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团直中学
七十年代的团直中学
柴春 李学敏 许少祖(执笔)
一
倏忽之间回城已二十余年,常想回到团直学校去看看,摸一摸那高高的旗杆,看一看站过的讲台和教室。
1971年10月,张世明(宁波、数学)、许少祖(天津、语文)、柴春(天津、俄语)三人调到学校任教,是比较早的知青教师。在他们之前,来学校任教的有郭婉清(上海、数学)、王征(上海、数学)、胡玉惠(北京、数学)三名女知青教师,还有何长林(北京、数学)、李全胜(北京、食堂司务长),此外还有毕业于八一农大的教师六七名。
此后,不少优秀的城市知青被调到学校,粗计有贺兴良(北京、语文)、杨宝珊(宁波、体育)、郑伯年(宁波、体育)、王新元(宁波、体育)、张培华 (上海、语文)、靳毓荪(天津、化学)、李学敏(天津、物理)、李宝芝(天津、数学)、杨世华(北京、数学)、杨月伟(天津、数学)、张玉华(天津、政治)、刘润强(北京、数学)、郑滨兰(哈尔滨、数学)、王惠斌(哈尔滨、物理)、高文燕(上海、语文)、李桂文(天津、物理)、金芬燕(上海、副校长)、强小柏(上海、小学教务主任)等,如果加上小学部,知青教师共有50多名,是团直学校教师总数的73%。团直中学从小学到高中,形成了以知青教师为骨干的完全中小学。
我们在校任教期间(1971~1978年间),经历了三任校长:一任是刁新山,山东人,毕业于八一农大;二任是徐愎,留学日本帝国大学,是学哲学的;三任是郝振武,部队转业干部,毕业于解放军财务学校。2001年,许少祖和郝振武互赠翰墨作品。老郝写的是“翰墨香”和“岁月如歌”。他题款道:北大荒是个特殊的大舞台,上演过诸多的人生悲喜剧,城市知青一度是明星角色。往事如烟、如诗、如歌。许少祖写了四尺条幅“岁月难忘”,表达了对北大荒的思念。
那时,学校条件艰苦,校舍简陋,中小学教室在操场北侧的东西向一字排开的两幢平房,小学用东边的一幢,中学用西边的一幢。冬天教室里生炉子,但门窗透风,仍然很冷。办公室是居中的两间,泥土地面,十余个教师挤在一个办公室里,用学生的课桌办公,上面掀盖,里面放很多东西,外面加锁。北侧(后面)居中位置是一个食堂兼礼堂,其他就没有什么建筑了。
学生宿舍在东侧的鸡楼上,底楼是居民住户,楼道里黑洞洞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木楼梯,从二楼透过木地板缝几乎可以看到一楼,人走上去会有摇摇欲坠的感觉。那时校长要求教师与学生同吃同住,较大的房间睡10个学生两个老师,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大炉。师生洗漱所用的水挑上来,提下去。少数老师只能在学生放假回家的周日,才能烧一些可口饭菜改善一下伙食。
1971年以后,由于连队送到团直中学的学生越来越多,教室和宿舍已明显不够,团领导决定给学校拨款盖教室和宿舍。1972年开始建造,学校师生利用课间操时间大量搬运的砖瓦。白天课程多,无法参加的教师就在下班后再来干。新教室的位置在操场南面,新旧教室遥遥相对,中间围成一个400米跑道的操场。操场初成,地上有数不清的石头,课间操时间,动员全校师生捡石头,那种热火朝天的场面真是让人感动。经过全校师生的辛勤劳动,终于用不长的时间、不多的资金盖起了两幢在北大荒极少见的又宽敞又明亮的教室。
也在这段时间,在旧教室的后面,食堂的前侧分左右,一字排开也盖起了两幢师生宿舍,取暖炉子在走廊里,烧火墙。师生们有了新宿舍,就此告别了鸡楼。大约在1976、1977年间,操场西头又盖起了一排用于教学的平房。
当时的知青教师也是20岁出头的人,远离父母,夜深人静,难免想家。周日下午回校的学生有时会给老师带来吃的,使知青们感到了人间的温情,天津知青女教师李学敏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寒冬的周日晚上,她接到学生王丽从连队带来的一个饭盒,是王丽母亲叫带来的。李老师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盒香喷喷的饺子,她说:那是她一生中最香的一顿饭,是学生家长对知青的一片真情与厚爱。周六时间,也有教师到连队学生家去做客的,也是睡一晚,第二天下午和学生一起回校。许少祖老师就曾到学生潘曰斌家里度过周末。
二
