善(1950—),满族,辽宁省岫岩县人,11岁时随父迁移到黑龙江省宝清县境内的五九七农场。受父亲影响,吴继善自幼爱好文学艺术,刚上小学,其图画就在学校出名,上五年级时,就有作文在东北农垦总局获奖。参加工作后,他先是写板报、编节目、出墙报,继而进入新闻及文学领域。1983年,他在五九七农场牵头创办了新绿文学社,次年接替朱竹先、蒋耀波主编了《新绿》小刊物,团结和培养了场内外24名文学骨干。《北大荒文学》和《农垦报》分别出专辑和专版推介他们的群体并刊登他们的作品。
吴继善的文学创作,以报告文学最为出名。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受垦区名诗人徐先国等的指点,他以著名气象专家蔡尔诚的人生经历和事迹为素材,先后写出了《他从古老的隙地上走来》、《蔡尔诚和云》、《第三次暴雨预报试验》等报告文学作品。其中,《蔡尔诚和云》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第三次暴雨预报试验》被《北大荒文学》选用,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反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光明日报社、解放军报社等新闻媒体记者纷纷来到蔡尔诚所在单位采访,写出了一批重量级的报道。
在吴继善的眼里,报告文学是新闻的最高形式,新闻记者要与作家媲美,必须会写报告文学。有志于此,他创作报告文学,大都突出这样几点:一是紧跟时代,选大主题;二是写谁像谁,确保真实;三是纵横捭阖,力求大气;四是多副笔墨,相错成文。例如,在《第三次暴雨预报试验》中,他详细描写了一个小小的农场气象站站长到大大的中央气象台做暴雨预报对比试验这一重大新闻事件。文章的开头便设置悬念——
《光明日报》记者王武扶了一扶鼻梁上的眼镜,麻利地掏出笔和采访本,就像军人做好一级战斗准备那样,静候着即将到来的时刻,一件很快爆出的新闻。这是一个由国家气象局科教司和业务发展司联合举办的座谈会,实际上是公布蔡尔诚和中央气象台双方的大雨和暴雨预报的对比结果。他的脑子高度集中,眼睛显得分外有神……开会前,他为了保险起见,特意问了一问戴黑边近视镜的略显黑瘦的蔡尔诚:“怎么样,有成功的把握吗?”蔡尔诚擦了擦眼镜,低头思索了一下,用浓重的四川口音说:“我想不会有问题。”王武的心踏实了……
座谈会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博大场面,会场只安排在一间不算宽敞的办公室。到会的人不多……背相机和扛录像机的记者可能都没有接到通知,无一到场。这种冷清的场面是出人意料的。
蔡尔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如果不是有人说话,定会听到他胸腔里发出的“嘞母—吐!嘞母—吐”的声音。……他偷偷瞟了一眼中央气象台台长,他的表情也好像十分复杂,但不知心跳得怎样。
从这样一个场面起笔,读者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急切想知道结果怎样。接下来的文章果真出人意料——中央气象台没让国家气象局预报处评分,而是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个高分。戏剧性的故事于是被一层一层地推向了高潮。文中,作者以旁观者的身份,讲述了许多富有哲理性的观点,如中央气象台的工作人员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在给蔡尔诚设置种种障碍时,作者这样发表议论:
不知从哪年哪月哪日起,中国人染上了“武大郎开店”的毛病,总希望别人不如自己,也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其实,世界之大,怎敢有此绝想?只应该奋发努力做事,公平合理待人,谁好学谁,谁强追谁,岂不于人有益,于己有益,于社会有益?可惜,道理易懂,做起来难啊!
