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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文征

第二节 文征



  一、一个由荣誉军人建造起来的机械化农场
  
    ——黑龙江省伊拉哈荣誉军人农场
  
                   丁 履 枢
                  
  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乘火车北行,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北大荒”。在这里,你会看到一排一排新式的洋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荒原”上。工厂里的烟囱冒着浓烟,拖拉机在田野里奔驰,汽车、拖车,胶皮轮大车来来往往地运送物资。在夜间,人们可以看到从房舍里射出来的灿烂的电灯光。这时候,人们会觉得自己不是在北大荒的“原野”上,而是走近了一个城市。然而,这不是城市,这是一群在人民解放战争中的荣誉军人,在百里范围内的“北大荒”原野上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座现代化的机械农场。这个农场已经开垦了2,400垧土地,建设了10,000 平方米新式房屋,还有供给农场用电的发电厂,粮米加工厂和机械修理厂。
  1948年,东北解放战争全面胜利以后,人民政府在镇来县东屏地区设立了一座荣誉军人学校。许多荣誉军人到这里来学习,他们为给国家创造财富,减轻人民负担,自动组织起来,一面学习,一面种地。
  1949年秋天,东北人民政府荣军工作委员会(现为东北人民政府民政部优抚局) 鉴于东屏荣誉军人学校在生产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就号召他们进一步建立机械化的农场,并决定农场的基金由政府资助,人员的生活费仍由政府供给,等生产有了基础并积累下一定的经营管理的经验以后,再把农场改为集体农庄。这样一方面可以使荣誉军人安家立业,建立起幸福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可以用机械农场的具体事实教育农民,使他们认识农业集体化是走向幸福生活的光明大道。该校的荣誉军人积极响应了政府的号召。由于东屏的土地条件较差,不适于农场的大规模发展,他们决定把农场迁到现在的地方——嫩江县第三区土地肥沃的“北大荒”草原上。
  荣誉军人们在1949年10月大雪纷飞的时节到达“北大荒”。他们在雪堆中搭起帐蓬和草棚抵御着零下四十度的严寒,然后一把冰一把雪地建造房子,“北大荒”没有水吃,他们击破坚硬如石的冰冻的土地,打起了水井,为了取得制造农具和建筑房舍的材料,他们走到离农场五十多里的哈拉巴和三百多里的兴安岭,替林业机关采伐和运送木头。一百多个荣誉军人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运送了450 立方米木头,取得了二百多立方米木头的劳动报酬。这就有了修建房舍和制造农具的材料。人民政府给农场拨来了拖拉机,但农场缺乏运送物资的工具和修理机械的零件。在革命战争中失掉了半只脚的迟子祥同志领导大家搜集废铁,自己动手制造机械零件和搬运物资的拖车。没有动力旋床和钻床不能工作,他们就用人拉皮带来代替动力。他们在农场党支部的领导下,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制成了载重一万斤的八轮拖车和一千二百多种零件。建场初期运输工具和修理机械的困难,从此就被克服了。荣誉军人们用无畏的战斗热情学习驾驶和修理拖拉机。有人的手指头被机器轧断了,裹上绷带,继续学习。在革命战争中残废了一只胳膊的陈仁怀同志都学会了驾驶拖拉机,成了拖拉机队的队员。
  在人民政府全力支援之下,荣誉军人们一面生产,一面建设,终于在“北大荒”上建造起一座现代化的机械农场。这些曾在战争中英勇杀敌的解放军战士,很快地变成了建设祖国的先进生产者。他们不仅把农场建立起来了,而且逐步学会了先进生产技术和经营管理的方法。使农场初步发挥了示范作用。
  荣誉军人们逐步改进了耕作方法,找到了提高单位面积产量的关键。这从1950年和1951年两年的生产成绩的对比中可以看出来。1950年春耕播种时,大家还很缺乏生产知识,播种时只笼统地规定了小麦每垧的播种量为240斤,大豆为120斤。这一年,每垧平均收获了1,000斤粮食。到1951年春耕时,大家认识了讲求技术的重要性,首先对于播种的株、行距作了慎重的研究、得出了一个切合实际的标准,小麦的播种行距应是15厘米,每一米内播种75粒种到80粒,每一平方米要求生长450 株小麦。大豆也按一定的株行距播种。全部种子都选用优良品种,并经过精选和消毒。这一年农场实行了深耕、早种、播种深度也合适了。改进耕作方法的结果,使产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一年大豆每垧的平均产量达到2,300斤;小麦达到2,100斤。小麦最高产量每垧达到5,000斤。农场小麦的平均收获量,远远超过了当年农场每垧平均收获1,500斤的产量。
  在经营管理方面,荣誉军人们初步学会了合理组织劳动力和分配劳动果实的科学方法。农场按照各尽所能的原则来进行分工,发挥了集体生产的优越性。例如、二分场共有59人,其中家属妇女20人,小孩8 人,男同志39人。正副场长、会计、教员、管理员5 人,负责全场的经营管理,财务收支和文化教育工作,其余成员按劳力强弱,残废程度进行分工。两个残废较重的同志不能下地,负责打更、警卫和放猪,一个年龄很大的同志,因身体很弱,负责场里的零活。三个身体较弱的残废较重的场员,负责喂养全场的60匹马。妇女担任种菜,做豆腐和照管小孩等工作。28个劳力,较强的男劳动力编成三个生产小队,担负主要的农业劳动。为了发挥大家的劳动积极性,二分场采取了分区负责,一包到底的管理方法。三个生产小队分别管理三个耕作区,并且开展了生产竞赛。由于实行了分工负责制,大家的劳动效率提高了。28个男劳力在去年春播中用马拉农具播种,六天种完了200 垧小麦,五天种完了250 垧大豆。全年的生产收入也大为提高。没有实行专区负责制的分场收获粮食50—60万斤,二分场却收到了30.5万斤。
  现在农场开始注意了分配劳动果实的问题。过去农场全体场员的生活费都由国家供给,因此,没有注意解决劳动果实的分配问题。当时只是每年发给一次劳动奖金。因此场方虽在建场初期就提出了“安家立业”和“向集体农庄发展”的口号,但大家对农场的信心还是不够高的,劳动积极性也没有充分发挥出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农场的党组织在今年春播前召开了全场的党代表大会,专门研究了劳动果实的分配问题。会中决定了采用以劳动日计工,按劳取酬的分配办法。并在二分场开始试行。这种办法是把每种劳动都规定出标准工,以一个标准工作为一个劳动日,每个劳动日算十分,每个场员每天的工作都用标准工加以衡量,由大家评定,记入帐簿,年终按个人所作工数分配劳动果实。这个办法在春耕中开始实行,很快发生了一个问题;做零活的人和领导干部的工分无法评定。又经大家研究,决定把全场的劳动划分为六等:第一等是麦收、秋收,每一工作日为两个劳动日;第二等是夏锄,每一工作日为1.75个劳动日;第三等是脱谷打场,每一工作日为1.5 个劳动日;第四等是春耕播种,每一工作日为1.25个劳动日;第五等是非田间劳动的零活,每一工作日为一个劳动日:第六等是家中的杂务工作,每一工作日为0.75个劳动日。综合计算起来,一年到头直接下地劳动的,全年平均可得340 个劳动日(假日除外),做杂务工作的全年平均可得292 个劳动日,农场场长(农庄主席) 的劳动日以田间劳动人员总平均的劳动日数为标准,再在总平均劳动日数20% 的范围内,由大家讨论的给予适当的报酬。按照今年二分场的生产计划,59口人,耕种430垧土地,计划产量为107.5万斤粮食,价值六亿九千七百五十万元。副业生产收入3.000 万元,共计收入七亿二千七百五十万元。除去向国家缴纳的税金,生产成本,上缴总场任务,公积金、公益金及全部生活费用外。全场45个(二十个妇女折合六个全劳力) 劳动力,除享受场内一切福利待遇以外,每个劳动力平均全年可以分得457 万元(东北币) 折合高粱15,200 斤,一家如果有两个劳动力,一年就可以收入30,000 多斤粮食。场员们的生活已一天一天走向富裕。
  目前,荣誉军人农场的机械设备还不如东北其它机械化农场,全场只有十台拖拉机,只能在耕地耙地时使用机器,其余播种,收割大部分作业还是使用马拉新式农具,夏锄则完全要用人力。今年农场共播种了2,400 垧,面积不比其他农场少。因为讲求了耕作技术,庄稼生长良好,丰收有了把握。今年荣誉军人们正在试办集体农庄,准备不再由国家供给生活费用。经过半年的典型试验,证明发展成为集体农庄是完全可能的。两年多的集体生产的经验,荣誉军人的高度的政治觉悟,使这个农场能够比较顺利地走上集体化。
  集体农庄建立以后,在“北大荒”的伊拉哈草原上,将要出现一个现代化的“荣誉新村”。这一事实将雄辩地证明这样一个真理:中国人民解放军不仅是人民的幸福生活的英勇保卫者,即使在他们受了伤成了残废以后,他们仍然是建设祖国的先锋战士。
  [ 此文刊登在1952年8 月20日《人民日报》上。]
  二、一个外行的人学会了修理拖拉机
  
