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北大荒
重返北大荒
——深情的呼唤
黄 菊 萍
带着对北大荒那片热土的眷恋之情,在北大荒深情地呼唤下,我终于在1995年8月5日踏上了北去的列车。这些天来,我的整个思绪都沉浸在与北大荒这片土地和土地一样朴实的人们那割舍不下的情结上,往事如过电影般一幕幕呈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是1969年5月 9日从上海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当时分配在二十九团十二连(现在叫双鸭山农场)农工二排工作。1970年1月至3月到饶河去架线,1970年3月任十二连教师。在十二连8年零8个月的日日夜夜,使我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结下了很深的感情。这8年零8个月,成为我一生当中永远也忘怀不了的一幅永恒的画面。
我们的宋连长现在怎样了?朱大夫家的孩子都成才了吗?还有当年我们住的宿舍还有吗?十二连我那些学生可都好?……转眼17年过去了,我已经步入中年。女儿都长得比我当年下乡时高了,可是她还是满脸的稚气,对北大荒的一切还一无所知,无论我怎样用语言形容,都无法让她理解我们当年的生活。于是我便和当年一起下乡的好友,北京知青赵苏红商量好,带着我的女儿露露和她的侄子舟舟一同重返北大荒,让我们的下一代,住惯了大城市的孩子们亲身感受一下北大荒的艰苦和北大荒人的热情善良,领略一下北大荒那广袤的原野所特有的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当火车徐徐驶进佳木斯火车站时,我看到了早已等候在站台上的朱建荒、 朱建东等人(原十二连朱承泉大夫的孩子,也是我的学生)。他们用最隆重的仪式迎接了我们。
首先安排我们品尝了一桌丰盛地道的东北菜,其中最让女儿感兴趣的是得莫利炖鱼里面的宽粉条,她一边吃一边不住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呀,真好吃!”她哪里知道,这是妈妈当年下乡时的主要菜食。由于东北的冬天特别长,又没有新鲜的蔬菜,主要靠的就是白菜、酸菜、土豆和用土豆淀粉做成的这种宽粉条(俗称马莲粉)来调剂伙食,相信所有的知青们都不会忘记被女儿当作稀罕物吃的宽粉条的。吃完了饭,我们被安排在农垦大厦——这个黑龙江农垦总局(兵团司令部)最高规格的宾馆稍加休息,便在建荒、建东等人的陪同下来到美丽的松花江边,让松花江上的风尽情地吹个够,还乘坐人力车游览了佳木斯的市容。
第二天,建荒又安排专车把我们接到了双鸭山市,并设宴为我们接风。建荒是双鸭山矿务局总医院普外科医生,那天在座的有双鸭山市的领导和建荒的朋友们。他们都是听建荒对小学时候的知青老师念叨不忘,所以都想见一见我的面。虽然我只教了他 3年,可他一直把我当成他最敬重的老师。他说:“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在新中国的历史上是件大事,它在一代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像黄老师这样的知识青年,把大都市的文化、风情以及开阔的视野连同他们的青春一块播种在黑土地上,把知识的种子播撒在我们的心田,使我们这些农家的孩子从小就能够接受正规的学习,为树立远大理想打下良好的基础。如果没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如果没有这些城市的知青老师,就没有我朱建荒的今天。”他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大家纷纷起来争着给我们敬酒,“谢谢黄老师,谢谢知青老师,我们北大荒的第二代永远感谢你们,永远想念你们。”喝下了,这一杯杯盛情的酒!收下了,这一颗颗真诚的心!面对此情此景,我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慰籍,我知道当年我们的心血和青春没有白白地付出,它已经激起了千层浪花,它留给历史的回声将是永久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知青的我既是不幸的,同时又是万幸的,我为自己这 8年多的北大荒生活感到骄傲和自豪。