再比如,作者在描写了蔡尔诚看图所遇到的种种阻力后,发表感慨说:“在西方,‘知识分子’这一概念,时常是在‘社会的良心’这一意义上来使用的。“社会的良心”,多么可爱的释语啊!”作者的期待,于字里行间含蓄委婉地表露出来。
文章收尾,作者又进一步地发表见解,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传说,生活在非洲丛林中的刚果班布俾格米人,眼睛看东西的距离很少超过四分之一英里,因此当他们被带出森林时,常常把远处的水牛误认为小虫,并且不相信远处的小船还能装人。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怎样?我想这不过是一时的笑话。他们一定会很快分辨清小虫和水牛,也一定会很快相信小船能装人的。
垦区作家杨孟勇在读了吴继善的报告文学后,写了《光荣的土地》这篇文章,说他“掩卷思忖,不禁心潮起伏,感慨万千,以致久久不能平息”。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作者“摒弃了事件加上细枝末节,以通讯充当报告文学的做法,一开始就用历史的眼光和宏观的思维,把点子打在人的生存、人的性格及命运上”。因此杨孟勇认为,吴继善的报告文学,“犹如开放在光荣的土地上的一枝幽兰,独闻其香”。
2000年, 作为“北大荒作家文库”丛书之一, 吴继善在哈尔滨出版社出版了报告文学集《通天时刻》,收入了他近年创作的《蔡尔诚和云》、《第三次暴雨预报试验》、《大时代的恩典》、《今日长缨在手》、《大转变的雷音》、《走过洼地是坦途》、《通天时刻》、《梦圆芳泽》、《黑土雕塑》等9 件作品。2005年,他的这本文集荣获黑龙江省首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三等奖。此外,他的报告文学《赳赳男儿》1991年获黑龙江省“中流砥柱杯”报告文学奖,《通天时刻》获第二届北大荒文学艺术创作奖,《大转变的雷音》和《梦圆芳泽》获黑龙江省农业新闻奖。这些作品先后选入《追逐光环的人》、 《北大荒英雄谱》、 《难忘的1991》、《北疆学府英华录》、《大荒神农》等书目中。其研究成果《我的报告文学观》载入哈尔滨出版社出版的《文苑折光》中,传略则分别被收入《中国高级专业技术人才辞典》和《黑龙江农垦人才名录》中。
2006年4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由吴继善、吴占柱主编的《北大荒少数民族》一书。该书共9 章34节,约30 万字。 黑龙江省民族研究所研究员都永浩评价道:这是黑龙江省第一部反映垦区少数民族综合情况的专著,资料翔实、丰富,体现了原创性和创新性,散文化的风格,论述简明而准确,填补了黑龙江省民族研究的空白。
三、于济川与他的短篇小说
于济川(1928—2002),回族,北京人。念中学时,就在北平的报纸上发表过作文。1949年,他随国民党绥远伊盟第一警备司令部骑兵三团起义,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之后他担任了某部文化教员、随军记者。1952 年,他因历史问题被判刑劳改4年。刑满后,他先后被安排在兴凯湖农场和绥棱农场。20年中,他赶过马车,种过地,修过路,盖过房,挖过水渠,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1979年,经北京军区复查,对其冤案进行了平反,恢复了干部级别,担任了农场中学教师。由于表现突出,被选为县政协委员,1978年他被增补为省政协委员,第二年选为省政协常委。
政治上获得新生的于济川,从65岁开始重又拿起笔搞文学创作,短篇小说《刘姐》、《歪打正着》、《战友妙香兰》、《牛头案》、《第四块木牌》、《事出有因》、《哑巴卖刀》、《搬家启示》等相继见诸报刊。20世纪80年代末期,《农垦报》在副刊版面上开辟了《匹夫小传》专栏,这为于济川搭建了施展才华的舞台。从1991年起,他利用在农场搜集的大量素材,创作并发表了《孟大喇叭》、《老齐头》、《鬼推子》等系列小小说,共114 篇,使他一举成名。1998年,他将这些小小说结集出版,书名就叫《匹夫小传》。