  ——记伊拉哈革命残废军人农场修理厂模范厂长迟子祥同志
  
                   丁 履 枢
  
  黑龙江省伊拉哈革命残废军人农场修理厂厂长迟子祥同志,是一个革命残废军人,优秀的共产党员,黑龙江省的特等劳动模范。迟子祥同志今年34岁。十几年前,他从山东讨饭流亡到东北,在长春“满洲电业”当徒工。1945年,东北刚刚解放的时候,他就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在东北解放战争中,许多主要的艰苦的战役,他都参加了。在两年多战争过程中,他曾立功六次。1947年,他在零下四十度的冰天雪地中,参加法库战役,脚趾全部冻掉了,两个手指头也冻掉了,最后他身负五处重伤,才被救下火线。
  经过一个时期,迟子祥同志养好了伤,但他的身体已经残废,不能再上前线了。这时他首先参加了后方生产,他是伊拉哈革命残废军人农场的创始人之一。
  伊拉哈革命残废军人农场是一个机械化的农场。他参加建场的一年——1950年,就遇上了困难,大批的犁耙,农具坏了,没有人会修理。迟子祥同志自告奋勇承担这个艰巨的任务。开头,他什么也个会,他和几个同志先安上一个打铁的炉子,学习打铁。他们用些废铁学习,一次打坏了,二次再打。经过顽强的学习,他们不久就能打铁环,挂钩之类的东西了,慢慢的他们学会了打铁的全套本领。
  迟子祥想:只会打铁,还不能彻底解决修理农具的问题。他开始钻研新技术,学会了使用氢氧吹管“风焊”等办法。就这样,1950年一个春季,在他领导下的铁工组修理、制造了一千二百多种农具的零件。
  这年夏天,农场修建运输任务很大,缺乏车辆,大家着急,但没办法。迟子祥看见废铁堆里有坏车架子,仓库里有些大车上备用的胶轮皮带,他就号召大家制造拖车。许多人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迟子祥说:“不论多么困难,一定要作成,不然农场建设的运输问题就无法解决。”做拖车,要用车床和钻床。当时农场里虽有一台旧的车床和旧的钻床,但是没有动力。迟子祥站在车床旁边想:解放战争初期,咱们部队每人不到十粒子弹,还能把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反动军队打垮,今天在生产战线上,还能有什么困难和问题解决不了?他一面想着,一面在车床上挂上了皮带,用两只残废的手,猛力拉动皮带,车床立刻转动起来了。大家看到这种情景,很受感动,许多人眼眶里流出了热泪。大家上前一齐动起手来,紧张地拉皮带,旋零件,钻眼子,就这样制成了:一架载重一万多斤的八轮大拖车。
  虽然学会了打铁,风焊,造拖车,但还没有解决拖拉机的修理问题。以前,拖拉机上坏—个小零件,也要跑到哈尔滨去买,旅途费一项就很惊人。为了学习修理拖拉机,迟子祥同志参加了拖拉机的大检修工作,了解了拖拉机的构造,开始钻研拖拉机的修理方法和技术。迟子祥首先研究了“瓦拉倒管”的构造,这是一种比较简单的但是需用量很大的拖拉机零件。但是研究制造拖拉机零件,和制造一般农具上的零件不一样,因为制造出来的零件如果不合规格,不但修理不好拖拉机,而且还要损坏拖拉机的其它部分。为了慎重起见他先把用废的1 日零件砸碎,检查生铁质量,结果发现和自己用的生铁料子一样。于是他就开始用车床旋制。他第一次造出来的零件,安装在拖拉机上,结果把“瓦拉”磨坏了,这时大家提出不同意再制。迟子祥的意志却坚定不移,他一夜不曾睡觉,研究出了磨坏“瓦拉”的原因,是“瓦拉倒管”制造妁规格不精密,于是他重新加工,终于成功了。
  “瓦拉倒管”的制造成功,使他更坚定了钻研新技术的信心,同时也使另外几个修理工认识了钻研学习的重要。接着他又和两个修理工进一步研究了拖拉机上“坐瓦”和“甩子瓦”的挂瓦工作,这也是修理拖拉机的一项困难的重要的工作。他们开头试验挂瓦,一连挂四次挂不上,经过七、八次的试验都失败了。这是什么原因呢?他们发现是“乌金”,温度没掌握好,温度高了,把锡里子流了出去;温度不够,锡里子化不开。如何掌握温度呢?正在没办法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灰心。迟子祥同志向修理工们说:“在共产党员面前,在解放军的战士面前,没有能阻挡住他们前进的困难”。在迟子祥同志鼓舞下,修理工们又在一起精心钻研,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他们用木片试验“乌金”温度。温度不够的时候,把木片插进去不大变色,温度高了木片一插就烧黑了,如果木片插到“乌金”里变成一种淡黄色,这就是温度恰好。这样挂起瓦来,挂一个成一个,结果他们又胜利了。迟子祥同志,不但自己艰苦奋斗,更重要的是他时刻注意教育培养在他周围的同志们。他说:“一个人能有多少力量呢?只有积极培养和发动了大伙的力量,才会更起作用。”两三年来,在他的培养下修理厂里,已经有十六个同志学会了打铁,挂马掌、修理农具。修理工刘庆华、吴文义,学习了他的钻研精神,创造了修理拖拉机上气缸盖的新办法。拖拉机的气缸盖,常会炸裂,以前根本无法修理,买一个要用五百万元(东北币)。现在他们也能修理了,今年一年他们就这样修好了五个缸盖。
  今年初春,土地情况不好,春耕任务又很紧急,每天各个分场大批的坏机器和坏农具送到修理厂来,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迟子祥同志每天的修理丁作,总是要到深夜。就是在大雪纷飞的深夜,人们也会看到修理厂的院子里,闪耀着风焊的火花。在闪闪的亮光底下,照耀着迟子祥仰卧在泥水里的机械农具底下,用他那残废的手,拿着氢氧吹管在紧张的风焊。
  三年前,伊拉哈革命残废军人农场迟子祥同志建立的小铁匠炉,今年已经发展成一座现代化的机械修理厂了,迟子祥同志从一点机械也不懂,今天也已成为能够掌握现代化农业机械修理技术的能手。由于这样的成就,三年采每年他都被评选为农场的劳动模范。去年在全黑龙江省被评为特等劳动模范,并且出席了全东北的革命残废军人劳动模范代表大会。
  “今天生产战线上的奋斗,会给我们带来更美好的明天。”迟子祥的这句话,在伊拉哈革命残废军人农场里开始实现了,“北大荒”的一片荒草野甸,变成了一个机械农场,变成了一座美丽的花园了。迟子祥同志去年在农场里结了婚,建立了幸福的家庭,他们家庭新衣穿不完,天天吃着大米白面。在幸福的生活里人们跟他谈起他的成绩的时候,他经常这样说:“一切成绩,都是在党的培养之下创造出来的,没有党的培养,我会有什么成绩呢? 没有党也不会有我今天的幸福,党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不能忘记”。
                     [此文刊登在1952年《人民日报》上。]
        
