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当年
忆当年
张惠文
1955年9月,上级决定建立七星泡农场。10月,我由省劳改局分配到七星泡农场做管教员工作,由省里到嫩江县城一看,几条泥泞的街道和寥寥无几的行人,时而有小贩的叫卖声,使我最感兴趣的是达斡尔族兄弟们赶着勒勒车(草上飞)悠闲的在街上行走,他们穿着狍皮的民族服装是我第一次见到的。
到嫩江后,因为等候接犯人,就在办事处暂住,当时来建场的干部和工人,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那种精神,那种干劲,一直鼓舞着我。记得办事处有位老苏头,年过花甲,但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爱护国家财产视若自己的生命,一根铁钉、一段麻经,他都细心的收起来,他经常对我们讲,你们要知道创业的艰难,对我们这些年轻人教育很大。
11月8日,北国一片银白,气温下降到零下十多度。这时又一批罪犯到达嫩江车站,当时张忠队长和我等负责押送这批犯人到场,这批犯人共200人,自己背着行李,一路上行走了两天,第二天天黑才到七星泡农场,当时西大岗上钉一块木牌,上写七星泡农场。唯一能见到的一架单布帐篷和几栋地窨子,帐篷是干部宿舍兼办公室,中间烧一个大铁炉子,早晨起来被子上一层木灰和白霜,地窨子是作食堂、仓库和武装警察宿舍之用,靠西南方向有用铁丝网圈起来的地窖群,是关押罪犯的监舍。当时没有发电设备,夜晚隔两个铁丝网的木桩上挂一个马灯,武警部队昼夜巡逻,不给罪犯可乘之机,所以当时虽然防范设施简陋,但无罪犯逃跑。
建场初期,大家一心扑在工作上,不管生活的清苦,劳动的艰苦,都没有人去计较,尤其是我们这些中队管教干部,早上顶星星出工,中午带两个馒头用火烤吃,渴了喝几口雪水或者含几口“雪面”吃。每天要走上百里路程,任务是上山伐木备料,打草打石头。记得那是1956年元旦前后,我代领200余名犯人到格球山以南伐木,返回七星泡时已是过半夜,天黑人累,摸到格球山时整顿了一下队伍又继续赶路,等回到场部天都亮了。那晚上,如果没有场部的高杆挂灯,我们真怕摸不回来了呢。这次途中险些发生骚乱,同时也引起了我们的高度警惕。加强了对犯人的教育和改造,每天晚上我们都深入监舍到十点左右,组织罪犯学习国内外形势和农场的美好前景,使大部分罪犯丢掉幻想,自觉接受改造,同时严厉打击那些破坏监规,抗拒改造的顽固分子。
初到农场时,都睡草铺。就是周围用木桩钉上,中间放上草,有时一觉醒来,人都看不见了,原来是沉到草里被草埋上了,真是别有一番感受,到了春天,地下开始翻浆,室内到处冒水,有时早上起来鞋被水漂起来了,同志们形容那时的情景,编成了顺口溜:“北大荒真凄凉,前不靠村后不靠庄,百十里地无人烟,只有兔子狍子狼,何时改变这模样”。那时的天也真冷,早晨起来,一片银白,气温零下四十多度,真是俗话说的鬼都吱牙呀。最冷的天还是那西北风的烟炮雪,雪后深的地方都达一人多深,地窨子里也进雪,但是就在这样的条件下,经过全体干部、职工的共同努力,顶风雪,战严寒,一个冬春,完成了接收罪犯千余名和开荒春种的准备工作。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党的领导和同志们的坚强信念。九月建场,人员刚到一部分,党团组织很快就建立起来了,以李森、沈中乾、邹海峰等同志成立了党支部,以李玉和、柴守志等同志成立了团支部,我是团支部宣传委员,一些重大问题都通过党团组织贯彻执行,当时党团工作由德都县管,有时上德都开会,往返都是步行,但精神上仍然充满朝气。
1956年春,大批转业官兵来场,很快就要开始春开春播会战,当时场部基建三个中队,张志敏中队留在总场,负责场部基本建设任务,王立艳中队长去南站,张忠中队长去北站,我也随队长去北站任管教员,到北站简易扎营后,即开始让犯人烧荒,待打好火道开始点火后,火助风威,到处浓烟滚滚,烈焰腾空,烧过后的土地黑油油一片,烧荒中把那些狍子、狼、兔子等野兽烧的吱哇乱叫。一部分被火活活烧死,有些飞鸟也被烟熏的掉到大火里,在现十四队的地里,还烧出数支冲锋枪和死人骨头,究竟是什么人死后弃尸荒野已无从考证,北站站长马英志在烧荒后的春开春播大会上作了战前动员,会后即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开荒运动,当时拖拉机很少,开荒主要靠人拉犁,二十余人一台,我们中队干部跟班作业,亲自喊号,鼓动犯人加劲劳动,超额完成任务。播种也是靠人力,春开春播后,就开始了紧张的基建工作,当时所建房屋全部是土坯拉哈造,运输主要靠从三肇买进的几百匹马,分三个运输队,每挂车的马都是一个颜色,每当从嫩江或德都回来,大车一入场区,车老板大鞭子一甩,声声脆响,人们争相观看。1956年冬三个基建中队分别担任了修路任务,我们北站担负的是从七星桥到西大岗上最高处的一段,按标准公路修建。按期完成了任务。
到了1957年初,因工作需要,我又调到场部直属队工作,直属队主要负责的是当时农场的工副业和服务行业。开始,相继建立了油米加工厂、酒厂、豆腐店、粉房、酱油房,还有暖窖菜园、苗圃,烘炉等,几乎包罗全部服务项目。同时还成立了犯人京剧团,不定期为全场职工家属和犯人演出古典京剧。上述那些服务和工副业项目也大都由犯人来担任。
虽然生活上相当艰苦,工作上任务繁重,但是我们的文化生活在当时来说还是相当活跃的。每当开大会之际,各单位之间互相拉歌,歌声此起彼伏,有时由团支部组织小型文艺晚会,没有篮球架子,自己上山伐木作了一付篮球架子,没有兰筐,就用柞树条子扎个园圈,用麻经子编个兰网,坏了再做,可谓取之不尽。工作之余,武装警察战士和农场干部职工来个友谊比赛,劲头相当足了,后来乒乓球案子也有了,还买了一部分乐器,文体活动一天比一天活跃。
回忆建场初期的艰苦岁月,再看看今日的七星泡大地,正值改革之中,一派勃勃生机,我们这些建场的老同志感到十分辛慰,仅以此文,献给场史即将出版之际,也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张惠文同志系建场初期随犯人来场的管教干部、现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