《匹夫小传》的结构是简朴的,几乎有我国唐代以前的“变言语”和“传奇”那样的简朴。作者往往借用一个绰号、一个酒瓶、一把推子、一根扁担、一个葫芦或一个怪现象作为道具,把人物的一生浓缩在这个小小的载体中,时间跨度虽大,但结构并不松散,文字虽少,但内涵并不浅薄,甚至给人一种“窄口观井”的深度。
《匹夫小传》的语言是简朴的,每篇千八百字,简朴中透着诙谐与文彩。比如:“妙香兰参军参错了,参到国民党那儿去了。”“团长脾气大,动不动就日娘。妙香兰不想叫他长期日下去,在一次战斗中,偷了团长的军用挎包,投诚到解放军这边来了。”“小土屋,夏天藏在绿茵里,冬天飘在白雪上。”这些简朴的语言给人阅读的轻松与乐趣:“参”与“日”的出现,让人既感受到作者的愤懑又感受到作者的幽默;“藏”与“飘”的出现,令人倏然得到一种动画世界的美感,同时又为小土屋里的主人那种孤独与贫寒而凄楚。
他的作品,语言流畅,内容幽默,富有个性,寥寥数笔,就揭示出他所生活的那片土地的最接近心灵的荒凉滋味,以及北大荒精神的深刻内涵,给人以如见其人、如临其境的真实感。如《孟大喇叭》,作者这样加以描绘:
孟大喇叭原名孟宪恩,是山东来的移民。他孑然一身,据说曾在老家一个吕剧团当过喇叭匠。他到开荒点儿那天,正好春播刚结束。吃完下马饭,他从行李里抽出喇叭,喝口凉水,就坐在塔头墩子上抑扬顿挫地吹起来,从此一吹就是30年。
孟大喇叭独奏,花鸟虫鱼、人兽草木都享受。喇叭声一起,空气颤巍巍的,蓝天朗朗的,星星灿灿的,月儿光光的,人心忽忽悠悠的。马耳朵竖起来,老鸹翅膀扇起来,狍子在树木边聚集,熊瞎子从树洞里探出头来,荒原上的一切都变得善良……
新伙伴来了,他吹一曲《三腔》,像戏台上出将入相一样,好雄壮、好辉煌!谁家娶妻生子,他吹一曲《喜盈门》,吹得人们心窝里痒痒,神志里恍恍。月亮挂在中天,人躺在草甸子上遐想,篝火伸出亮亮的舌头,舐着热烘烘的思绪。……
他写形象,刻画人物,一般都采用白描手法,既简洁,又传神,还有特点,这是垦区其他小说家所不如的。如《老齐头》,他这样写道:
老齐头到底姓齐还是姓祁,没人去查考,反正人们从来不呼他的姓名。他是农场水利队看闸门的,所以都叫他“看闸门的”。
……
那小土屋,夏天藏在绿荫里,冬天飘在白雪上,老远一看,很有点儿诗意。也冒烟,细细的,像一户人家。爱作画的,站在大堤上画它;美术老师也常常带着学生来写生,只画小土屋,不画看闸门的。
那年,有个摄影家到农场采风,大街上遇见看闸门的,仔细端详,觉得有风可采,说是要给他拍张照,他不肯。摄影家耐心解释说:“不是拍你这个人,主要是拍你脸上的皱纹。”
的确,他脸上的皱纹很特别,深而细,细而密,密而匀,像木刻艺术家刀下的精品。相机对准他,摄影家叫他笑,他“噗哧”一声,相机“咔嚓”一声。后来听说这张照片登在什么杂志的封面上,没有注明相片照的是谁,有标题,只两个字——“岁月”,不知道是褒是贬。据说还拿到北京展览过,是优秀作品。
原黑龙江省文化厅厅长、省作家协会主席,现省委委员、黑龙江日报社社长的贾宏图在一篇题为《于先生的绝活》文章中说:“常做文章者皆知,大文章难做,小文章更难做。方寸之地,却要画出山水人物;七八百字,非要写得有情有景,这自然是一般文人难能为也。可于先生信手写来,挥洒自如,每一篇都是人物独具,情景别致,有滋有味。看于先生的这些小文章,就好像观赏江南盆景、北京的鼻烟壶和象牙雕刻等精细艺术品,纤细微毫中足见功力和匠心。大工匠才出上等艺术品,大手笔的小文章也非同凡响。”
2002年,于济川因患脑血管病在佳木斯逝世,终年74岁。
四、吴占柱与他的散文集
吴占柱(1947—),柯尔克孜族,黑龙江省富裕县人。1965年毕业于齐齐哈尔市民族中学后参加工作,当过牧民、中学校长,牧场团委书记、革委会副主任、农场副场长。1979年到中央民族学院学习1年。1983年3月,吴占柱奉命到绿色草原牧场任党委书记,后任黑龙江省农垦大厦总经理。2年后,他又调回分局任政研室主任。1987年9月,他带着党组织的委托,来到查哈阳农场任党委书记兼场长。1991年,吴占柱被任命为嫩江管局党委副书记。吴占柱现任黑龙江省农垦管理干部学院党委副书记、副院长,还担任黑龙江省少数民族学会副会长、黑龙江省民族研究学会柯尔克孜研究会会长,被省民族研究所聘为特邀研究员。
