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页
难忘的一页
从1949年起作为一名开荒者、机务战士的我就转战在北安地区,先后参加开垦过福安农场,凤凰山农场,二井子农场、海伦农场。1956年初夏,北安劳改分局又分配我带领机务队到引龙河负责开荒工作。当时的引龙河大地实属原始荒野。从龙镇往北根本无路可走,河的两岸有大片的沼泽,要进引龙河必须经过这片沼泽地,交通十分困难。初夏时,我带领的拖拉机队进入引龙河经过这片地段时,4台C一80拖拉机有3台被陷进沼泽,有的陷到了驾驶室与地面相平,硬靠人挖马拉,垫上树枝木头,才从泥坑里过河来到北岸。我记得朝阳农场4台马车拉着活猪和很少的一点货物从这里经过,在河边猪还是活的,还没拉到现在的十字街,猪就臭了。就这500米左右的路程走了2天才过去。在这样艰难的运输条件下,我们所用的笨重物资一农机具、油料、零件全靠人扛、人拉才运上来的。开荒是十分艰苦的,在建场的当时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只是靠人的革命干劲和精神力量,克服种种困难,战胜艰难险阻,取得工作上的胜利。我们这支上百人的机耕队伍在住房上,当时只有一顶单帐棚和一栋活动小木板房,大部分人要住在“草夹子”里。所谓的“草夹子”就是用木棒树枝为骨架苫上野草来挡风寒的简易房屋.没有床铺就用树枝垫上野草当床。住帐棚,活动房和“草夹子”是最怕风雨天的,有时睡意正浓,大风袭来了,帐棚被刮飞,房子被刮倒。夏天的“北大荒”是蚊虫、小咬、瞎虻的世界,我们除工作上的困苦之外,还要向这些“天敌”作斗争。“北大荒”的蚊子是黄色的,个头特别的大,因工作的需要,我们有时要钻进荒草里,这时大蚊子就会铺天盖地的向你袭来,穿着衣服也被咬透。有的人被咬的浑身红肿、起泡往外流黄水。小咬就更利害了,专钻人的头髻楂,咬的人痛痒难忍。向我们这些开荒战士满手油和泥,为防蚊子和小咬的叮咬两手不住的往脸上,脖子上摸,结果被摸的除了牙齿和眼睛是白灼之外,浑身就象庙里的泥菩萨,自己起个名叫“油炸鬼”。起这名字的意思并不是贬低自己,这里边实则含有艰苦创业的自豪精神。我所领导的这支“油炸鬼”队伍人数不到百名。可他(她)们是来自全国的优秀儿女,其中岁数大点的(也不满30岁),多数来自部队的转业官兵,如胡景生、佟明德、白晓宽…等,岁数最小的只有17岁,他(她)们是从本省各县经过严格挑选招考来的。如崔廷玉、王志诚,刘树贵、于海、张景珍等男女青年。还有从祖国的最南方广东,海南岛,湖南、江苏、河北等调来的,如徐庆超、徐崇文、徐青林、李福胜、李文甫等…。我们这个人数虽然不多的队伍,但却有各地的代表人,生活习惯和语言各有不同,因为语言上的阻碍,有时我们也闹出过很多,的笑话和不应有的误会。后来有的人干脆把姓抛名开,直接以地名代表个人,如广东人就叫他“老广”,“小山东”,“小老天” ,“小四川”,“小蒙古”等…。虽说我们这些来自祖国四面八方,语言和生活习惯尽不相同的人,在“北大荒”组成了一个革命需要的集体。在引龙河党委的领导下,在革命感情上和战斗意志上却是一个团结和睦,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坚强战斗组织。就是这支队伍在1956年的5月里,在场党委的领导下,向引龙河这片肥沃的原始沃野掀起了垦荒序幕,揭开了引龙河新的篇章。
