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纪行
北大荒纪行
——曹焕英、范瑞先(原八五九农场宣传干事)等
垦荒者写下光辉篇章
我们要去的北大荒,是一片遥远而又神奇的土地。它位于祖国的东北边疆,松花江横贯其中,乌苏里江和黑龙江从它的东,北两翼蜿蜒流过。在这片拥有几千万亩耕地的沃野上,密布着目前我国规模最大、机械化程度最高的国营农场群。
人们对北大荒并不陌生。五十年代后期,曾以领导南泥湾大生产闻名全国的王震将军,率领十万转业官兵奔赴北大荒向地球开战,北大荒因此而闻名于中外。经过二十多年的艰苦奋斗,英雄的垦荒者使荒原变成了粮仓。
我们来到八五三农场四分场,也就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雁窝岛,寻觅当年垦荒者的足迹。
这里原是一块岗地,三面濒水,一面是深可没人的沼泽。每到春暖冰化后,高地成为孤岛,人迹罕至,只有往来的大雁在此栖息。四十多年前,日本侵略军曾组织“开拓团”,脚跟未稳就被恶劣的自然条件赶了出来。解放以后,随着十万转业官兵的进军步伐,雁窝岛也升起了垦荒大军的红旗。
最早进军雁窝岛的垦荒者之一,现任四分场党委副书记霍春明给我们讲述了开发雁窝岛的艰苦历程。一九五七年四月,由十二名转业军人组成的先遣队,踏过冰碴水,登上雁窝岛。这时清明已过,而大批的油料,种籽还没有运到。抢运春播物资就成为当年开荒当年打粮的关键。一天傍晚,在紧张的抢运中,担负运输任务的四台大型拖拉机先后陷进了沼泽地上的“大酱缸”里。陷得最深的一台机车,整个车身全部被水淹没,来自中央警卫队的共产党员任增学不顾生命危险,三次潜入冰冷刺骨的泥水中,挂上钢丝绳,把拖拉机拽出沼泽。这个“潜水挂钩”的故事,后来被拍成了电影,写进了小说,成为南泥湾精神的一曲新歌。董必武同志听到这些英雄故事,十分高兴,欣然为垦荒者写下“雁窝岛”三个大字。
我们在雁窝岛烈士纪念碑前伫立,这里长眠着三位为开发该岛而献身的垦荒者:一位是垦荒第一年上岛的转业军人,一位是五十年代后期的内地移民,再一位是六十年代末的城市知识青年。正是由于这一批拓荒者们前仆后继。奋斗不息,才使雁窝岛成为今天这样拥有十二万亩耕地,各项建设初具规模的机械化农场。同行的一位我国著名的版画家,审视着岛上风光,感慨地说:“已体会不出‘荒’味儿了!”
的确,如同雁窝岛的变化一样,今天的北大荒已变成“北大仓”。然而,我们发现,黑龙江垦区的人们对“北大荒”的称呼有一种偏爱,喜欢以“北大荒”自居。这正说明他们珍惜自己的创业史,珍惜自己的荣誉,对祖国边疆这块土地有着执着的爱。
我们观看了北大荒人战胜一九八一年特大自然灾害的录相。那是个多么激动人心的场面哪!在近百天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在高岗地水分高度饱和,低洼地汪洋一片的情况下,全垦区六十万千部,职工和家属,在二千四百万亩地里抗洪、排涝、抢收。这一年,整个垦区仍收回粮豆三十七亿斤,上交国家九亿多斤。这前所未有的天灾造成的损失是严重的,但是它也检验了这支创业大军战天斗地的伟大力量。
正因为有了这么一支队伍,依靠这么一种力量,今天北大荒的土地上才建起了九十七个大型的机械化农场,开垦出三千多万亩耕地,办起六百多个工业企业,成为一个每年能给国家上交三十亿斤粮豆的商品粮基地。
荒原上的新农场
今年,北大荒迎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金色的秋天。人们的笑脸,笑语,向我们传达了丰收的信息:全垦区一千五百万亩小麦平均单产三百斤以上,总产突破四十五亿斤,单产和总产均超历史最高水平!