年轻时吴占柱就对本民族的历史加以关注,并搜集资料进行研究,先后写出了《关于加快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经济发展问题的思考》、《卜林先生与黑龙江柯尔克孜族》等学术论文。1996年,柯尔克孜民族研究学会在省城哈尔滨成立,吴占柱被推选为学会会长。当年7 月,他担任了马维新主编的《黑龙江柯尔克孜族民间文艺》一书的顾问,并为该书撰写了后记。之后,经他提议,并由他牵头,主编了《乌裕尔河畔的柯尔克孜人》一书。该书于2003 年7月由哈尔滨出版社出版,计35.4万字,基本囊括了省内外专家对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研究成果,包括柯尔克孜族东迁的历史、柯尔克孜族文化、柯尔克孜族经济、柯尔克孜族语言、柯尔克孜族宗教、柯尔克孜族的演变等,被称为建国以来最完整、最有权威性的一部柯尔克孜族文集,可以作为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百科全书。2005 年9月,吴占柱的散文集《鹰在蓝天》,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这部散文集是他多年来从事业余文学创作的一个阶段性总结,收入其中的43篇作品,是他人生旅途的一个缩影。这部作品分为“行迹踪影”、“人物剪影”、“民族研究”和“媒体链接”4个部分,20万字,以反映柯尔克孜民族风情为主是这部书的主要特点。
除此之外,吴占柱还与人合著了《黑龙江柯尔克孜族》一书,并有200余篇散文、杂谈等散发在报刊上。其中,散文《难忘的中秋之夜》被收入由黑龙江民族事务委员会、黑龙江省作家协会编辑,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黑龙江少数民族作品选》中。他的散文语言朴实,状物自然,不留任何雕琢痕迹。如《难忘的中秋之夜》,作者这样写道:
中秋之夜,天空星星闪烁。北京工人体育场内,56个民族的兄弟姐妹汇聚在一起,成了五彩斑斓的欢乐的海洋。每一个代表团入场,都赢得全场喝彩;各民族运动员的精彩表演,都博得了热烈掌声。各个代表团方阵,首尾相接,和着节奏明快、曲调回旋的鼓乐,跳着同样热烈奔放而又风格各异的民族舞蹈,把人们带到了天山脚下、云岭高原、蒙古草原及雄伟的布达拉宫……
这类语言,虽然看上去并不华丽,但正如鲁迅先生在《作文秘诀》中所言:“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吴占柱的人品如此,为文也体现这一风格。
五、其他少数民族作者及作品
20世纪70年代的《兵团战士报》和《北大荒文艺》上,时常可以见到徐硕方的名字,除了新闻报道、理论文章,再就是散文、随笔和杂文。
徐硕方(1947—),齐齐哈尔人,满族,大学文化,教授级高级政工师。他于1966年参军入伍,1970年来到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政治部宣传处,以后又先后在省农场总局人武部、宝泉岭农场管理局人武部、省农垦总局军事部、省农垦总局监察局、省农垦总局纪检委、省农垦总局党委组织部任职,官至正处级。2002年9 月,经省委批准,他调任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任党委书记(副厅级)。虽然职务和工作单位多次变动,但他始终笔耕不辍。1976年,他撰写的随笔《胸中装着祖国的未来》刊发在当时的《兵团战士报》一版显要位置;撰写的杂文《骂娘之我见》被吉林出版社出版的《野玫瑰》一书收录;游记《慕蠡洞断想》、《丹顶鹤的故乡》在报刊发表后,曾得到广大读者的好评。1979年,他撰写的随感《顺其自然》在《北大荒文艺》上发表后,读者纷纷来电话来信同他交流心得体会。