醉了,人醉了,心也醉了……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想到明天就要见到阔别17年,曾经留下过我的青春和汗水,留下过我的足迹,让我魂牵梦萦的二十九团,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见到建荒、建东夫妇,就使我想起他们的父母——朱大夫和朱姐,可这次回双鸭山,没有见到他们,他们现在和二儿子朱建仓住在江西老家。
记得当年朱大夫家住在十二连东头,靠近十二连学校的地方。朱建荒从小就是个聪明好学的人,我刚当老师那年他是这个班的班长,他在班里很有感召力,同学们很听他的话。通过与他的交流,我与他母亲(我一直管她叫朱姐)特别说得来。朱大夫一家是江西人,1958年从洛阳步兵军官学校转业到北大荒的转业官兵。朱大夫性格内向,心地善良,为人厚道。朱姐长着一双大眼睛,性格爽朗,聪明能干。三个儿子生在北大荒,分别取名为建荒、建仓、建东,取义为建设北大荒、建设北大仓、建设东北。他们还收养了一个外甥女儿,名字叫“爱华”——爱我中华。朱姐识字不多,心地善良,对我们这些知青特别好。朱姐会做一手江西好菜,平时只要她家做好吃的,一定会让孩子们到宿舍找我、徐雅月和赵苏红一块分享。秋天的时候,孩子们到山上去采榛子,也会时常叫上我同行,他们可不会因为我是他们的老师,就格外照顾我,所以发生了许多采榛子的有趣故事,至今仍令人回味无穷。每当朱姐全家回江西老家探亲时,我就义不容辞地担负起看家的重任。记得 1973年春节,我、徐雅月、赵苏红、赵红旗(天津知青)、于彦(北京知青)5人住在朱大夫家看家。学校已经放假,我把手风琴带到他们家,晚上没事时拉着玩。我们5人把家务活分了工:赵苏红烧猪食喂猪 (她原来就是在猪号喂猪的),赵红旗采购(她在十二连商店当营业员)。我、徐雅月和于彦干什么?我记不得了,好像是喂鸡、打扫卫生、挑水或在院子里的柴禾堆找鸡蛋。晚上我们5人围坐在炕上打“力争上游”(一种扑克牌的玩法),说好输的人要挑水、做饭,任大家差遣。赵苏红最憨厚 (傻),我和徐雅月经常联手耍赖,将好牌偷偷放在炕上的褥子底下,趁没有注意抓在手里,我们一直赢,很长时间没被发现。有一天,徐雅月放牌我怎么也找不到,被赵苏红逮个正着,秘密被揭穿了,那么多次的上当受骗了,无辜辛劳付出,她委屈得大哭起来,吓得我们俩再也不敢耍赖了。从此家务活大家轮着干,但喂猪的事还是赵苏红的“专利”。这事一直现在说起来赵苏红还是“耿耿于怀”。
正逢新春佳节,远离父母的知青们能住在朱大夫家,下班回来炕头热乎乎的,有家的感觉真好。于是我们商量把没回家探亲的战友(当时主要是新上海知青,因还没全部轮上探亲假)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我们准备了猪肉、粉条、鸡蛋,还有朱姐为我们准备的好多越冬蔬菜,赵红旗从商店搬回不少色酒(果子酒)和白酒。朱大夫家的仓房横梁上挂着猪肉,我们早已等不急了,提前几天就用刀割下一小块肉,先打打牙祭。记得年夜饭做了好多菜,当时大约有16个人围坐在一起,男同胞吵吵闹闹,劝来劝去没喝多少酒,而女同胞不声不响竟喝下好几瓶色酒,后来才知道赵苏红、于彦、徐雅月等人都是天生的好酒量。
在十二连,每逢节假日连里都搞聚餐,但是朱大夫家吃年夜饭那次是最开心的。1974年朱大夫一家调到七连工作,我们还时常到七连看他们。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朱大夫夫妇是 1978年7月离开北大荒前,我到七连与他们告别。现在朱大夫和朱姐都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他们在江西过得可好?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一家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我会永远记着他们的。
(选自知青回忆录《难忘的十二连》,上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