1972年,四师文卫处组织全师高中毕业班统考(语文、数学),团直中学成绩居然是全师第一。以后,学校的名声越来越大,全师各团,包括师部学校来学习、交流的多了起来。一次,外校老师、领导一来就要听柴春老师的外语课,由于平日的积累和训练,学生们听课更加认真,回答更加积极,那节课上得非常成功。听课的外校老师、领导事后评价说:这个老师看上去比学生还小,可教学组织得却很出色,不仅课堂纪律好,而且学生积极性高,单词记得牢,朗读流利洪亮,一看即知基础好,并非临阵磨枪。许少祖也遇到过事先没通知的公开课,讲的是古文《卖炭翁》,照样获得了好评。杨月伟老师也讲过公开课。
1973年那一次公开课规模较大,参与的学校多,教师、领导也多。这一次,学校提前进行了部署。张世明的那堂数学课生动活泼、简明扼要、重点突出、有理有据,获得好评。许少祖选定《强渡大渡河》,是一堂写作特点、思想内涵的分析课。那堂公开课,许少祖情绪饱满,思路清楚,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次公开课(包括所有此次参与的公开课)在学校产生了一些震动,议论了好几天,它实际上也是团直中学教师队伍实力、质量的一次检阅。
学校一贯坚持晚自习制度,下午两三节课上完后,若是夏天,则有很多学生在操场上活动。许少祖带号队、杨月伟带足球队、杨宝珊带篮球队、王新元带田径队,各队训练,操场上一片活跃景象。
三
1975年秋天的一个晚上,钱道源主任找到许少祖说这两天他在广播里听到中央台播出《黄河大合唱》,兴奋不已,问是否可以组织学生排练这个合唱。当时的谈话概括地谈到了一些计划安排,比如人员组成、教唱办法、指挥、排练、乐队等,记得比较清楚的就是许少祖简化整理合唱总谱。
合唱的学生大约有100人,都是从各班级抽出来的。下午上完课开始排练,有几次是放学回家吃完饭后再来排练,每排一首歌曲都是按声部将学生分到四个教室去,由4名老师分别教唱,然后再合。分别教唱的好像有许少祖、陶晓春、贺兴良、张世明。合起来时,许少祖拉手风琴,张世明担任总指挥。
经过多次排练,大合唱终于到了总排的时间,学校出面请来了团宣传队担任乐队伴奏,张世明任大合唱的指挥,领唱、对唱也全部到位。《黄河颂》由许少祖独唱;《黄河怨》起先由本校教师上海知青乔玲妹担任领唱,后来又有了调换;《河边对唱》由许少祖、张力担任领唱。
合唱像一个从远处走来的少女,起先还看不清她的面目,随着不断的精雕细刻,样子越来越清晰,效果越来越好。学生们很认真。冬天晚上很冷,学生们吃完晚饭再走半小时赶回学校排练,少有缺席,没有怨言。但由于我们都不是专业音乐工作者,所以很少注意音色的统一唱法的训练以及声音的位置等。排练成功后,一共演出大约五六场,印象中有一场在场部,一场在虎林。
这次合唱活动,具体的细节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个细节,却使人永世难忘。似乎是在虎林的那场演出,由于舞台较矮,站在最高处的一个同学正好站在一个白炽灯泡面前,整场演出他纹丝不动,汗流满面,认真地唱,几近晕倒。这件事一直记在知晓这件事的师生心里,大家为这个同学骄傲,为学校骄傲。
《黄河大合唱》在团直中学的历史上写下浓重的一笔!它的意义不止在舞台上宣扬爱国主义,振奋民族精神,还在于给了学生艺术的熏陶,增长了见识。
四
有一年秋天,10月未过,就下起了大雪,大豆全压在了冰雪下面。雪停之后,太阳一晒,雪表面结成一层硬壳。全团上下齐动员,全力以赴雪中割大豆,学校当然也参加了这次劳动。人穿着棉胶鞋下地干活,一脚踏下去雪几乎没膝深。上午10点左右,太阳热了一些,冰雪就化了一点,慢慢地,雪就从外湿到鞋里面,要是再热一点或者是低洼处,那泥水就多了。一天收工下来,鞋子怎能不湿透?怎能不成泥驼子?说是雪中割大豆,其实不能有真正“割”的意思,大豆被雪压倒,“割”起来有三难:第一难就是冷。你要把它从冻雪中挑出来割,冰雪把手套浸湿,手指冻得通红,北风吹面如割;第二难就是无法连续割下去,因为你挑出来的大豆毕竟有限,速度很慢;这第三难就是扎手比正常割大豆更厉害,正常割大豆,镰刀搂住的豆杆多,扎手比率相应少,手也热了,被豆荚扎的感觉好一些,这么冷的天,手的皮肤脆而薄,手会被扎出很多血点。
太阳光照在冰雪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空气依然是那样寒冷。学生们散在雪原上,慢慢地蠕动。
劳动结束后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人困马乏。学校早已烧好了热水。师生们忙着吃饭和换洗衣服。各个宿舍里打水声、泼水声、呼唤着吃饭声、敲饭盒声响成一片。学校专门用高二的一间教室,事先把火墙烧得滚烫,学生的鞋袜在火墙上烤一夜,第二天穿问题不大,但那教室里熏人的臭味是没有几个人敢闻的。
这样的劳动持续了两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