徐硕方的散文,从风格上讲,与吴占柱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思想的内涵和知识的容量则更丰富一些,即在写景状物、抒发情感的同时,自然而然地融进许多颇具教益的东西,增加了作品的张力和吸引力。如在《慕蠡洞随想》中,作者这样借景生情,拓展开去——
西出无锡至宜兴再前行10余里,就来到了一个叫丁蜀的镇子,此地因有丁山蜀山而得名。此镇虽是弹丸之地,却因濒临太湖且自古盛产陶器而名扬四方。到宜兴赏陶,不可不去丁蜀。近年来丁蜀新发现一山洞,据传当年辅佐越王勾践的大将军范蠡曾在此洞隐居。颇具经济头脑的丁蜀人遂将此洞开发成旅游点,并命名为慕蠡洞。
作者在简要介绍了慕蠡洞的特点后,接着便说他回到农垦太湖疗养院,幸得一本与范蠡有关的书的读后所得:
“谁解乘舟寻范蠡”。范蠡辞官出走,当然主要基于政治原因。但如对其出走后的行踪和作为考察一番,似乎可以发现还有更深层次的思考。第一站,他来到了齐国的一片海边上,带领全家人开荒种地,办起了“家庭农场”。“居无几何,致产数十万”,居然很快靠勤劳致富了。以后,范蠡又举家迁往陶国。他看到这里交通便利,商贾云集,是个经商的好地方,便埋头当起了买卖人,且更名为“陶朱公”,又一次靠经商发了财。……他曾不无得意地对别人说:“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至卿相,此布衣之极也。”在范蠡看来,一个人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只要胸怀大志,脚踏实地苦干,为官为民,都会有所作为。
在这里,作者画龙点睛,道出了文章主旨,给人以启示。由此可见,作者的笔法是很高妙的。
垦区文坛上,还有两名女子值得关注,那就是敖艳华和艾浩。
敖艳华(1971—),黑龙江省富裕县人,生在一个多民族的家庭——父母亲、爷爷奶奶都是达斡尔族,曾祖母是蒙古族,外曾祖父是柯尔克孜族。多民族的融合,也给了她独特的气质和个性。由于父母酷爱读书,她很小就爱上了文学,8 岁时即通读了《封神演义》等古代小说。1994年,她从东北农业大学机械设计专业毕业,受聘到《北方时报》工作。2000年,农垦日报社招聘编辑、记者,报名者70多人,其中不乏硕士研究生及副高级编辑、记者,但最终,她以第一名的考试及面试成绩被优先录用,从事编辑工作。几年来,她坚持撰写随笔、散文、文艺评论等,并有多篇在省里获奖。她的作品,视角独特,笔锋婉转,充满温情的理性气氛及感伤情调,这一特色,在散文《女人心结》、《花香不懂人心事》、《静夜思》、《与树对视》、《爱大葱所以爱生活》、《冬天》、《寻温记》、《春之感叹》中均有体现。读了过后,耐人思索。如发表在《农垦日报》文艺副刊上的散文《花香不懂人心事》,作者这样写道:
等着花开已有半年的时间,从落叶的悲秋到冰雪的冬天。有首歌名叫《我等到花儿也谢了》,其实,等待花开的心情,更呼之欲出。
最先开的是迎春花,小时候在香烟盒上见过,那是最廉价的香烟之一,可名字却是很好,不知道爸爸是因为名字还是价钱才喜欢它。
见到了迎春花开才明白,其实很少有男人会喜欢这种不够灿烂的小花。好一个迎春,真是准确无疑。太阳刚暖洋洋地照起来,人们还有点儿缩手缩脚的时候,迎春花已经黄嫩嫩地开了一片。……
在接下去的文章里,作者写到了“五一”长假,自己和朋友逛公园看到的桃花盛开的情景,其心情顿时大不一样,就像看到离别多年的朋友自远方而来,却又想不出别的词汇,只是说:“花开了,真好,真好!”寥寥数语,把见春天的喜悦心情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紧接着,作者想到了南方,一定是各种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此起彼伏,就像上天事先安排好了上场的时间。但只遗憾的是:花香不懂人心事——