4月份的天气,祖国江南已是春光明媚,桃红柳绿进入插秧季节,而“北大荒“却还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从祖国南方来的开荒战士一进入“北大荒”的大门,就意识到开垦这冰天雪地的沃野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就是从本省招来的各地青年,虽说土生土长在东北,来到当时的引龙河,看到这灌木丛生,蒿草没人,无边无际的原始荒野,也觉得新鲜。就在这大雪扑面的日子里,开荒准备工作开始了。没有汽车,没有路;笨重的物资,油料、农具要从北宰用马车一点一滴,人拉肩扛运到暂时的住址,所谓暂时住址那即是现代化的文明,又是原始的生活方式。说是现代化那是指我们所住房屋用的是行军单帐棚,只能挡风雨不能挡严寒;原始生活方式那是指在冰封的原野上,割去荒草用树枝打框垫上野草就是最好的安乐床,也不知是谁发明了一种新的防寒睡觉方法,说是睡觉不要把棉裤全脱了,用草绳把裤腿扎上,穿着半截棉裤再用被把头蒙上,最暖和,第二天早晨不用再暖衣服了,就是这样被头上也挂上半截霜。住帐棚最怕暴风雪了,风刮帐棚嘣嘣响,如打闷雷,坐在帐棚里心惊胆怕。因还没开化,帐棚钉子钉不到地里去,帐棚也就没法支牢,一阵大风把帐棚给刮飞老远……,家被风剿了,帐棚是支不住了,干脆把帐棚抬回来,忱巴忱巴盖到身上该睡觉的还是睡觉,待风弱了,再架起来。
我们吃的主食是高粮米、大楂子和饭豆,最好的菜就是干西葫芦条子,窝瓜片,有占粉条、 碱菜块。有个时期因运输困难,生活上到了弹尽粮绝的处境,粮食要到20多里路的河边用人背回来,可是什么菜也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老师傅用碱盐煮饭豆给我们当菜吃。
建场初期的“北大荒”封冻以后不用路遍地都可以跑汽车。开冻后有路车也难行,向蜗牛一样爬,运输非常困难。就说从现在的“十字街”到河岸这一段吧,当时就是一片大泥塘。1956年夏季朝阳农场(现在的十三队)从外地买回的活猪在河边还是活蹦乱跳吱吱乱叫的好猪,可是还没到十字街这猪就臭了。那天,7台马车拉了不多的物资用了一天多的时间,走了不到2里路。我们从北安开来3台斯大林一80号拖拉机,就在河南岸陷进沼泽地里,陷下去的深度到了驾驶室的半腰,一直到了冻层才不往下再陷了。用了100多人挖开泥浆垫上木头,套上10匹马才把第1台拉出来,当时的运输是马拉拖拉机,拖拉机拉马车;拖拉机驮粮驮油,还成为习惯的搬运方式。
拖拉机群吼叫着开进北大荒、唤醒了引龙河畔的原始荒野,更鼓舞了人们向原始荒野进军,变“北大荒”为北大仓的干劲和信心。开荒工作除了要吃大苦耐大劳,还要有坚忍不拔的自我牺牲精神,同时又是技术性和季节性很强的工作。开荒对我和已经参加过几年开荒的几名驾驶员来说,已是轻车熟路,对它的艰苦性复杂性已有充分的领略和思想准备,但对刚从部队转业下来的战士和新招来参加这项工作的小青年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从大城市,从温暖的家庭和学校来到北大荒开上进口的最先进的拖拉机,从认识上来讲,他们的初步感情认为,机务技术这项工作挺高尚、挺威风、挺受社会重视。所以才参加这项工作进入北大荒的。对开辟北大荒,创建新农场的艰巨性,不记觉得失的自我牺牲精神。