  三、记黑龙江省伊拉哈荣军农场
  
                   丁 履 枢
                  
  火车从齐齐哈尔市向北飞驰,穿过一片又一片荒草野甸。当火车进入小兴安岭西麓的嫩江大草原的时候,人们凭窗外望,就会看到遥远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繁星似的点点灯火,渐渐的,灯光越来越大,火车到达双山站了,在这“北大荒”上就出现了一片辉煌的电灯,田野里的拖拉机,闪射出一条条白光,与电灯相辉映,交织成一幅优美的图画。陌生的人们,到这里会惊奇地发问:“这是一座什么城市? ”熟悉的人们,会这样回答“这是在前方负伤残废了的荣誉军人们建立起来的机械农场——黑龙江省伊拉哈荣军农场”。
                   艰 苦 起 家
  伊拉哈荣军农场,建立整整三年了。三年以前的今天,这里还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草野甸,现在这里建设成拥有两千四百公顷肥沃良田的机械农场了。
  那是1949年的10月,“北大荒”上已经是雪花纷飞的季节了。荣誉军人们到这嫩江的草原上,来建立农场。那时在这荒芜的原野上,除了荒草以外,什么也没有,荣军同志们,在荒草上,在雪堆里,架起了帐蓬,一把冰一把雪的,开始建造房子,短短的一个月的过程,在冰天雪地里,建造了1,200平方米新式砖房。
  1950年1 月,在前方立过一次大功,三次小功的战斗英雄汪立国同志,带领几十名荣军同志,在从来没有过人烟的哈拉巴山,采伐木头,准备农场修建房舍,制造农具的材料。这是零下四十八度的天气,同志们住在帐蓬里,用热血抵挡了寒风冷气。汪立国同志,在前方负伤三次,他的残废很重,一只左胳膊被炸碎了骨头,他这一只胳膊,虽然已经开过六次刀了,可是仍然没有把皮肉内的细小的碎骨头和弹片取干净,因此他不过三天两日,这一只胳膊,就要红肿一次。汪立国同志就抱着这只时常要红肿疼痛的胳膊,领导着大家在山林里采伐了五百大车木头,把头一年生产建设所需要的材料解决了。
  建场的初期,农场里缺乏运输的车辆,缺乏修理机械的零件,特等劳动模范迟子祥同志,以残废的身体,领导着大家搜集废铁,制造零件,钻床没有动力,他们就用人拉皮带代替动力。就这样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制造了载重一万多斤的八轮大拖车,制出了一千二百多种机器零件。
  搞机械农场是新的事业,同志们虽然连拖拉机都没有见过,但是大家有无畏的战斗姿态去钻研学习,在寒冬的雪地上,大家学习着驾驶拖拉机,学习开汽车……有一个名叫杨仁周的同志学习驾驶拖拉机,被机器轧去了手指头,虽然鲜血直流他却不动声色用绷带裹上,继续学习。
  1950年4 月,大地冰雪还没化完,荣誉军人们就向荒野进军了,满山遍野响遍了生产战线上的战歌。拖拉机在荒原上隆隆地往返奔腾,亘古以来没有翻过身的荒草霎时变成了肥沃的良田!头一年大家就完成了2,136 垧开荒播种任务。
  这已经是三年的过程了,三年来荣誉军人们一直艰苦地战斗着,在这“北大荒”上,他们克服了不可想象的困难,今天,他们已经开垦了二千四百公顷良田;建设了一万平方公尺的新式房屋,建设了现代化的发电厂、修理厂、加工厂……。过去这里是狼群呼号,獐狍追逐的荒草野甸,今天,这里成了拖拉机生产竞赛的战场了。
               机械化农业生产的优越性
  在党的正确领导之下,在人民政府的援助之下。经过三年的过程这些曾在战争中英勇杀敌的解放军战士,很快地变成了机械化农业生产的先进生产者了。
  1950年头一年开荒种地的时候,大家不懂得农业机械,大家学习开拖拉机,开头不懂得联结作业,一台纳齐拖拉机,只牵引着一台园盘耙满地跑,因而浪费了油料;拖拉机带五铧犁开荒,才只能达到15厘米的深度。结果整地质量很坏。在作业中,由于缺乏经验,因而坏机器,坏农具,常常发生事故。在这种新事物面前,大家以坚强的意志,苦心钻研学习,不断提高了起来。今天,大家已经掌握了机械技术,在作业上,拖拉机耕地,已经达到25厘米的深度,大家也学会了联结作业、现在一台纳齐拖拉机,已经能以联结牵引三台园盘耙或三台播种机了。
  三年的过程,荣誉军人们由不懂得农业机械,而掌握了机械技术,同时也显示了机械化农业生产的优越性。三年来的机械化生产,不仅使农场得到了很好的成就,同时在许多实际例子上,也给附近农民一个很好的启示和教育。农民们亲眼看到了机械化农业生产,认识了祖国农业发展的远大前程和优美的远景。农民们亲眼看到了机械化农业生产的优越性,纳齐拖拉机开荒,带一台五铧犁,一昼夜开十五,六垧,开七、八寸深,一条垄就是六、七里地长,康拜因(联合收割机) 收割小麦,—天15垧,连割带打,拖拉机带三台播种机,一天就播种五十多垧。农民们对照了一下自己的生产。一付木犁套六匹马开荒。一天才开六、七亩地,只开三、三寸深,伐片扣不严,播种时一付木犁套四匹马,用三个人,一天才播种一垧,这与机器比起来,要用五十付木犁,二百匹马,一百五十个人,才顶一台拖拉机。收割小麦,一垧要用七、八个工,割下来再拉回去打,比比康拜因吧。怎么能比呢?农民们看到这些实际例子就羡慕地说“机械一连转,顶咱们忙半年,”新胜村的农民老郭头,亲眼看到康拜因收割小麦,他兴奋地说:“这真是个好玩艺,一台机器上,前面收割,后边打场,连筛带簸的前嘴里吐出来干净的小麦,后屁股拉出来打净的麦秸!”
  从土地看,农场里一块地就是好几百垧,拖拉机作业一口气就直往前干七、八里长,不转弯,不抹角。农民们看看自己的土地,一小块一小块割得象豆腐块一样,当中净是地界、车道,如果想用机器种地,转弯抹角都没办法。拖拉机开地的时候,马家窝棚的农民胡滨福跟着去看,回来他说:“我一直走了大半天,还没望见地边,拖拉机一直往前干,咱们要想用拖拉机,不把土地连成大片,那算没办法。”
               学习农业技术,改进耕作方法
  战场上英勇杀敌的解放军战士,突然来搞机械农场;这是一个大转弯。开头大家不懂得耕作技术,为了提高产量,大家在改进耕作方法上,经过了一段奋斗的过程。
  1950年头一年生产,由于部分同志有着保守思想,他们说:“老乡的经验是不能深耕,耕深了庄稼会‘贪青’”。因而大家就没敢深耕。播种的时候,只是教条地把农民们使用种子的数量,拿到农场里来,大家笼统地规定了小麦垧播种240 斤,大豆120 斤。结果这一年的产量很低,小麦每垧平均产量才只有968.6 斤,大豆每垧才收了988 斤,一共才收获了150 万斤粮食,从这个事实上,大家得到了一个痛心的教训,这就是只有学习农业技术,改进耕作方法,才是提高产量的关键。后来从实际体验中,大家才认识到精耕细作,平播密植,才是最宝贵的经验:所以从1951年开始,就注意农业技术了,结果这一年产量大为提高,生产了380 万斤粮食,比头一年提高了一倍半。现在改进耕作方法上,大家已经认识到这是提高产量的关键。今天,拖拉机开地要求达到耕深25厘米,大家知道了耕深不但不会降低产量,相反的耕深可以充分的发挥地力,是提高产量的环节。在播种上,大家也摸索出一个切合实际的标准,以主要作物——小麦来说,大家知道了实行平播密植,能以提高产量。大家研究出了播种行距应该是15厘米为合适,播种深度最好为三、四厘米,每一行每一米长要播种75—80粒种子,每垧要播种450 —500 万粒。在小麦的耕作上,大家知道了一定要早期播种,种早了不染锈病。在这样的研究之下,产量就起了显著的变化。今年这个农场种了1,131垧小麦,得到了全面丰收,虽然受了严重的雨灾,每垧还收获了2,600斤,超过当地农民平均产量30% 以上。今年该场播种了2,400垧地,全场的荣誉军人们,一致的口号是为了生产700 万斤粮食而奋斗!
                 学会了经营管理
  
