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新村诞生记
南京新村诞生记
王会等口述 张士凡整理
八五九农场有一所村落叫南京新村。顾名思义,它是与古都南京有着密切联系的。这恐怕是每一个听到新村名字的人都会立即联想到的。
不错,南京新村确实与南京这座名城有着联系。这联系的纽带和桥梁则是南京新村最初的建设者,也就是1958年由南京军区来到这里的转业军官。
荒原上的来客
1958年,过了立夏,饶河地区下了场大雪,使刚刚有点干爽的大地,又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鸭绒被”。此时,东安镇码头驶进了三艘大客轮,从“铁岭”号上走下来的一队军官,就是南京新村的创建者。经过整整一天的徒步行军,他们来到一分场大坂村,在这儿临时住下休整,两天后,组成了八五九农场一分场的一个生产队。
5月 10日上午,分场场长夏生祥带领指导员葛林恒、副连长王会到喀尔喀山以北老迟山以东去看点。他们趟着刚刚化开的雪水,在塔头甸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好一阵子,来到一片岗坡小树林旁。夏场长停下来,指着方圆三四里路的一片荒地说:“这就是你们的地盘,房子就建在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岗子上。你们下午派人到场部领工具,明天就进点。”指导员和副连长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像在部队一样,齐声说了声:“是!”
5月11日,一支200余人的部队象长龙开进了新营地。这些荒原上的来客,就要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在这里创建新的家园。
建造新居
开荒建队的第一项任务是建造临时住房——马架子。指导员对刚刚进入营地的同志们作了简短的“战前动员”。他说:“这是我们的新家。从现在起,我们编为八五九农场一分场第七生产队。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建造新居。七天之后的任务……。”
七天,要把一个连队的营房建起来,大家听了无不瞠目结舌。副连长王会从表情上看出了同志们的心理变化,他操着学生的山西口音鼓舞大家,说:“我们是刚从战场上转下来的军人,来到这里开辟一个新的战场。盖房就是这个战场的第一仗,我们的武器就是这 100把镰刀、50把铁锹和20把斧头。大家有没有信心打好这一仗?”大家的战斗情绪被鼓舞起来,齐声回答:“有!”“好,那么现在大家就投入战斗。”副连队下达了命令:“房屋大小不限,原则上是有家的每户一栋,跑脚的可以自愿结合,几人一栋,其余的一二三排各盖一栋大宿舍……。”
按照副连长的命令,20多人很快组成了若干个战斗小组。建房开始了,同志们三五成群,有的拿着锹平场地,有的在草甸子挥镰割草,还有的去山岗割条子、伐木。作业中,大家你追我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料,很快备齐了。可是,马架怎么个盖法,却难坏了这些戴大盖帽的文官武将。这种马架房不用说他们没盖过,就是看也没有看到过,大家纷纷猜测。有的说:“马架就是像马一样的架子,钉上四条腿,上面搪上条子,四面砌上墙。”有的说:“辞海里讲,马架是一种三角形的窝棚。”究竟谁说得对,其他的人也无法评论。于是,指导员请来了一位1956年由铁道兵部队转业的姓乔的副连长。他给我们作了盖马架房的示范,并说明在建房中要注意的问题,大家才照样干起来。经过七天的紧张劳动,55栋大小不一的新房建起来了。新居十分简陋,房盖是乱蓬蓬的茅草,看上去很不雅观。里面的设施非常简单,铺是用条子和草搭成的,搪在过道上的长条架子既当饭桌又当“写字台”。尽管如此,同志们的心情非常愉快,住进自己亲手盖的房子感到格外舒服。