还是认识不深的,后来一遇到困难和艰苦,有的人就受不了,如海伦县来的陈子源,原来他是学理发的,因看到我们的拖拉机群从县城经过受到人们的羡慕而他放弃了理发业,参加到机务队,后来经受不了创业的艰苦逃避出北大荒,也有从南方来的干部经不起这艰苦生活和恶劣环境的考验而跑回老家去了,而多数人还是意志坚定,肯钻研技术。怎样把这支队伍培养成能吃大苦,耐大劳,又能掌握现代技术去劈荆斩棘战胜一切困难,创建新农场,这是关键的关键,我们除了认真贯彻党的方针政策,加强思想教育。主要的就是以身作则,做到行动在前吃苦在前。统计员不会测量地形,不会插堑,我就亲自领导他们翻山越岭,爬沟钻林,手把手的做示范教给他们勘查地形,分块插堑,是开荒工作中很重要工序,如作战的侦察兵,他要给机车和运输选找出最佳路线,为了把每块要开垦的地块边缘四至,长度,宽度一直地块内的所有障碍物都要查清,我们一天不知有几次掉进沼泽,没腰深的冷水把下身湿透了,还要继续钻树林和灌木丛,我曾5天穿碎过一双新胶鞋,7天穿碎过一条裤子,钻树林子和灌木丛最容易谜失方向,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回家的途径,天气冷身上冻吃不上饭.筋疲力尽坐到高处等家里来找是经常的事。
我们用先进的技术和现代化的生产工具唤醒了北大荒,我们用的是从苏联进口的“斯大林C—80#和五铧犁及缺口重耙,还有从匈牙利进口的弟特—413和SL—50—55拖拉机,因为驾驶员不足只能24小时不停的分二班作业,工作制度是下班不到不交车,上班不准离开机器和作业场所,有的地块离住地远达十几里,饭送到地里全凉了,每班工作时间要达15小时,没有车没有路,走的全是树林沼泽和荒草滩,塔头沟,上下班还要趟水,顶着星星去,迎着月亮归,吃冷饭喝凉水是经常的事,夏天要和蚊子,小咬瞎虻斗,大家都知道北大荒当年的蚊子,可不是一般的蚊子,有的向小苍蝇般大,大白天就扑来咬人,有的人被咬后就肿起来直淌黄水,瞎虻大的一个火柴盒只能装2只,被它咬一口就是一个小孔。工作和生活条件虽说艰苦,在共产党员们的带动下,大家都以苦为乐,以苦为荣,饭是相互让着吃,苦活累活争着干,往田间带水带油,送修机器部件,都是艰巨而吃苦的累活,一根大犁轴不少于80斤,2个人抬着爬山涉水要走40多里路,修好了还要抬回来,同志们从不发一句怨言,不叫苦,有的人把油水装好藏到自己铺底下,当别人要带时发现他以偷偷的带上先走了。用现代化的拖拉机开荒威力很大,可说是劈荆斩棘一往无前,在开发柞树岗和沼泽地来说也是困难重重,但又不能不开,一个柞树墩堵住大犁,全班人齐下手干挖上几十分钟,那真是水一把,泥一把如同拔河往外拉,这一个墩子挖完大家也筋疲力尽,一天不知要挖上多少次。拖拉机陷进沼泽就更难往外整了,人要下到泥塘里往外挖农具,挖机车、有时要用几台拖拉机往外拉一台,在这样情况下,大家谁也顾不上吃饭和换班了,往往有的24小时就连着干了;单车开荒在茫茫草原上,白天有机车的吼叫,工作紧张还不觉害怕和寂寞,到夜间就不同了,大犁后边有成群的野狼跟着机车,灯光之下一对一的兰色眼睛看得人真有点毛发直竖,特别是机车坏了的时候灯不亮了,声不响了,车周围有点响声人就不得不加防范,黄邦玉车组早晨停车保养,狼就在他周围怎么吓唬也不离开,黄邦玉拿起手锤对准了一只抛去,只见这只狼蹦起很高,就地转了一阵,再就不动了,其他狼也跑了,过去一看真被打死了,虽然劳累了一宿,一点意外的收获也解除了不少的疲劳。