  机械农场的经营管理,开始谁也没有经验。1950年,大家只知道积极克服困难,坚决完成任务,这一年上级确定的任务是2,000 垧地,荣誉军人们克服了想象不到的困难,一鼓劲就完成了2,136 垧的生产任务。任务是完成了,可是秋后检查起来,结果是作业质量不好,产量很低。种了103 垧马铃薯,在处理上没有作好准备,结果一百五十多斤冻坏了,烂了,种了363 垧糜子,稷子,是散种的,无法锄草,每垧才只收成了520 斤。在财务和成本支出方面,大家还存在着严重的供给制思想,各分场伸手就要从来也不计算核计,结果形成了不少的积压和浪费现象。经过总结检查,大家认识到这是“单纯任务观点”,搞生产和前方不、一样,这要有精密的核算,要生产有利。
  在头一年的事实上,大家取得了教训,从1951年开始,就实行了以一个分场为单位的成本核算制度。转变了“供给制”思想。在作业上,大家尽力强调了质量,一切为了提高产量而奋斗。二分场场长汪立国同志,经过研究,根据实际情况,他在二分场提出了专区专责一包到底的作业方法,把该分场的土地,划成三个耕作区,由三个生产小队负责耕作到底,互相展开了生产竞赛,结果这一年二分场生产了80.5万斤粮食,其他五个分场,平均起来每场还不到60万斤。
  农场发展的方向,是给荣军安家立业的“荣誉新村”——荣军的集体农庄。头两年对于前进的方向,还很模糊,关于劳动果实的分配问题,经过会议的研究,决定以劳动日记工,实行按劳取酬的分配办法,并以二分场开始试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这个事实,使荣誉军人们看到真实的前途远景,看到了更幸福的明天。
  为了很好地建立起动力设备,以适应农场的发展需要,该场安装了一座四十基罗瓦特的发电机,这不仅使“北大荒”上出现了现代化的电灯装置,而且也充分的利用了动力,不论脱谷打场,或是火锯制材,油厂制油……只要按上电滚,就解决了动力。现在脱谷场上正在打小麦的脱谷机,就是电动的机械。在脱谷场上,电门一开,脱谷机隆隆地转动,大家一边在紧张地进行脱谷作业,一边还听着无线电收音机播音器在放送着悠扬的曲子,一忽儿是京剧,“父女们打渔在河下……家贫那怕人笑”……啊……咱……。“一忽儿又是歌曲:”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三年来的过程,大家由什么也不懂得,而学会了机械农场科学地经营管理,在这个事实上,大家认识了一条真理:就是只要照着毛主席的指示去做:“我们必须克服困难,我们必须学会自己不懂的东西……,钻进去,几个月,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可以学会的。”而努力苦心的学习,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幸福的生活,远大的前程
  随着农场的发展,荣誉军人们的幸福生活不断的提高起来。现在场里的荣誉军人们,单衣、棉衣和大衣,都是一年一新的换着穿,每人平均都有两三条新棉被。在伙食上,经过劳动收入的改善,现在大家都能以吃到三分之一的大米白面了。不仅荣誉军人们的生活是这个样子,就是他们的家属,也都达到了这个较高的生活水平。现在荣誉军人们已经开始安家立业了,全场共有三百多个荣誉军人,就已经有一百多个家属了,他们的子女,有三、四十个儿童,天天穿着新衣,球鞋,背着书包走向农场的小学校里去。生活上不仅在物质方面提高到较高的水平,在文娱方面,更是满足了大家的要求。场里设有电影机,经常的放映电影。省里放映队也经常来场里放映。前些日子,一连串就放映了《白毛女》、《中华儿女》、《抗美援朝》、《上饶集中营》、《沙漠苦战记》等五部好片子。国庆节又上映《幸福生活》,中苏友好月里放映了《斯大林格勒战役》。这些事实,在附近农民群众中已经认为这个生活太幸福了,然而在农场里来说,这还不过是一个幸福生活的开头。
  幸福的生活是大家积极劳动而创造出来的。在农场建设的艰苦过程里,就有个别同志怕苦,不相信农场的发展前途,认为在这大荒甸子上找幸福生活,是梦想。有一个名叫张亚东的同志,就是在这样的认识之下,而离开了农场。他离开农场两年多,虽然领到了复员粮和安家的生活费用,但是由于自己不愿意劳动,不久也就花光了。这两年多他到处流浪,他要过饭,他挨过饿,他认识到,到那里也要劳动生活,而那里的生活也比不上农场幸福,去年秋天,他在齐齐哈尔市看到了农场里的王方盛副场长,他流着泪苦苦地请求,又回到农场里来了。到农场看到今天的情景,他说:“我这一辈子,死也不离开农场了。”
  在机械化集体化生产的情况之下,生产力将会提高到很高的水平。这样可以比小农经济的生产收入,增加一倍以致数倍以上。这里我们以二分场的事实,就可以充分说明这一问题。二分场共有57口人(人民日报八月二十日二版发表的59口人,现在减少了副场长和教员各一人)其中家属及小孩20人,男同志27人。在集体生产情况之下,人员都以各人的特长及身体状态,做到了合理的分工。他们的家属中有妇女12人,负责种菜、做饭、做豆腐,农忙时和男同志一样下地。在男同志中,有场长、会计、管理员各一人,负责场里的经营管理工作,三个身体残废较重的同志,担任饲养全场64匹耕马,有残废很重的两个同志,负责喂猪、放猪,另有一个岁数大的“老霍头”担任场里的修理农具等零活,其余28个同志,负责主要的农业劳动。这个分场共计种了430 垧土地,按直接下地参加生产的28人来计算,每人耕种了15垧地,如果按照场里的人员情况来看,他们合计在一起共有43 个成员(残废重的也算在内),这样每各人就种了十垧地。当地的农民,一个整劳动力,加上家里的妇女老少的忙忙碌碌,再用上自己的牲畜,一年才只能种四垧地,这样对比,农场的生产力,要比农民提高了两、三倍以上,这样在生产收入上,就大为提高。下面是二分场今年生产收入和分配的初步计划:
  (一)、生产收入计划:



  农产品收入为696,250,000元,减去向国家交纳的税金51,250,000元,加上副业收入(拉脚)3,000万元,共计收入为675,000,000元。
  (二)、生产收入分配的初步计划:



  二分场的成员共有43人,根据上列数字,每人生活费用支出(供给) 约为328 万元,个人所得为151 万元,两项共为479 万元,这说明了他们劳动收入除了享受场里的公共福利事业,并提出了继续生产的资金以外,每个人的净收入,将近500 万元,这就相当于15,000斤高粱价值。
  大家看到上述数字,就已经感到,这个劳动收入,已经相当高了。然而这不过才初步显示了机械化集体化生产的优越性,不久的将来,将会提高到更高的水平。目前该场的机械设备,比其他的机械农场,还有着很大的差别,他们耕种2,400 垧地,才只有纳齐拖征机十台,他们的作业,只是耕地,耙地是用拖拉机、播种和收割大部分还使用马拉新式农具。因此他们并没有完全显示了机械化生产的优越性。现在计划明年添置机械,扩大生产。今年二分场就又开了二百多垧伏荒,明年这个分场增加一少部分机械,不添人力,就能以耕种650 垧土地,这样在生产收入上,将要增加50% 以上。在生产的高额收入的情况之下,荣誉军人们今后的幸福生活,就更可以想象了。
  从荣军农场的事实上,告诉了广大的农民,机械化集体化的社会主义的农业经济,已经不是什么“远景”了,而是已经由荣誉军人们开始实现着了。这个事实,说明了祖国农业经济发展的远大前程。今天,荣军农场的成就,给农民们指出了机械化集体化农业生产的优美远景。[ 此文章刊登在1952年12月23日上海《大公报》上。]
  【文中所涉及的金额为1952年旧人民币,10,000元等于现在人民币1元。】
  
  四、丰收
              ——伊拉哈荣军农场的麦收
  
                 丁 履 枢
                  
  两三年以前,伊拉哈还是渺无人烟的荒草野甸;今天,荣誉军人们在这里建立起来优美的机械农场,在无边无际的麦田上,得到了空前未有的丰收。
  小麦丰收的主要关键,就是学习了密植小麦的先进经验。二分场主任汪立国同志认识到播种量直接影响到收获量的多寡,所以今年二分场200 垧小麦,每垧播种量都在325 斤以上,结果田里的杂草就生长不起来,麦苗生育的特别壮,所以今年二分场的小麦,虽然受了严重的锈病,每垧地还能以达到3,200 斤的产量。
  麦收开始了,荣誉军人们向“麦海”进军了。为了及时收割,保证丰收起见,场里组织了三种不同的力量来突击抢收。第一种是现代化的自动康拜因,在这里,你看一看热闹的镜头吧:一台机械上,前面收割,后面打场,连筛带簸,接着装到汽车上、大车上,拉回家去。康拜因在隆怪地往返奔腾,汽车、大车来往不断地奔驰在金黄色的麦田上,交织成一片热烈而紧张的场面,这真是一幅优美的丰收图画啊:第二种力量是马拉收割机,当你走到离麦田还有好几十米远的地方,你就会听到“刷、刷、刷、刷”一片响声,收割机围绕着麦田收割,圈子越绕越小,渐渐地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就全部“消灭”了。第三种力量要看荣誉军人们飞舞着镰刀的飞刀手了,在这里你看着排成一大片的荣军同志,一个个完全以战斗的态态,在争着向前抢,刷刷的镰刀声夹杂着荣军们的热烈欢呼和愉快的歌声。
  这里,我们看到了不少令人敬佩的人物,首先要提到的是“飞刀手”郭永海同志,他有一只手炸去了一个食指,中指被炸断了筋,根本伸不开,以这样的残废,用镰刀割小麦,本来是很困难的,可是郭永海同志认识到麦收是丰收的关键,因此,拿出了所有的力量来抢收小麦,结果所有收麦的人们,没有能比上他的,他割的最快,大家叫他“飞刀手”。
  其次,是捆麦能手李清同志。李清同志在解放前给地主家扛了半辈子大活,受尽了人间的苦难,半辈子缺吃少穿,苦难的生活,给他留下的是严重的胃病。去年他从朝鲜战场回到了农场。在阴雨天里,从泥水里抢收小麦的时候,他患了严重的胃病,有好几天连一个饭粒都不曾吃下去,可是他并没有休息,他瞒着大家说已经吃下饭了,事实上他是偷偷地吃下去两条生黄瓜,支持着饿肚子,坚持到地里抢收小麦,他这种事迹被人发现以后,感动的许多人都流下泪来了。今年麦收,收割机割下来的小麦,要用大量的人工捆起来,一般同志捆麦的时候都是用手弄齐了一捆,捆起来再走到前面去捆另一捆。李清同志,他创造了新的捆麦法,捆麦时是手脚一齐忙,用脚夹齐麦捆,接着用手抱起来,一面向前走,一面就捆上了,这样就把向前走的时间用到捆麦上去了,提高了一倍半的工作效率。本来每垧地一天要用三个人,而李清同志一个人一天就能捆一垧。大家一致学习了他的好办法,结果把捆麦的工作效率,由三个工降低到两个工,这不仅节省了不少的开支,同时还提前完成了麦收任务。
  荣誉军人们在辛勤的劳动中得到了丰收,每人都以紧张而愉快的心情在进行收割,眼看着脱谷机轰隆隆地转动,小麦装满了成千成万的袋子,堆成了大山一样,接着汽车、拖车把这些劳动果实,运送到车站,转运到前方,转运到全国人民所需要的地方去。
                 〔本文刊登在1952年8月27日《东北日报》上。〕
  
