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漫忆
往事漫忆
曹振声
着手农场史编写工作的时候,场里一位长期从事水利工作的领导同志告诉我,他们50年代在农场北部地区进行勘测的时候,曾见一栋破旧的茅草房,那里还住着一位老翁,那老翁自称是“为火犁公司看房的人”。
顺着“火犁公司”这条线索,我们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搞清了我们农场这片土地的开发史——
1929年,美国的花旗洋行在富锦县开办“火犁公司”,开着那种以木材做燃料的拖拉机,曾到我场东北部地区开荒,1930年。因水大不能耕种而弃置。
1938年,日本侵略者派开拓团进驻福山,募集民工修筑长达三十多公里的拦洪大坝,欲北阻松花江泛滥之水,南开千古沃野荒原,真乃“雄心勃勃”也!可谁知,挡住了松花江,却拦不住安邦河,一到雨季,还是遍地汪洋。他们开荒不成,恼羞成怒,一把大火,把福山烧个净光。
然而,今天,在这片土地上,却建成拥有50万亩耕地的现代化国营农场!
我没有经历过50年代初期那艰苦卓绝的垦荒生活,也想象不出当年的拓荒者们是怎样“头顶蓝天,脚踏大地”地拼搏。虽听老垦荒们讲了一些诸如“蚊虫缠身汗如雨,大雪封门霜满墙”之类的生活片断,感慨一时,终究印象不深。倒是15年前,农场扩建的时候,我有幸随演出队前往拓荒点慰问,也算尝到了一点“腥”味。每每回忆起来,记忆犹新。
那天,天刚蒙蒙亮,我们演出队的16名队员坐上“C—100”拉的大爬犁,向拓荒点出发了。
五月的北国荒原,草是嫩绿嫩绿的,像地毯,铺满了大地。借着浓郁的晨雾,一棵棵小草伸直了腰,头顶上顶了露水珠儿,晶莹莹的,汇成一片。绿色的地毯上,仿佛撒了一层“珍珠”。俄尔,太阳出来了,“珍珠”纷纷飞起,与直射的阳光交织成一条条彩色的绸带,飘浮在空中。我们陶醉在这神奇的荒原中,兴奋地唱着:“我们年青人,有颗火热的心……”
不知不觉,爬犁像船一样摇了起来,拖拉机驶进了一片“汪洋大海”。随着爬犁的摇晃,我们便不由自主地前仰后合——这时,歌声止住了,代之而起的是惊吓声,叫喊声…坐在边上的小英子险些掉进了水里……不知谁喊了句:“挽起手来!”大家急忙挽起了胳膊,不约而同地唱起了“我们工人有力量”,那歌声,与爬犁进行的排水声,拖拉机的轰鸣声,形成了一曲交响乐,在千古荒原的上空震荡!
突然,拖拉机发出了一阵怪叫,紧接着,哑巴了!巨大的车身不住地往下沉。洪水涌上来,淹没了“C——100”那宽宽的履带。
“你们等着,别动,我去叫车!”驾驶员从车里钻出来,冲我们喊了一句,就跳进了齐腰深的水里。“还有多远?”我们当中不知谁问了一句。“三里!”他头也没回,艰难地向前趟去。
我们顺着他走的方向?远远看见一排帐篷,也纷纷跳下水,脚一落地,便感觉冰凉凉的。用力一踩,呀!脚下全是冰!可是,大家谁也不顾,也不说话,只是拿好背包、乐器和简单的道具,跟着他,向前趟去!
来到帐篷前,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那块小黑板。几条直线以及直线顶着的红箭头,展示着拖拉机在荒野中你争我夺的激战!
“哟!咋这么黑呀!”我接过老班长捧来的那碗热腾腾的姜汤水,吃惊地问道。
“娃子。”老班长乐呵呵地说:“这儿可比不上你们场部的自来水呀!”
我喝了一口,又苦又涩,再也喝不下去了。
这时,一位“老垦荒”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只见他的身上、头上、脸上满是灰尘,黑乎乎的就连鼻孔、耳朵眼儿也不例外。
“你们看我像不像非洲黑人啊?”他风趣地一句话,把我们全逗笑了,连他自己也笑了起来。末了,他说:“开荒前要烧荒。草灰随风一吹,人还能有好模样?”
“真艰苦哇!”我不由自主地叹道。
“艰苦?”“老垦荒”笑道:“比起建场时,条件好多了!”说完,又开朗地笑了起来,
这话语、这笑声,在我身边久久地停留了下来。
这话语、这笑声,长久地引起我深沉的思索——15年前农场扩建的垦荒尚且艰苦,那么30年前的垦荒者又是怎样干出了前人两次想干而没有成功的事业,又是怎样开发了外国人两次开发而没有成功的这片处女地?
啊!我要讴歌,讴歌这伟大的拓荒事业!更要讴歌这可贵的拓荒精神!
选自《情系二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