有一次80#拖拉机在田间坏了,刘树贵他们几个小学徒的在车里看守,夜间也不知是什么时间,就觉车在动,他们从车窗往前看去,只见在车前有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大约和拖拉机水箱平台一般高,在推拖拉机,他们是又害怕,又担心,又不敢出声,怕的是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一旦被它发现还不得被它给害了,担心的是它老不离开把拖拉机推坏了怎么办!因而也不敢出声,也不知有多长时间这东西才离开的。直到换班的来了他们才敢出来,几个人到车前看到了很多的大脚印子,才判断出是个大黑瞎子。1955年我们大中型拖拉机7台,从四站(现在的八队)开始,先后到三站(现在的六队),二站(现在的良种站),一站(现在的一队),农历八月十五到了五站(现在的10队),当时五站的领导于万江书记为欢迎我们去开荒及过八月节,给我们准备了很丰盛的饭菜,可是就离五站的站部不到2里路我们走了整整一天,拖拉机要经过一大片沼泽地,然后要趟一人深的水沟,才能过去,我们把拖拉机的油孔全封闭了,用长绳子耀着让第一台先下去试一试,当我驾驶着一台较好的80#拖拉机来到水沟沿时,用十分小心的动作往沟里下,就觉着拖拉机前头朝水里扎后朝天,一个跟头掉进水里了。刹时水就把驾驶室灌满了半截,拖拉机还没有灭火,我就前后开动硬把沟的两岸撞出一个大口子,才爬上了对岸,道路打通了,大家的胆子也壮了,情绪也高涨了。“北大荒”农历八月十五早以寒气迫人,早晚已结冰了,可是谁也没怕,天寒水冷全都脱掉衣服争先恐后的搬运着农具、油料、有的人掉进了深水里还喝了几口冷水,冻得浑身直抖,爬上岸来换掉湿衣还是继续干,于书记也来到这暂时的渡口帮助指挥,看到这种情景,他心痛地又是报谦又是鼓励,我们在这刺骨冰冷的水里泥里搏斗了6个多小时,终于把所有的拖拉机农具油料等都运过了对岸,打了一场即有胆量,又有勇气和不怕苦和累的特殊战斗、过了一个有意义的八月节。天气逐渐的冷了,日早日晚拖拉机和农具都挂上了厚厚的一层霜冻,农具手们还要顶风冒雪地座在大犁上继续开荒,手脚冻肿,身上冻麻了,大家毫无怨言,只希望能在热被窝里睡上一宿或半天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们坚持到十月下旬,大地封冻了,大犁实在是不能入土了才收兵。当年翻开了引龙河上这片最好的一处沃地6万余亩,开荒的年代里,是训练人的技术、锻炼人的勇气和意志。许多优秀青年一批一批在开荒战斗中锻炼成材。
1957年我们便整地播种,机械播种机不足就充分发挥马拉机具的作用,除用马拉播种外每20个劳改犯也拉一台播种机昼夜奋战,到“芒种”季节后还播了3天,才算把当年的麦播任务完成。1957年建立农机修理所,按装了柴油发电机,建立了粮米加工厂。以后在“改造第一,生产第二”的方针政策指导下,即边生产边扩建逐年发展,到1978年以发展到32万亩耕地规模。忆往事我的前半生,36年与“北大荒”结下了不解之缘,为开发“北大荒”我先后参加开垦过5个农场。曾因扑山火掉进烈火腾腾的火沟险些丧身火海之中,曾从18米高的路基上把拖拉机翻到路基下,被拖拉机压休克身负重伤而免一死,也曾孤身被狼群追逃十几里路幸逃性命。总之,从原始“北大荒”到变成“北大仓”的30多个深秋里,“北大荒”,给了我亲切的感受和深刻的体会。北大荒是个好地方。对内地的贡献是巨大的也是无法记算的,开发“北大荒”的政治意义,经济价值和未来的前景将永远被人们记忆,应该记录留于后世。
供稿人:李仲祥
1986年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