但是,这里也不乏令人聚眉不展的年景、大面积作业的国营农场产量很不稳定,丰欠之年悬殊甚大,一上一下甚至能差几十亿斤。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工农业经济改革的热流撞击着北大荒人的心,人们由衷地感到:国营农场的现状亟需改革。
“去看看新建的洪河农场吧”,主人向我们发出邀请。
几年前,洪河还是蒲苇葱笼,野花铺地的草甸荒野。一九八○年,国家利用外资引进先进的农机设备,在这块地方建起一个拥有三十三万亩耕地的大型现代化农场。请看这个农场主要农机具的拥有量:127和180马力的拖拉机五十台,大功率收获机四十二台,载重量为十二吨的农用运输汽车四十七辆。洪河农场从作物播种、管理,收获到粮食处理等各个环节,都实现了高度的机械化。
洪河农场唯一的晒粮场(也叫“粮食处理中心”)象个小型的石油化工厂。在几千平方米的场院上,耸立着一排排六、七层楼房高的银白色金属粮仓和干燥塔。从运粮车把小麦卸在入粮口开始,清杂、烘干和储藏等工序都在中心控制室的电子操纵之下。一台干燥机每小时可加工二十五吨小麦。这个仅有二十六个人的处理中心,轻松地管理着上千吨粮食,过去那种因阴雨天而大批霉烂粮食的现象,在这里是不会有了。
先进的农业装备大大提高了农业工人的劳动生产率。在这个农场里,是找不到锄头,镰刀等传统农具的,全场一百八十一名直接从事农业生产的工人,全部用机械作业,人均负担耕地一千八百亩左右,而其他同样规模的农场,没有几千人,农忙时甚至上万人的劳动是不行的。去年,洪河农场在遭到自然灾害的情况下,人均生产粮豆十五万斤。这个农场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窥视世界农机先进水平的窗子,它对于改进我国某些老型农机具无疑是值得借鉴和学习。
给我们留下另一较深印象是,这个大型农场只有四十八个场部工作人员,下设六个独立核算的作业区,每区三十余人。作业区不设居民点,职工家属集中在场部居住,集中设生活服务和文化教育中心。作为各种经营体制的一种,洪河农场的试验对于国营农场突破三十年一贯制的经营模式,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事实上,在我国农村的巨大变革推动下,不仅洪河这样的新建农场在探索新路子,那些老农场也在进行积极而谨慎的改革,我们先后赴红旗岭农场三队、饶河农场等单位参观,他们有的采取以家庭为单位的劳动组合形式,实行“联产计酬”,有的推行“联产到户到人”、“产量工资”和“机农联合承包”等各种形式的经济责任制,个别地区还不彻底,但是由于国营农场的政策放宽了,企业和职工的自主权增多了,沿袭多年的传统模式正在被这股改革的热浪所冲破!
电视天线林立的村庄
多少年来,北大荒在地貌上给人的印象,莫过于一个“荒”字;在生活上给人的感受,莫过于一个“苦”字。
如今,与城市和内地的村镇相比,这仍然是“荒”的,但就人们的生活来看,已不再那么“苦”了。因此,我们不能不对北大荒人的生活,作出一个全新的勾画和评价。
去年,在中国美术馆北大荒版画展览上,一幅展示农场上空电视天线林立的作品,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人打趣地说,这是艺术的夸张,要不就是个别现象,可是,当我们在辽阔的北大荒驱车千里的旅途中,发现那幅版画的确是真实之作。今天,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远眺这里的那一座村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屋顶上空那林立的电视天线。
在创业农场的大道旁,耸立着一座高达一百八十米,有“黑龙江之最”一说的电视发射塔。在黑龙江垦区,类似的电视差转台,大小共五十七座。我们在曙光农场作了一个调查,全队一百多户人家,百分之八十有电视。一位还没有电视机的职工告诉我们;“不是俺买不起,而是想买个带色的。”农场一位广播科长埋怨说,彩电的供应量实际需要量相差太远了。除了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在这里何尝不热销?随着生产的发展,党的经济政策的落实,垦区人均年收入已达三百五十元(其中百分之十一是家庭副业所得)。现在有千余元的存款户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因此,买几件高档生活用品,已不是一件难事了。
我们参观了洪河农场的职工住房。这是一个有十多栋三层楼房的住宅区。楼房内有厕所、自来水、暖气,房间很宽敞,有三间一套,也有两间一套的,面积分别为六十五和五十四平方米。还有一种为工程师、农艺师等知识分子设计的房间,总面积为七十五平方米。为了照顾职工的习惯和利益,农场还在楼区外面辟出私人养禽畜的地方和园田地。
当然,象洪河这样的居住条件,在北大荒属头一份,绝大多数农垦职工住在砖瓦结构的平房里,有的人还住土坯房。但有一点最能说明垦区的居住水平的,就是人均住房面积已达到七点一四平方米。今年八月,邓小平同志视察北大荒时,得知这个情况,高兴地说:“你们比北京还强呐。”
我们还参观了北大荒最辛苦的作业单位一一水利施工队。饶河农场水利队的领导从印度电影《大篷车》受到启发,设计了专供外出水利施工的职工使用的“大篷车”。它用报废的客车车厢改装,室内有两排床,底下有取暖的火道,床上铺着电褥子,晚上有电灯照明。“大篷车”只是国营农场为野外作业的工人们改善文化和福利生活的一个侧面。整个垦区建起五百九十六个职工俱乐部和文化宫,办起一千二百多个图书馆和文化室,广大职工的生活内容越来越丰富多彩。
一天黄昏,我们在曙光农场一个生产队的小花园里散步。园内花木扶疏,垂柳依依,园中心有一座飞檐的六角亭。正在花坛前散步的一对年轻恋人对我们说,由于开展文明场、队建设,这样的花园,不少队都有,我们还打算在后面挖一个湖,弄上几条船呢!
