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生产建设兵团的日子 刘红军
第四章 知青生活回忆
初到生产建设兵团的日子 刘红军
“壮别煤城忆旧游,革命豪情集心头。何惧风雨笑世界,手捧雄文筑神州。”这首诗是我离开煤城鹤岗时的即兴之作。它所表达的是60年代一个青年人“屯垦戍边、反帝反修、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雄心,表达的是“经风雨、风世面”,在“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的壮志,展现的是“丹心创业、笑对生活”的蓬勃气概。正是在这种心绪的驱动下,我敢于迎着困难上,在比较艰苦的工作与生活中磨炼成长。直到今天,在我眼前还仍然闪现着:徒步行军二百里,风雨兼程,兴修水利到查哈阳;肩扛小麦20公斤,浩荡队伍,西城粮库去交粮;冒着严寒,抡铁镐,挑土垒堤,跃进水库红旗扬;夜半警报响,卧雪树林旁,军事演习的紧张景象……这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可是屈指一算已近33年了,33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如今我已经是年过半百,可是初到兵团时的工作生活,知青的情结却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是1968年6月20日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五十四团四营二十三连(现克山农场二十三队)的,当时我们的生活条件是比较差的,住着一个大筒子房,对面大炕,一个屋能住60人,屋子很大,只要在两炕之间搭上跳板,全连的职工家属就可以在这里观看文艺宣传队的演出。但是我们没有什么怨言。随着鹤岗、鸡西、哈尔滨、齐齐哈尔、北京、上海、天津知识青年的陆续而至,我们这个连队也焕发出活力和朝气。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人在一起进行文化交流、情感交流、生活方式的交流,可以说是一种文明的互补,使我们的思想发生了变化,视野更加开阔。
我们接受的第一个考验是1969年麦收时节的“龙口夺粮”。记得那一年的夏天,天满热,小麦长得不错,已经是丰收在望,可是就在小麦收获还不到一半的时候,连日的大雨下个不停,顿时就汇聚成一片汪洋,成熟的小麦泡在水中,只露个头,似乎在向人们求救。连队召开全连大会并发出了动员令,政治指导员李永和号召大家:“要抢晴天,战雨天,力争五天把小麦抢收完”。连长孟庆发传达师里的指示:“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早晨二点半,晚上看不见,地里两顿饭,不获全胜决不下火线”。这次战役是全连总动员,上至白发苍苍(老人),下至活裤裆(小孩)都冲到了麦收的前沿。天刚蒙蒙亮,广播喇叭一响,大家就赶紧起来。我是一排排长,带着全排的战士第一个跑步来到了连队东边的麦地,大家争先恐后跳到水中,凉凉的水,真是透心的凉啊,可是没说的,大家拿起镰刀就干了起来。镰刀碰到水“唰唰”地响,一片片麦子都割了下来,大家把湿漉漉的麦子抱到了高岗上……。中午,天是火辣辣地热,我们身上的背心都湿透了,汗从头上流下,有时连眼睛都睁不开。太阳的暴晒,麦芒的刺痛,我们的脸、脖子、胳膊都钻心地疼,可是看到一片片麦子抢收回来,我们内心又充满了喜悦。晚上拖着湿湿的衣裤和鞋子回到宿舍的时候,我觉得浑身发冷,头也涨痛,马上躺在了炕上,同志们叫我吃饭,我不想去,只是让他们捎回两个馒头。晚上突然发起高烧,排里的战友见此情景,赶紧把卫生员叫了来,检查结果是扁桃体发炎,高烧39℃,建议我休息,我吃过药就昏睡过去了。当第二天早上连队广播喇叭一响,我又下了炕,和战友们一起又投入了抢收小麦的战斗。整整激战了五天,食堂给我送来了病号饭,连长让我回去休息,可我没答应。我想,在这节骨眼上哪能当逃兵,一定要坚持,要挺住。当麦收告捷的那天,我没有参加连队特意杀猪组织的庆功宴,而是一头扎在了炕上……,在这场战斗中,我经受了考验,也受到连队的表扬,直到今天,我还为自己的行为而自豪。
转眼就进入了秋天,新任连长宋振义把我叫去,交给我们排一个任务———挖菜窖,但是前提是,要保证麦场的出粮和装车,要求七天内必须挖完。回到排里,我和大家一讲,都说,上级交给的任务,我们一定提前干完。中午吃完饭,大家没有休息就干了起来,一下午就挖了菜窖的四分之一。排里战士劲头十足,对我说,“排长,告诉连长,不用七天,我们三天保证拿下”。接连的两天半,车照样装,挖菜窖的速度并没有减慢。虽说秋季,天已有些凉意,可是同志们赤着上身,穿着短裤、甩着膀子向上扔土……菜窖没用三天就挖完了,挖得很标准。连长、指导员、战友们都来观看,称赞说,:“一排真是好样的,敢啃硬骨头,工作就是行!”