  五、永远战斗着的人
  
             ——荣誉军人汪立国战斗在农场里
                   丁 履 枢
                
  伊拉哈荣军农场的荣誉军人们,在自己建立起来的机械农场里,过着新的幸福生活。他们在愉快的劳动生活中,时常回想到三年来建场的艰苦过程。在回忆中,每个人都会想到最早参加建场经过艰苦战斗的人——汪立国同志。
  他能参加生产战线上的劳动,人人都很感动,田为他是一个残废很重的同志。他的一只左胳膊,被炮弹炸碎了骨头,曾经开过几次刀,但是还没有把皮肉内细小的碎骨头和炮弹片取干净,因此他的胳膊不过三天两日就要红肿起来。
  在这“北大荒”上建立农场,他是最早的一个。在三年来的艰苦战斗过程中,叫人难以忘记的一件事情,是1950年1 月里,因为建场初期没有房子住,他带领了几十个同志,到哈拉巴山去采伐准备建场用的木材。这是零下四十八度的天气,他们在山林里的雪堆上,架起了一个一个的帐蓬,一方面要用肉体抵挡住寒风冷气,一方面要和野兽搏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和大家一起采伐了五百大车木头。在采伐当中,汪立国同志带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在让,林里锯倒了一堆一堆的木头,他抬上了大车,自己赶着大车运送下去。有不少同志亲眼看着,都感动的流下泪来。有的同志跟他说:“伤口犯了,山上这么冷,休息一下吧:”他回答道:“一个共产党员最起码的条件就是要克服困难,为了建设咱们的农场,大家都这么干着,我能休息吗?”
  初搞机械化农业生产,显然是新的事业。最初大家对于建设机械农场就有顾虑,缺乏信心,他也想到几年以前自己还是扛大活的农民,不懂得什么,可是很短的时间,经过党的教育培养,自己就学会了掌握新式武器而胜利的战斗。从这里他认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只要有党的教育和培养,自己能努力钻研学习,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1950年第一年生产,汪立国同志便担任第二分场场长。开头工作问题是那么多:如何整地,如何播种,这个机器,那个零件……,他要找同志们商量解决,大家也找他研究,一天到晚,总是要过半夜才能休息。这一年虽然每日忙忙碌碌,结果产量不高,每垧地产量还不足一千斤。这一年的生产,给汪立国同志在精神上造成了很大的痛苦,他感到在前方战斗的时候,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完成了任务,而现在党所交给的任务,都没有很好地完成。
  经过一个时期的钻研,他体会到在工厂里所实行的责任制和车间成本核算,是经营管理上的好办法。根据这点体会,他针对着二分场的实际情况,实行了专区专责一包到底的作业方法,把三个生产小队的作业,分成三个区划,一系列的作业都以一个小队一包到底。实行专责制当中,汪立国同志认识到:要使农场经营得好,必须要依靠群众,发挥群众的积极性和智慧,考虑问题,解决问题。不但在耕作上明确划分责任,同时还把马匹饲养、机械农具、车马用品的管理,也分别实行了责任制。三个小队之间互相展开作业质量、产量的竞赛,也展开了生产资料保管爱护的竞赛。各小队在许多问题上都自己讨论研究,不但要求自己解决问题,而且要创造出更好的办法来。除了比较重要的问题以外,一般的不找领导去解决。因此,就完全扭转了每天忙乱到半夜的现象,他便有充裕的时间来全盘考虑二分场的整个工作了。
  最初,汪立国同志认识到只要多铲多趟,能吃苦肯干就能提高产量。后来事实证明这仅是提高产量的条件之一。从1950年的减产上,他认识到提高产量,主要一个问题是提高作业技术。于是他就集中精力阅读报纸上刊登介绍的一些经验办法,虽然他的文化程度很低,可是他为了找到解决问题的材料,经常拿着报纸上不认识的字问同志们,就这样他夜以继日地钻研着报纸上一篇一篇的通讯和报道。另外,从这几年的实际工作中,他深深地体会到作为一个生产战线上的领导干部,时刻也不能放弃对新事物的钻研与学习。本来大家在播种时都认为播种大粒麦子的麦田,一定要长得好;结果收获时恰恰相反,播种大粒麦子的麦田,杂草丛生,只有一小块播种小粒麦子的麦田,杂草很少,小麦长的好。汪立国同志却认识到这是一种特殊现象,他下了几天功夫,到麦田里调查研究,终于和大家研究出了结论,就是:每垧地播种240斤麦子,大粒麦子的粒数少,小粒麦子的粒数多,结果播种大粒麦子的长稀了,杂草长起来,小麦就长不好,小粒麦子粒数多,长的密一些,杂草就长的少,小麦也就长的好。从这个研究上,他得出了一条经验,就是1950年的小麦种稀了,后来在《人民日报》上,他看到关于密植小麦的文章,文章里面说明密植小麦可以充分地利用地力,阻止杂草生长,因而便可以提高产量。汪立国同志才了解到这种密植小麦的方法,已作为先进经验推广了,他又一次感到自己学习方面还差得很,他下决心要系统地学习有关农业技术理论。
  今年春耕时,土地条件最坏的是二分场,去年秋雨连绵三个月,一亩地也没翻过来。大地刚开化,地面直冒泥浆,底下还是冻底子,拖拉机不能开动。今年农场以二分场为建设荣誉新村——集体农庄的试点,要求二分场比其它分场搞得好,开头就碰上了这个难题,汪立国同志愁的没办法。这时他又想:共产党员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党给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于是汪立国同志就抱着一只胳膊,天天在地里跑来跑去,就是到了深夜,他也不肯休息,他到处研究作业方法,终于和驾驶员们研究出了办法:每天午间至下午,地化的深一些;也干一些,就用五铧犁翻地;夜间地面结了一层冰,用拖拉机耙地不会“拖堆”,就这样他首先领导着拖拉机队的同志们在艰苦的条件下干了起来。白天他们守在拖拉机旁边,不时检查着地里的情况,开化到可以翻的时候,他们就开起拖拉机来翻地,能耙的时候就突击抢耙。北满初春之夜的天气虽然是那么寒冷,可是他们照常冒着冰雪干下去。土地情况不好,机械容易坏,一天不知坏几次,坏了他们就卧在冰雪泥泞的地上修理。可是计算起来,离小麦播种日期只有七、八天了,二分场种200 垧小麦,全场下地人员只有28人,大家都担心完不成任务。播种开始了,汪立国同志领导着全场人员一齐下了地,出动马拉播种机六台,机械播种机三台,只不过五天的时间,就全部抢种完了。今年荣军农场的小麦获得了全面的丰收。汪立国同志是尽了他的最大的力量的。
  汪立国同志这三年来以残废的身体在生产战线上艰苦战斗,努力钻研的精神,感动了全场的同志们。从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一个英雄战士,一变而成为一个掌握机械农业生产的干部,这是一个大的转变,这样的转变,只有永远以战斗姿态战斗的人,只有能够苦心钻研学习的人,才能获得胜利。
                   [此文刊登在1952年11月28日《东北日报》上。]
  