火热的求贤育才之心
我们这次到北大荒访问,事先并无采访垦区重视人才、重视科学的打算,事实上也没有专门去作这种了解。但是,我们所到之处,不断听到这方面的新闻。比如,“全黑龙江垦区一九八三年教育投资徒增,已占总投资的百分之十二,而一九七八年只占百分之一点六”;“一所旨在为全面振兴农垦事业培养领导骨干的正规院校一一柳河农垦干部学院兴办并招生”,“垦区职业中学发展迅速,已收学生四万七千多人,占高中在校生总数百分之六十……”
我们强烈地感到,党所宣传的“科技就是生产力”的观点,党所倡导的学文化、重视人才的风气,深受垦区干部群众的拥护,并且体现在他们的行动中,建三江农场管理局局长的认识是有代表性的。他对我们说:“从今年起,我们每年投资一百二十万元,有计划地解决科技不足的问题。五年以后,农场的耕作和管理水平上去了,一年增加的收入就能收回五年的投资”。
这就叫有眼光,有远见!让我们看看,在这种认识的支配下,他们已经做了和正准备做些什么。
自己出钱去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建校舍,购设备,请校方出师资,为本局所属农场定向培养大学生。根据协议,从今年到本世纪末,每年五十名,
分期分批地派现有的二百五十名科技人员去北京,大连,哈尔滨等地进修;
从外地招聘四百名教师,把本地四百多名教师腾出来,外出轮训。三年以后,外地教师应聘期满,本地教师正好接上茬;
创造各种条件,使更多的大学生乐意来。
开发北大荒富饶的地力,不光要靠千百万人的体力,更要靠千百万人的智力。访问中,黑龙江国营农场总局党委书记赵清景,还让我们曾经在北大荒生活过的城市知识青年转达一个信息:希望大家继续关心、支持垦区的现代化建设。继续为“第二故乡”的发展贡献聪明才智。
这里充满着希望
我们在北大荒访问,与北大荒人谈昨天,谈今天,也谈明天。
谈起明天,农场的同志总是那么;满怀希望兴致勃勃。他们介绍说,在三江平原,未开垦的荒原还有一千五百万亩左右,除了用来建设商品粮基地外,还是发展林业,畜牧业,水产和其它多种经营项目的广阔天地。三江平原丰富的自然资源,已经引起国内外的瞩目。
不久前,国家已决定投资一亿三千万元支持三江平原的开发,并且把它列入重点建设项目。垦区也将自筹资金一亿三千万元,集中财力支持国家重点建设。
与此同时,财政部和农牧渔业部同世界银行达成协议;世界银行将向“黑龙江农垦项目”——即在三江平原开垦三百万亩荒地,-提供八千万美元的贷款。
这是一个用现代化开发北大荒的宏伟规划,它不但将为祖国建起一个大粮仓,还将为垦区培养一大批雄厚的技术力量。农场总局负责同志兴奋地说:“一九八六年,这个项目全部完成以后,这三百万亩新垦耕地,将为国家生产七亿五千万斤粮豆!”
一九五八年初,王震将军在密山县城广场的万人大会上,为挺进“北大荒”的十万转业官兵们,曾写下了这样一副对联;密(山)虎(林)宝(清)饶(河)千里沃野变粮田,完达山下英雄建国立家园。横批是:艰苦创业。二十五年过去了,北大荒已是良田万顷,麦豆飘香。而奋战在这块土地上的老一辈垦荒者和新一代建设者们,仍然迈着坚定的步伐,行进在艰苦创业的道路上。北大荒的过去和未来都将雄辩地证明:这是一条希望的路,一条兴旺的路,一条幸福的路。
注:此文系首都新闻单位回访团(由曾参加北大荒建设的北京知识青年组成)的北大荒纪行,曾发表在1983年12月27日的农垦报第三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