花自飘零,不管你是否注视过它。而伤春叹春的人,却留不住一丝丝华年。那是自然的永恒,带着凛然的生、绝望的死。
文章至此,戛然升华,道出了作者无奈的情怀,给读者留下难忘的记忆。
敖艳华散文的另一特色就是充满对周围事物的体恤与爱怜之情。这种情感,通过自己心灵的呵护、意念的祈使表现出来。其代表作品就是发表在《农垦日报》上的《与树对视》。文中,作者细致描绘了她每天所能见到的两排路边树的情景:
……我像往常一样,转过热闹的街角,走上这条已不很平整的甬路。树木一棵棵从身边向后远去,我的目光一遍遍轻柔地抚过它斑驳的身躯。这一棵向路这边歪过一点儿,那一棵上挂着一片塑料,哗哗地响着。它们沉默着,又好似发出巨大的声音。我不知道它们是否也看见了我,看着凡俗的这个女人日复一日地从它们脚下走过。同样的路线,不同的只是差着些微的时间。我们各自打量着对方,却又永远不知道对方的命运如何。
作者就是这样地与树对视,想问什么,却又无语凝噎。直到有一天,作者发现一棵歪树的表皮不知被谁剥去了,露出了亮白的一块,心方猛地紧缩了起来:“这棵树,已经熬过了冬天的寒冷,却在春天来临之前被剥去了皮肤。它会冷吗?它会病吗?它能嘶喊吗?”很显然,作者已进入树木的呼吸并参与到其痛苦的体验中。文章最后,作者借树喻人,表达了对人情冷暖的无限感伤:
一棵树,秋叶落去,春又发出新枝。无论周围的景致如何变化,它几乎一生就长在那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树的存在,永远不以我们为背景和参照。倒是那树影婆娑的回忆,永恒地印在人类心中。就在我感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时候,它并不能确知这个树下的人,怎样怜惜着它。就像它日日看着我匆忙地走过,永远无法让我停留一样。树的命和人的命,就在这永远留不下痕迹的时间里,长成了彼此的陪衬。我在树木的背景里,日日落寞地前行,岁月从我们彼此的对视中碾过。无论树,还是我,都向前生长着,不能回头。
这样的结尾,虽语调低沉,刺人心痛,但却揭示了人世间某种冷漠疏离的生活情境,发人深省。
艾浩(1973—),满族,原籍黑龙江省望奎县,从哈尔滨师范大学毕业,即从事文书、广播电视播音员、编辑、记者、农场宣传部新闻干事、团委副书记、广播电视局局长、农场宣传部副部长、部长等工作。她生于黑土地,情系黑土地,用朴实真诚的情感记录了襄河人的心、襄河人的情和襄河人的魂。10年中,她先后在各类报刊上发表散文、杂文等文学作品100多篇,她的散文,如《人生咸淡谈》、《盼夏》、《秋韵》、《雪韵悠扬》、《感动生活》、《心路》、《守住一颗朴素的心》等,大多以个人体验及心路历程为题材,通过诗情画意般的语言和如泣如诉般的情感表达出来,点点化珠,滴滴成翠,动人心田。如《心路》中,作者这样描述经过爱的跋涉而醉成相思一片的情景:
……这个丁香花开的日子,心静,云淡风轻,思绪飘向远方;独坐阶前,静默无语,用心感受你不在的孤苦。暗夜的清冷叩开我的小窗。在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我点燃一支烛,逆光而坐,任墙上投满我深锁的心愁,寻找那个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成为美丽错误的故事。
然而,风中伫立的你缄默着,夜风拉直我的长发。月亮早已瘦了,挂在夜空露出沥血的伤口。语言已是苍白的枷锁。好想搭上那列远去的火车,让久违的心来一次漫长的旅行,让绿色的草地、淡淡的云覆盖心中深深的忧伤。……让那只随季节流浪的青鸟,依然自由地飞翔在心的蓝天上,带着露水般的鸣叫,滋润我寂寞的心地。……
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是很善于撷取自然的意象来渲染自己的情绪并制造某种意境的。这也是诗人常用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