  六、李万有
  
                   陆 柱 国
                  
  夜里,北大荒悄悄落了一场薄雪,经大风一卷,第二天早晨,丘陵起伏的黑色原野变得象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激起了无数的小浪花。
  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我去访问国营九三荣军农场第五作业区主任李万有同志。拉开“拉哈”式房子的小槛门,我不禁吃了一惊,怎么走到掩蔽部里来了呢:墙上整齐地挂着文件包,军用雨衣,望远镜盒子;一个肩头上披着志愿军棉军衣的人,在那狭窄的、低矮的、非常暖和的小房里慢慢踱步,加上他那瘦瘦的然而也是秀气的黄白色面孔。使人想起部队发起攻击时守在电话机跟前的团政治委员,这个完全没有改变军人风度的农场干部,就是李万有同志。
  好象商量好了一样,农场里的职工、一开口就首先讲几句内容大致相同的开场白,“哎,你来的太晚了”,李万有同志惋惜地看了窗外寂静的田野,然后又扭过头来。“你要是五月间来了就好了!遍地是迎春花、野玫瑰,有红有绿,小鸟能把人唱醉,没有月亮的晚上,你看吧,田里拖拉机上的灯光象一座活动的城市。可是现在,外面除了黑的,就是白的。大荒凉了,是不是?”他好象抱歉似地笑一笑。
  其实,既使是现在,这里也不算荒凉。透过结着各种美丽冰花的窗玻璃向外看去,在不远的地方,有几座小巧的红色砖房,靠近它的晒麦场上,正飞扬着浓浓的灰,无事可干的拖拉机和康拜因,象接受检阅的坦克一样威武地排列在那里,沿着结实的公路,笔直的电线杆,有如一列整齐的标兵,再往近点,鲜红的防火旗在半空中紧张地飘荡,这一切,给人的印象不是荒凉而是严肃。
  我们谈话的开始,是比较沉闷的,李万有同志靠着墙坐在一个简单的方凳上,默默地望着我的胸章,这种包含着无限的回忆与羡慕的眼光,对于一个看见现役军人的转业军人来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这不,我们谈到了我们都很熟悉的朝鲜战场,李万有同志开始活跃起来了。他抖掉了棉衣,同时也无形中抖掉了他那沉默寡言的性格。
  在艰难的1950年冬季,志愿军铁道兵部队的汽车连长李万有,带着他那轮胎上挂着防滑铁链的汽车,走遍了朝鲜战场上东西两线,冰封雪冻的崎岖公路。现在,当他谈起来在敌机的照明弹下冲过封锁线时,脸上还流露着过分的紧张和兴奋。
  尽管李万有同志讲到自己时,很谦虚,很谨慎,可是这种谦虚和谨慎,并不能磨掉他在战争中的功绩。有一天夜里,汽车队在公路上带起的尘土被突然投下的照明弹照得黄黄的一片。敌机发现了目标,并且炸坏了领头的一辆汽车。朝鲜战场初期,缺少经验和锻炼的一些司机同志,在这种情况下把车停下来,准备隐蔽自己。这是决定全连多少台汽车、人员、物资的命运的紧急关头。李万有同志用他那指挥员特有的镇静和尊严,站在公路上的炸弹火光中,指挥他的汽车队勇敢地突过去,当他坐进最后一辆汽车的司机棚内时,才发现自己的棉裤腿,被敌机的子弹射穿了。
  战争,给军队带来的损失,是很难避免的,然而,李万有同志却善于在战场上,用自己的劳动来补偿汽车队的损失。一住下来,他就带着司机们到附近的公路旁边去东寻西找,在打坏了的汽车上卸下能用的零件来。他那二十八台汽车在入朝时都是旧的,但不多久就全部装上了新机器。甚至于拼拼凑凑,把拣回来的各种零件,装置成了两辆小吉普和一辆大卡车。那时候,他把这种工作叫做“拣汽车”。1951年春节的晚上,他也不停止这种工作。他向司机们动员:“过年了,没事干不闷得慌?走,咱们出去拣汽车去!”
  李万有同志满指望朝鲜战争胜利结束后,和他的汽车连一道,凯旋回国,但是,1951年8月5 日,他出席英雄模范大会的第四天战争就夺去了他的两条肋骨,漆着红十字的救护汽车,把这位模范连长运回鸭绿江的西岸。此后,他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他日夜想念的连队。
  度过了半年的医院生活和荣军学校的生活,1952年3 月,他被分配到荣军农场来。“说实话,我摘下帽徽和胸章的时候,难过的想放声大哭,荣校的校长那天下午给我饯行,我喝得醉迷迷的,又呕又吐上了火车。我并不是害怕劳动,我九岁死去母亲,父亲呢?给地主家扛活,我一个人在家照顾五岁的弟弟和三岁的小妹妹;十二岁,我给人家放着五十多头猪,煮猪食,手够不着大锅,只好站到锅台上,十四岁就扛‘半拉子’活,粮食袋子把我压倒了不知多少次,什么活我都干过。再说,有什么劳动能比在战争中的劳动更艰苦呢?我不愿到农场来,是因为我还想回前线,可是,这是组织决定,缺少两条肋骨的人,也没有可能再上战场了……不错,我情绪很不好,恐怕谁也是这样。你没看见我们农场新来的党委书记吧? 他是个团政治委员。来这里半个多月了,可是你看,还舍不得把他的胸章摘下来。他来区里检查工作的时候,有很多人叽叽喳喳地嘀咕:”哪里的解放军首长来我们这里参观呀?”
  我不仅想起那个党委书记,这个身材高大被战争和风霜弄得面孔熏黑的政治委员,在陪我到各处参观的时候,连拖拉机的牌号,甚至连最简单的农学名称,他都不懂,我想起他那摇头,皱眉、惊讶的面部表情。但是,可以肯定,这个对农业完全是外行的转业军人,会在不久的将来,能够成为很熟练的农场专家。不是吗? 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李万有,在短短的三年中,就已经从模范连长变成模范作业区主任了。
  李万有却始终不承认自己是模范作业区主任:“我算什么模范作业区主任?什么都不是,一切都要从头学。1952年到农场来,让我当拖拉机队队长,这种工作还好说一点,拖拉机原理和汽车差不多。1953年2 月1 日,我们荣军农场和九三农场合并为现在的九三荣军农场以后,让我到这个作业区当副主任,可就糟了,那时候,新领来的播种机、钉齿耙、镇压器、锄草机……我根本不懂。老百姓播种是论升论斗。可是农场要论粒,一垧地要种几百万株,谁有那么大的功夫去数小麦粒啊!那时候将要开始春播,场里开播种会议,场长老是问我,李主任,这样行不行?合适不合适?你提提意见:我有什么意见? 我是带着耳朵去听的,不懂农业的作业区主任可真有些难为情。你问我是怎么学会的,很难回答,这就象问我怎么学会打仗一样。没能耐就是没能耐,你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我就有一个办法,不懂就问,找技术员、工人、反来复去让人家给我解释,不管他们烦不烦。我跟机器下地,看着机器检修,看文件上的材料,做笔记,农业这玩艺,马虎一点就不得了。晚上?当然得学习,不学到深更半夜就没权利休息,党派我们这批干部到农场来,我领会到是个战略上的部署,我们不仅要在农业战线上站住脚,而且要进攻,说句骄傲自满的话:在敌人面前我没有畏缩过,还有什么比战争更困难的事业呢?我们用自己的血换来的这块土地,它不好好给我们长庄稼能答应它吗?”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拉开了个缝,一个戴着肥大的貉绒皮帽的脑袋伸进来。李万有同志向那人挥了一下手,脸上作出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房门又闭上了,连那呜呜发响的风吹电线的声音也立刻被关在门外边。