清 泉 水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即使有米,无水也是枉然。我们虽然住进了新居,然而吃水仍然是一个极大的困难。草甸子里的水腥臭难闻,根本不能饮用。 200多人的吃水、用水,每天要靠长长的队伍到离驻地六里路的大坂去挑,成了我们当时的很大负担。晴天还好些,雨天就更糟了,道路泥泞,无法去挑水,就只好用水桶接雨水吃。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既恼火又高兴的事情。一天,二排战士桂斯民去割草,在离驻地不远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饭锅大的水坑。他用根一米多长的树条子探了探还没够着底。桂斯民望着清清的水波,高兴得简直要发狂了,转身就要回去报告这个新发现。可是一转念,他又犹豫起来。就这么一汪水,大家都来一下子就挑干了。想到这儿,他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留着自己来挑吧。
第二天,他没有和大家去大板,待大家走后就悄悄地到小水坑担了一担水。同志们奇怪地问他:“小桂,你在哪儿挑的水?”小桂见问,吱吱唔唔地回答不出来。两天、三天过去了,小桂的行动引起了一些同志的怀疑,有人暗暗地盯着他,发现他在不远的一片草丛中停下来,不一会就挑回满满的两桶水。秘密被发现了,原来那儿是一个天然的泉眼。消息传开了,同志们高兴得如获至宝。可是,大家又炸了锅,找到桂斯民,非叫他说个清楚明白。这个责问桂斯民:“你为什么发现水源不告诉大家,自己吃独食?!”那一个又批评说:“现在是全国一盘棋的时候,你只管自己不顾别人,是什么思想?!”桂斯民不好意思地把发现水源的经过和想法说了出来。大家听了在喜、怒之外又增加了乐,直乐得笑弯了腰。一个同志指着桂斯民说:“你真是个宝贝,那是个泉眼,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接着,有的同志说:“应该罚他给大家挑三天水。”
“对,罚他挑水。”
“三天太少了,十天。”
同志们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小桂无言对答,只好连连说:“我认罚,我认罚。”
全连的吃水总量解决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同志们嘴说要罚小桂,可心里却十分感激他。若不是他找到泉水,还不知要跑多少冤枉路呢。一位同志即兴作诗,写出了当时大家的心情。
战士解甲战荒原,
红心铁手排万难。
难中莫过无饮水,
苍天有眼献清泉。
愉快的假日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劳动后,连里决定休息一天。在部队,同志们每逢节假日总要去领略南京城的美丽风光;在北大荒,如今大家却为过好第一个假日而费了心思。头天晚上,大家就认真地讨论了这件事。有人提议,假日到分场部去逛商店。有人却反对这个意见,说:“商店总共不到100平方米,我们200多人一进去就装不下了。”这时还有提出去爬山的,有说在家洗衣服的,还有主张睡懒觉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好呢?于是,有人提出折衷意见,兵分几路, 愿意爬山的爬山,愿意上场部的上场部, 哪儿也不愿意去的留下来给伙房帮厨。“那可不行,我们是军人,是一个战斗集体,来北大荒第一个假日应该集体行动。”建议一个一个被否决,最后王连长统一了大家的思想。他说:“我和指导员踏查荒原时,在三四里路远的地方发现有一个大水泡子, 里面有鱼,我看咱们干脆去钓鱼, 回来改善伙食,怎么样?”“好!”这个建议得到了全连战士的一致赞成。大家怀着极大的兴趣开始分头准备,每个同志都拿出自己的针线包,用四至八股白钱搓成一根一丈多长的小线绳,一头拴上用大头针弯成的小钩,一头拴在木杆上。这种鱼钩比当年姜太公的钓鱼钩只多了个弯,同志们把这种钩叫“太公式”鱼钩。
