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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踏查

林海踏查


                   王 连 山
  对原始森林的踏查,并不是我生平第一次。但是,要说为大自然的雄伟所感染,为祖国美丽山河而感到自豪,踏查完达山时,这种感情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多。
  1958年,我们刚来北大荒不久,就接到王震部长的电报,要我们农场在冬季生产30—35万立方米优质木材,支援首都建设。
  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当时全场职工大部分是刚从部队转业来的官兵,对各项生产都感到非常生疏,更别说伐木了。农场党委根据具体情况作了反复研究,决定秋后调三千名职工上山,暂时先由少数人员组成一、二分场,为大队人员上山准备条件。另外为摸清森林蓄材量,决定由我带人到林区踏查。
  八月的北大荒,天气还有些闷热。天一亮我和技术员老洪,通迅员小马,迎着清爽的晨风从饶河出发了。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后赶到石场(饶河县森林经营所),见到了所长赫江海和书记李朝忠。赫江海搞过十多年林业工作,对这一带林区木材蓄积情况比较熟悉。他告诉我们石场山和后山约有四千多立方米,花砬子有数万立方米,都是头等红松。当我指着地图上标明的锅盔顶子和臭松顶子问他时,他摇了摇头,也说不大清楚。
  为彻底摸清山上的木材蓄积量,更好的完成党委交给的任务,我决定进山。听了我的建议后,老洪和小马都没有吭声,我知道他们不是怕吃苦,而是为我耽心。我想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结实,完全能够坚持这次跋涉。我故意对他们说:“你们不用害怕,我们每人都背着枪呢,黑瞎子吃不了我们”。小马接上去说“莫说是黑瞎子,就是碰到老虎我也不怕”。老洪抢过去说:“副场长,进山我是没问题,可一去就是好几天,你……”。
  “我怎么?哈!你们是看不起我老头子,咱们走着瞧”。
  赫所长听说我们要进山,特地为我们召开了一个座谈会,并决定派所里的李国有给我们做向导。
  进入原始森林,天便马上暗了下来,我们被笼罩在郁郁苍苍的林海之中。阴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枯木腐叶的霉腐味,使人觉得闷热不堪。从那层层叠叠的叶缝中筛落下来的阳光,像一条条雪白的光带,射在草丛中,树干上。我们穿行在这树与草的世界中。小李在前面给我们带着路,他非常熟悉这一带的情况。
  “小李,你们都说山上没有路,这不是路吗?”我指着我们正走着的小路。
  “要摸的话,也可以马马虎虎摸出条路,不过这是黑瞎子踩出来的呀”。
  “黑瞎子,多得很吗?”
  “多得很,你们听!”小李停住了脚步。我们也跟着他停下,静静地听着。果然,在不远的地方传来粗噜地喘气声,小马有点紧张,迅速地取下背在身上的步枪。小李却马上制止他道:“这东西,你不惹它,它也不会惹你,弄不好反而麻烦了,还是走咱们的路吧,完成任务要紧”。
  灌未丛中,藤条枝蔓相互缠绕,行动非常困难。沟塘里的草足有一人多高,后面的人只能看见前面的脑袋,有时连脑袋也看不见,只有吆喝着,用手拨开草丛往前走。
  森林里就是怪,中午的时候还象早晨一样,空气还是那么凉爽,使人觉得不象是中午。可是一到下午两、三点钟,天色转眼间就变成了黄昏。蚊子也特别多起来,成千上万地围着你,一叮就是一个大包,无论怎么赶也赶不开。草丛中还有一种叫“草爬子”的虫,叮住人就不放口,又疼又痒,开始用手去拨,可非但拨不出来,反而越往里钻。
