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忆日本友人西山信清

　　　　　　　　　　　　　　 查哈阳农场农艺师 徐万滨
　　
　　1948年10月10日，我在甘南公营农场工作的时候，就和西山信清相识了。西山信清在伪满时期是红星开拓团(现海洋分场)的农事指导。“八·一五”光复，日本投降后，他被甘南公营农场留用做农业技术工作。1948年他被聘招到查哈阳机械农场稻作试验场做农业技术工作。1949年9月，我也调到试验场搞农业技术工作，与他朝夕相处，共同研究农业技术。当时，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技术设备非常简陋，但在精神上是饱满的，心情是舒畅的。这对五十多岁的日本朋友西山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西山信清，中等身材，貌不惊人，为人很正直，在日常生活中少言寡语，但对人却非常热情诚恳，平易近人，他能说不太流利的、生硬的中国话。他在农场工作多年与职工们的感情深厚，一直保持着和睦友好的关系。
　　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他那和蔼可亲的举止言行，依然感到记忆犹新，特别是他那种不知疲倦的工作、刻苦自学的精神和严于律己的作风，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更为深刻。
　　在建场初期，查哈阳机械农场以水田为主，水稻品种只有“北海”这个唯一的品种，并存在杆软、不抗倒伏和易染稻瘟病的弱点。为了增加水稻产量，引用适于本地的当家良种，已成为当时的燃眉之急。为此，西山信清亲自去碾子山、朱家坎(今龙江县)等地，引进了“国光”和“富国”两个新品种。经过实验，“国光”良种很快在全场推开，逐渐地代替了“北海”。但他对这种引进与推广并不满足，在他反复实验和精心细致地培育下，终于在“国光”种子实验田里先后选出一种“白护颖”的、略带微紫色稃尖的“查育一号”和穗直立、叶片上举的“查育二号”两个自繁新品种。经小区直播实验证明，完全适应本地生长。“查育一号”创造了垧产14，000斤的高产纪录，从而在查哈阳地区进行了大面积、长时期的推广和应用。
　　种子引进了，良种繁育成功了。为了让水稻进一步增产，他又在改变单一的水稻手撒播种方式上，开始了新的探索——在水稻条播机研制和机械旱直播上进行了新的试验。经过反复研制和实验获得了成功，并逐步在大面积耕地上被广泛应用。这为改变当时农场唯一水稻品种和单一播种方法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西山信清的文化并不高，只有相当初中文化程度。但他对学习却有一种认真刻苦的精神，有那么一股钻劲。他常说； “我的任务就是要把水稻的单产不断地推向新的纪录，要完成这个使命就必须刻苦学习。”他带着水稻栽培中的实际问题，阅读大量的国内外资料，对植物的光和作用、通风条件及播种方式进行深入细致的探索。他认为，在水稻苗期四片真叶之前，应当生长在旱作状态，以增进硝态氮营养的吸收，这样才有利于促进茎杆健壮和增强抗御倒伏和苗期病虫害的能力。然后再逐渐灌水转化为氨态氮营养的吸收。当他这一理论探讨，经过实地试验以后，尽管在促进水稻早熟和控制草苗齐长上造成一些不利条件，但经过他的钻研、探讨和倡议，农场的水稻机械旱直播终于从无到有大面积试用了，并起到了示范作用。有时，他还让我给翻译一些水稻栽培方面的论文，曾被有关刊物发表过。他为了学习我国的文字和语言，遇到不懂的难题，不是问我，就是请教别人。
　　西山信清在学习上的毅力，还表现在他的持之以恒和从不间断上，不论白天和晚上，也不管在田间和家里，总是“人不离书，手不释卷”。这种勤奋好学和刻苦钻研精神，同他在业务上有所进取和不断创新是息息相关的。
　　西山信清的穿戴比较朴素。夏天，他总是穿件普普通通的，打几块补丁的旧制服，脚穿一双日本式胶鞋。冬季穿件带有油渍的棉大衣。看上去只是一身农民的装束，看不出一点外国学者的“架子”。他的家庭生活也比较俭朴，从不讲阔气。他家住在兴隆(现金光分场场部附近)，而工作地址却在“五马架”(现金星分场六十六队)，每天上班要往返十多里路，他不仅从不迟到，而且在农忙时天刚发亮，就一头扎在试验里，不是试验指导就是看书写作，总是忙个不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水稻起床我工作，水稻休息我下班。”他不仅工作时间抓得紧，就是个人之间的约会，也严格遵守时间，总是提前赶到，从不失约。
　　1953年7月，根据我国政府在华日人遣返的指示，西山信清就要离开查哈阳农场回国了。人们得知这一消息都依依难舍。我记得在他和他的家属整装待发的那天早晨，农场的领导和职工们以留恋的心情送别时，他的眼睛湿润了。他以低沉地语调说：“我们走了，请你们千万不要忘记直立穗稻种的繁育啊。”他对查哈阳农场和他亲手培植起来的新品种如此念念不忘的感情，使在场欢送的人们，无不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我和西山信清从惜别到今天已经三十多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还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他的优秀品质和创新精神，使我有生难忘铭刻在心，并将永远激励我奋发向前。现在，我虽然离开了农业技术第一线，但为了振兴中华，让查哈阳农场在改革的洪流中重新腾飞，我要以“老牛明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的名言，作为我奋发向上的动力，继续为查哈阳农场发挥光和热，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