1969年底,珍宝岛战役打响了,团里组织我们学习珍宝岛英雄的事迹,并结合当时的革命形势发出了“胸怀大目标,迎接大风暴,接受大挑战,做出大贡献”的战斗宣言。当时我是连里的团支部书记、一排排长,在全连青年开会的时候,我问大家,革命战士在边疆英勇奋战,我们应该怎么办?大家说,“我们要敢于接受时代的挑战,苦活累活干在前,用实际行动为党和人民做出贡献”。记得在一个冬季的傍晚,连长把我叫去,跟我说:“今天晚上来八个挂车运送出口大豆,团里马上就把麻袋送过来,你们既灌袋又装车,人手是否够,不行再给你们调些人来”。我想,麦场的活不好干,一般人还插不上手,就和连长说,“我们还是自己梦自己圆吧”。我和副排长孟子阳研究了一下,我带一伙人装车,他带一伙人灌袋。全排三十多人奋战三个多小时,不到十一点钟车就装完了,大家兴致勃勃地去吃夜班饭。这时麦场主任张庆珍过来跟我说,“据团里预报,明天要下大雪,咱们还有一堆豆种没有坐上囤,怎么办?”说实在的,装完车大家已累得筋疲力尽了,再干活真有点吃不消,可是一旦下了大雪,这囤就不好坐了,天冷、雪滑,上跳板就更不好干。我问大家,“还有一堆豆种需要坐囤,咱们能不能发扬一下连续作战的作风”?大家都说,“没问题!你说咋办就咋办”。考虑坐囤用不了太多的人,当时我点了牛连喜、韩杰虎(上海)、闵贵环(哈尔滨)、袁长山(鹤岗)、马金生(北京)、赵彩林(齐齐哈尔)、徐云山、徐云岭等加上我总共12人。那堆豆种在苫布下盖着时,好像并不多,可是装起袋、坐起囤来却又很是不少,我们从午夜一点开始坐囤,一直干到凌晨五点,随着80公斤重的麻袋一个又一个地扛上去,跳板也在一节一节地增高,当搭到五节跳板的时候,大家也累得气喘吁吁了,后半夜的天气是格外的冷,冷空气和战士们身上的热气融在一起,结下白白的霜花,我们头上、眉毛上、垫肩上、棉袄上都是一片白霜。尽管很累,大家没有一个叫苦的,终于把囤做完了。囤尖刚刚封上,大雪就下来了,雪片像白絮大片大片地落到地上。负责统计数量的赵彩林跟我说:“排长,你知道咱们总共囤了多少大豆吗,是34吨多啊!”在雪中,我们跑向食堂,大师傅为我们12人下了10公斤挂面,可是没够吃,又下了2公斤。
1969年是我工作生涯中最难忘的一年。这一年,无论是铲地、割地、装车、盖房、刨粪还是修水库,我们排每次评比都是第一名。年底,团里开表彰大会,我被推举为先进集体代表,并让我在大会上发言,发言的题目是《为革命永远争第一》。当我讲起我排战士不怕吃苦、勇于战斗的情景时,台下的同志们发出一阵又一阵地热烈掌声。团政委谢维学在会议总结时说:“二十三连,那个刘排长的一排是我们全团学习的榜样,这种拼搏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和发扬!”
事过境迁,昔日的青年,如今都50多岁了,经过战斗的洗礼,经过兵团时期磨练的一代人,绝大多数都离开了兵团(农场),回到了城市,战斗在新的工作岗位上。1997年和2001年我先后到上海、天津、北京看望了排里的战友,他们豪情犹在,风采依旧。回忆在一起并肩工作的日子,感慨良多。一曲《北大荒人的歌》唱得大家热泪滚滚。他们说,当年在北大荒是吃了点苦,但是正是这种历练,使我们成长起来、成熟起来,为我们回城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北大荒精神伴随着我们,使我们有了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毅力,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会通往直前,无所畏惧。
有人问我,你一直没有离开北大荒,没有离开农场,你不后悔吗?我说:“我无怨无悔,北大荒的黑土地哺育了我,北大荒父老乡亲对我的关爱,我是永远难忘的。”我能够从一名农工、排长、宣传干事、教师、校长、宣传部长、场党委副书记一步步走过来,离不开组织的培养,离不开群众的支持,离不开我们的老战友———知青朋友的关心,我将永远眷恋这片神奇的土地,永远不能忘怀那艰苦的岁月,特别是初到生产建设兵团时的那一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