  “副场长,可不能拨,拍才能拍出来。”小马颇有经验的对我说。我试着在它身上拍了一下,然后一拨弄它就掉了下来。我一气在身上弄下四、五十个。好家伙别看它只有臭虫大小,却象我们南方水田里的蚂蝗一样,一沾上皮肤就掉不下来,要弄下来倒要费点事呢。
  这一天我们摸清了花砬子和岱蟒砬子这一带的木材蕴藏情况。傍晚,我们找到了一个小河畔。在一棵大树下准备露营。小马将周围的烂叶子扫了扫,割了一些草垫在地上,铺上雨衣,很快便收拾出一个象样的“窝”来。
  简单的安排下来以后,我们坐在松软的天然床上,喝着津甜的泉水吃着干粮,自从朝鲜战场下来以后,四、五年没有过过这种生活了。此时此刻的风餐露宿又勾起我那难忘的记忆……。
  吃过饭,本应睡觉的,但我们都毫无倦意,异常兴奋,在他们的要求下,我讲起了长征时过草地,进原始森林的一段个人亲身经历。三个人都听得入了神,我讲完以后老洪吁了一口气,赞叹地说:“红军真了不起,要是我们也经过那种环境锻炼一下就好了”。小马接着说:“我看,我们现在的生活和红军长征时有些相象,他们过草甸子,我们也过草甸子,他们进原始森林,我们也进原始森林”。“差远了”。不大吭声的小李说;“红军吃皮带、草根,咱们吃白面馒头,人家又要行军又要打仗,我们就没有这些麻烦”。“我只是说有点象,并没说就是长征”。“好了,好了”。我插嘴说:“咱们在林子里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再争吧”。
  阴暗的森林里,嗡嗡声不绝于耳,数以亿计的蚊子、小咬,和很多不知名的昆虫,鼓动着翅膀,将我们团团围住。远近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
  为了熏蚊子及防御野兽的侵袭,我点燃了三堆篝火,火光映红了我们每个人的脸,每一张被火光映照得黑红的脸上,都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欣慰与自豪的微笑。
  在林海里钻了五天,才到达我们的主要目标一一锅盔顶子山下。锅盔顶子座落于花砬子与五林洞之间,是二道河子和秦琼沟的分水岭。要彻底弄清这一带林木蓄量,就要爬上这高大的锅盔顶子。
  锅盔顶子山威严地矗立在我们的眼前,抬头望去,尽是两三抱粗的红松,郁郁葱葱层峦叠嶂,鳞次栉比。眼前的景象使我们忘记了几天的疲劳。开始向上爬,小马和小小李一个是铁道兵复员战士,一个是山里长大的猎手,我虽然年纪大些,但经受几十年的战斗生活锻炼,只有老洪体力差些,落在了后面,我担心他走错路,跟不上我们,就让小马和小李慢点走,互相照顾一下。
  从上午八点到中午十二点,还没有攀到山顶,我叫住了小李。
  “小李,怎么搞的?是不是走错路了?”小李抬起头,望了望山顶说:“这边的山我也没来过”。
  我们于是停了下来,摊开地图,打开指北针,一对照,可不是,本来是应该往东南方向走,可我们却走向东北方向,所以我们又朝回走直到下午三点多才爬上锅盔顶子顶峰。
  屹立在群峰之中的锅盔顶子山,巍峨陡峻,挺拔雄伟,站在山顶俯瞰千里林海,令人心旷神怡,千里碧涛尽收眼底。看着看着,我们眼前仿佛真的出现采伐大军在向林海奋战的动人场面。一棵棵高大的树木相继倒下,山上人们拉锯挥斧,山下运材的车辆来往穿梭,一副多么激动人心的壮丽画面浮现在我们脑海之中。
  小马激动地抱住一棵大红松,可还没能搂过一半。兴奋的大声喊道:“王副场长,这棵树直径一米还多呢,盖北京的万人大会堂,也可以做一根中梁了”。
  我也非常兴奋,便说道:“你先做上个记号吧,等伐木大军来了不会漏下它的”。老洪随之给打上“中梁”两个字。
  我叫老洪把地图打开,图上注满了数字,我拿出红铅笔,在锅盔顶子旁边填上了“一百万”,大致算了一下,几天来我们已查明的蓄材量已有三百多万立方米,达到了计划采伐量的十倍,我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傍晚我们带着胜利的喜悦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