  “经过1953年的夏播、夏锄,我多少懂得了些农业常识。到秋收——我们这里的麦子也是秋天收的,麦穗都黄得象金子,太阳一照,遍地都闪闪发光。北大荒,哼,谁敢说我们这里是“北大荒”!谁见过这样的“荒”? 那时候,斯大林四号康拜因来了。我们象领了新式武器。我们把生产队长、拖拉机手集合起来,按照说明书上的说明,把它们安装妥当,我当然也要学习这种安装。8 月7 日晚上,不错,就是那一天。收获的日子不会忘记,就象进攻的时刻不会忘记一样,这天晚上,把康拜因拉到地头。那一夜我没睡着觉。谁不激动?自己亲手播下的种子,眼看着要丰收了,看看天还没亮,看看天还不亮,那一夜没睡的人不只我一个,在外面瞎溜达。可是突然发生了新情况,8 号那天偏偏下起雨来,这雨,一直下到9 月15号。不不!怎么能等到9 月15号以后才收割呢? 要是那样,麦子不仅发了芽,恐怕要抽第二次穗了!我们得抢收,你听说过我们农场丰产不丰收,难忘的1951年这事吗?没有。1951年麦子长得最好,可就是到了收获的时候下了连阴雨,你得眼看着粮食烂到地里。农场不象农村,一个人平均一亩二亩地,这里一个人要管好几垧!你用手得割多久啊?所以,1951年是丰产了,就是没有收回来,这对职工来说,当然是难忘的日子。1953年的麦收我们不能再来第二次,农场不能老是没有经验,光有教训。就是这样,情况很紧急,犯愁也解决不了问题。反正拼上了。人不离甲,马不卸鞍我们就守住康拜因,只要一个钟头不落雨,麦穗晒干,我们就抢收。那时候,你来看看就好了,比打仗还激烈。不几天,田里变成烂泥浆,康拜因走着走着,就象汽车陷进沟里一样,干响就是不动,我们又得扛木头、垫轮子,把红旗一摆,斯大林八十号拖拉机从地边冲进来抢救康拜因。我们都折腾的不象个人,浑身稀泥糊。吃饭,哪有饭?一个人几个冷馒头,一包白糖,有时候慌得连泥巴都吃进肚里。晚上睡帐蓬,那简直不叫帐蓬,上面漏雨下面潮湿,衣服没有干的机会。苦是苦一些,反正我们的生产队长、拖拉机手、康拜因手,绝大部分在战壕里呆过,打仗不能选择黄道吉日。谁指挥这次抢收?怎么说呢? 我在那里具体负责。其实算不得指挥。军队里的工作方法我又用上了。打仗,指挥员要比战士多吃点苦,多作点事。收获也不能例外,你不能光指手画脚看别人的。可是我能做什么呢?在农业上我又是个新兵。我除了干活以外,给战士,不,是职工,挑挑开水,晚上点上苦艾蒿给大家熏熏蚊子,睡觉的时候,我仍然坚持过去的查铺制度,年轻小伙子们睡得死,被子掉在地上也不知道,你不给他们盖一盖,感冒几个就要损失战斗力,越往后来越困难了,康拜因根本下不去地,可是我们的麦子才刚收一半,还得想办法,我能从哪里想出办法,我的办法就是动员别人想办法——开展军事民主。和群众在一起,就没有困难了,第二生产队有个康拜因手建议把车轮加宽,这道理很简单。可是你不动脑筋就想不出来。改装大轮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和场部修理厂的师傅们研究,找了许多废料。对,就象过去我们“拣”汽车一样,连夜加工。那时候,我们区部,就是门外,通宵灯火不熄,热闹极了。改装工作,我干不了什么,只有掌一掌钳子,千点零活,顺便也学习一点窍门。我们连着干了两夜,眼睛都红得象辣椒,把康拜因改装好了。总算不错,那—年,我们这个区里将近两万亩小麦,好坏算抢回来了”!
  李万有同志一口气讲下来,他那原来黄黄的面孔,现在放着红光。在讲的中间,那个带貉绒帽子的年轻人,又往房子里探过一次脑袋。李万有好象没发觉一样,连理都不理。我问到他现在农场的技术水平怎么样? 他摇了摇头叹口气:
  可怜得很,我只是多少知道些一般性的东西。1953年底我到农学院学了三个月,才算摸了点门。去年我们场推广播种、耙地连续作业法,通俗一点是这样:拖拉机拉上丁齿耙和播种机,连耙带种,一次完成任务。那时候,很多职工打不通思想,我们区的汪主任和我只好亲自动手做给大家看。接受新事物,推广先进经验,非要大胆不行,做错了就重新来,有什么关系:另外,我们认真执行选种、晒种,提高种子发芽率。结果呢?光春播这一项,我们就节约了两亿旧币,今年,我们的大豆锄草也改用机器。不,麦子不锄草。过去完全用人工锄草,那个浪费可大了,改用机器以后,光锄草这一项,每垧可以节约四元,搞的好,可以节约五元。机器怎么锄法?用拖拉机带动钉齿耙,我们叫做出苗前后耙地,没办法,农学名词就是这样,拖拉机压不坏豆苗。当然,要掌握好时间,豆苗太嫩也不行,太老也不行。这种经验苏联早有了,不过我们实行起来,需要进行试验,要不然,谁敢开着拖拉机从庄稼上压过去呢?我在试验中间把顺着垄耙改为横着垄耙,这样草锄的也干净,伤苗率又小。不,不算创造,这怎么能叫创造,离发明创造还远得很。毛主席教导我们:……钻进去,几个月、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可以学会的:我现在就想办法往里钻、狠钻,将来,也许会钻出点名堂。不过,我这个人挺倒霉,今年六月正是夏锄的时候,害了一场传染病,名字叫“波状热”,你恐怕听都没听说过这种病。不知在什么时候,从羊身上传染过来的。过去我们这区的畜牧队有几百只羊(今年移交给别的区集中饲养去了),关于畜牧的知识我也需要研究研究,结果因为常往羊群里跑,碰上羊害这种病,我身体又弱,正好传染给我。这种病犯起来象发疟疾,很难治,影响了我不少工作和学习。领导上为了照顾我,不管夏锄不夏锄就把我送到病院里去,一住两个多月,谁受得了,直到麦收,还不让我回来,那还行? 我不参加麦收,也得让我看着麦收呀,就这样,八月间,我“斗争”出院了。现在,领导上还不让我工作,你没看见?刚才探头探脑的那个小鬼,就是“监视”我的。不要紧、不要紧,谈话不算工作,好久不见当兵的了,咱们得好好谈谈,你不是准备采访我们区吗? 我可以供给你很多材料。过去我们区有个主任叫汪立国,这是个能说能干,有魄力的人物,是保卫四平的老战士,现在他上南阳岗开辟新农场去了;还有个主任叫张振清,他也是个荣军,现在在实验区,他种的小麦有几百种,并且还种了两千棵苹果树,今年已经吃到苹果了,不过小一点酸一点,象李子一样,北大荒长苹果可不是件容易事;还有拖拉机手陈怀仁,他一只胳膊残废了;康拜因手张福元是从朝鲜战场回来的……“李万有同志的谈话突然中断了,我停下笔仰起脸,发现一个穿黑衣服的大汉子,脸上冒着热气走进来。李万有象犯了过错的小孩—样,对那个满验不高兴的不速之客笑了笑,接着就赶快解上衣的扣子。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听诊器先挂在脖子上,然后狠狠搓了几下大概是冰冷的双手,在李万有裸露的胸脯上轻轻敲着。一切都明白了,我赶快合起本子,走出去。一出门,就听见医生在低声抱怨:
  “让你绝对安静的休息,你刚才谈了几个钟头”?“人家从老远的地方来这里……”
  
  外面的风,卷着黑土和白雪,凶猛地刮着。我拉了拉皮帽,竖起大衣的领子,走到那笔直的,田垄望不到头的地边。
  我们那用生命换来的北大荒啊!若干年后,我们这些在农业战线上奋不顾身的战士们,将要使你的名字没办法代表你那可爱的面貌!
     [作于1955年11月29日夜,五区。此文刊登在《解放军文艺》1956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