第二天早起 后,浩大的钓鱼队伍出发了。大家杠杆的杠杆,提桶的提桶,拿盆的拿盆,准备获取一个大的丰收。离水泡子只有100多米了,要接近水面却是困难重重。这100米的地段全是塔头墩子和漂子,走这样的地带真得有点“少林武功”。同志们像走梅花桩一样,在塔头上跳来跳去。不少人一不小心,就掉进水里。好不容易到了泡子边,这儿水深多了,大家将塔头上的草拢在一起,坐着休息。过了一会儿,纷纷把鱼钩甩进水里,开始姜太公式的垂钓了。每隔三五分钟挑一下钩,没有鱼再放下去。一小时过去了,一百多把钩,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奇怪,是什么原因呢?原来这么多人围着水泡子又说又笑,游鱼早被吓得沉入水一动也不敢动了,怎么敢来觅食呢。于是,大家改变“战术”,把钩甩在水里,人便离开站远些,过段时间再起钩。这一着真灵,尽管我们的太公式鱼钩没有倒须,可那贪吃的鱼看到鱼饵咬上就脱不掉。第一次起钩就有三分之一的钩获得成功。钓上来的有鲫鱼、草鱼、老头鱼,大小不等。经过四五个回合,已是午后一点多钟,同志们带着大半天的劳动成果,一路欢歌笑语地凯旋归来。
这次垂钓,全连获鱼 200多斤。这在当时市场上并不值几个钱,但这次“鱼宴”是自己的劳动成果,所以吃起来特别有滋味。从此,每逢节假日,总有人带上鱼杆到大水泡子去钓鱼,并且给这个大水泡子取名“钓鱼池”。30年过去了,“钓鱼池”已在群众中约定俗成,一直相沿至今。
新村得名
为了庆祝营房的落成,连里召开了总结大会。会场设在马架子中间的空地上,部队按班排列队席地而坐。首先,由葛指导员和王副连长作营建工作小结,然后各排代表发言。大家从不同的角度赞颂在北大荒初战的胜利。有一位四川同志的发言既深刻又诙谐。他说:“我们在南京住的是楼房,到这里住的是马架子;在南京点的是电灯,在这里点 ‘冲开罐儿’(用一个罐头瓶装上柴油,中间放一根线搓的灯捻儿,这种灯一点上黑烟冲天,所以大家叫它‘冲天罐儿’);在南京我们最怕床下热,到这里下雨床下能成河。尽管条件有天壤之别,可住起来却觉得很舒服。为啥子呢?因为在南京是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在这里是自食其力。自己的劳动成果,吃一口真香啊!”
会后,连里搞了文艺演出。连队战士都是从南京军区转业的,其中有一些南京军区歌舞团的同志。这些同志有较高的艺术修养,演出的节目都是他们在工作之余根据初战北大荒的生活自编的。因为演出内容是大家亲身经历的事情,所以看起来感到格外亲切。它一会儿把人带入深刻的思索,一会儿又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文艺演出使整个聚会进入了高潮。
演出结束了,大家兴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还聚在一起闲谈,忽然指导员提出一个新问题。他说:“自古以来,人有大号村有村名,大家说我们这个新营地是不是也该有个村名啊?”指导员的提议立刻引起了一阵议论。有的说,我们地外祖国的边疆,应该叫“北疆村”;有的说,我们七天建起一个村庄,符合跃进的精神,应该叫“跃进村”;也有的说,我们村西南两面都是山,应该叫“靠山村”;还有的主张干脆叫“钓鱼池”……。在激烈的争议中,指导员说:“我们这个连的同志都是来自南京部队的各个单位。临来时军区首长指示我们到垦区后要为南京军区争光。为了纪念南京部队多年来对我们培养和教育,我看就叫‘南京新村’好不好?”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响起了一阵的掌声。就这样,南京新村这个名字从此叫开了,南京新村在塞北荒原上诞生了。
而今,30年的时间过去了。30年间,南京新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产队土地面积已扩大到19 000余亩,有拖拉机10台、收割机 6台和配套的农机具,每年为国家生产大量商品粮。副业生产发展很快,村里有100余头奶牛,每年出栏肉鸡达4万余只。随着生产的发展职工生活富裕起来。全村104户人家生活安康。昔日荒的草原,现在已变成社会主义的新农村。
(王会,离休干部,原农场办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