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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量在锡林格勒草原上

测量在锡林格勒草原上



                 测量在锡林格勒草原上
                                  宋锦东
  1960年5月,农垦部荒地勘测设计院密山分院,从测量一队,测量二队和大地队抽调了70余人组成的“远征测量队”,刚结束了在海南岛的测绘任务,返回密山,休整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又要出发了。这次执行任务的地点是内蒙古的锡林格勒草原。在出发之前,“远征队”的人员作了一些调整,技术人员除身体不好或家庭脱离不开的留在密山外,其余基本上都是赴海南岛的原班人马。另外还新补充了一部份刚调到设计院的山东支边青年。六月上旬远征队就开赴到锡林格勒盟,由于盟政府招待所只有几十张床位,我们只好在院里搭起帐篷,暂且住下来,一方面等待从密山发来的大量测量器材,一方面熟悉内蒙古情况,适应内蒙古环境,同时利用这段时间进行临战前的学习动员,主要是学习民族政策,尊重蒙古族的风俗习惯,强调在民族地区工作的纪律。
  这项任务的内容是以锡林格勒为中心西起阿巴戛旗,东至西乌珠穆沁旗,南到比尔托,进行三、四等三角和水准测量,工作量大,任务重、条件艰苦。这里风沙大,几乎天天都是三四级以上大风,给测量工作增添了不少困难。但是对刚从北大荒的沼泽地和海南岛的热带密林跋涉出来,第一次来到内蒙古大草原的测量队员来说,这点困难算不了啥,按期完成任务充满信心。  
  锡林格勒草原,一望无垠,找不到一棵树,由于常年干旱少雨草长的又稀又矮,这里除了盟、旗所在地外没有村镇,只有稀疏的蒙古包,没有一条人工修筑的道路,只有人畜踏出的路,除有一条锡林河(内陆河)外,再没有其他的河流,这里没有农作物,看不到一棵庄稼,只有畜牧业。在草原放牧的一群群牛羊、马和骆驼。这里地表土质坚硬,地形平缓,没有陡坎和沟壑,不管坐汽车或骑马,也不管是否有路,只管照准目标,直线前进即可到达目的地,通视条件非常良好。
  我们“远征测量队”只负责测量技术工作。一切后勤保障工作均由内蒙古土管局负责。为了确保这次任务的顺利完成,土管局专门从呼和浩特市派来一台汽车负责从集二铁路线(集宁市一二连浩特)上的赛汉塔拉站至锡林浩特(测量队部所在地)以及从队部至各作业组的物资运输工作。另外,为了解决各外业小组的交通运输问题,还特从呼和浩特以东800多里的林西县购买了50匹蒙古人淘汰的乘骑和50辆马车,分到各组供骑乘和运输用。我和李一平被分在一个作业组,另外还有肖汤山、宋天文等三名山东支边青年,以及土管局从赛汉塔拉雇来的两名临时工,共7人组成一组,李为组长,我是副组长。我们这个小组,分给了两匹马和两台马车。一台专门用来拉水,一台是用来拉测量器材、帐篷、行军床、行李、炊具、粮食和其他生活用品的。马车很简陋,大小同河北、河南一带农村的人力地排车差不多,只能套一匹马,木制轱辘没有轴承,走起路来孜孜攸攸响个不停,形状很像春秋战国时代的马车一样。拉水的车,车上只能装一个同车厢一样大的木桶。拉一次水基本上能够小组的人、畜一星期饮用的。
  我们组的任务是120公里的三等水准测量,东起比尔托附近的一个国家二等水准点,西至阿巴戛旗东部另一个国家二等水准点。五月下旬的一天我们小组赶着两台马车从锡林浩特向比尔托出发了,我们这7个人,我和李对驾车,使役这一套一窍不通,三个支边青年在山东家虽然接触过牲畜,但山东省使役的口令和蒙古草原不一样,干吆呵,马就是不听指挥。让他走他不走,让他停他偏不停,搞的我们哭笑不得。多亏两个临时工是山西雁北人。接近内蒙使役口令连牵带赶,80里路程拉走了一天,快到天黑了,才到达比尔托。
  比尔托这个地方,实际上就是指的一个山谷的出口处。在出口处的山脚下的岩石缝隙中流出一股清泉,在地面上形成了约十几公分宽的一条小溪,流出几十米远后就逐渐渗透到沙漠中去不见了。在锡盟草原水是很珍贵的,因为有这么一股清泉,所以方圆数十里的牧民无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在1/20万的地图上都做了标记。为了吃水方便,我们把帐篷就搭在清泉的旁边,和先来几天造标的李聚堂小组的帐篷一字排开。
  荒无人烟的比尔托山口,由于我们的到来也热闹起来了,人欢马叫,打破了山谷的沉寂,袅袅青烟,恰似山谷中增添了一个“居民点”,尽管这个居民点只有几天,但毕竟给荒凉的草原带来生机和活力。过往的牧民见我们在这里搭起了帐篷,都下马进来参观,歇息,他们对帐篷都感到新奇,参观参观一下新式的“蒙古包”。我们开始与蒙古牧民接触,虽然语言不通,但通过打手势和各种表情也了解不少当地的情况和风俗习惯。
  我们这个组游牧式的测量生活就是从比尔托开始的。在草原生活第一件学做的事,就是架设帐篷。第二件学做的事,就是搭锅灶,草原的锅灶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开始,我们到处找石头垒锅灶,费时、费工、又费水,以后在蒙石牧民的指导下,先选择一块地质坚硬的平地。垂直挖一个直径比锅沿小10公分左右的圆坑。然后在离圆坑10—20公分的地方挖一个能蹲下人的大深坑,再在两坑之间离地面以下10公分左右挖一个20公分见方的洞。这就是灶门,把锅放在圆坑上,就是一个很好的锅灶了。在草原工作期间,几乎每到一地都是这样打锅灶的,既方便又实用。第三件事就是要学会烧牛粪,我们刚到锡盟时,当地牧民就向我们介绍,到了牧区都是烧牛粪,在锡林勒格街头上也可随时见到一筐一筐的卖牛粪的,当时热,草原上的草,虽然长的又稀又矮,还不至于连烧草都找不到,为什么要烧牛粪,很不理解。开始我们是割草烧,但草原上除了低洼积水的地方草长的高一点能勉强割点烧外,其他地方的草长的都像足球场的草坪那样,稀稀拉拉,根本割不起来。草不够烧我们就到有沙漠的地方去拔草根,沙漠中有些多年生草木植物,茎叶长的很小,为了吸收水份根系特别发达。一棵草根能顶几把草,尽管这样,烧草越来越紧张,最后不得不随乡就俗,也烧起牛粪来。开始戴手套拣牛粪,后来感到麻烦,干脆用手直接拣牛粪。在做饭时一面用手拿牛粪不断的往灶坑填,一面做菜做饭,今天想起来不可思议,而在当时那种环境,也就不以为然了。第四件事,就是要学会骑马。在锡盟骑马,比在内地骑自行车方便,喂养一匹马,不用准备草料,用的时候,只管牵来就骑,不用的时候,打上马绊,往草原上一放即可。反正这里既没有农业又没有林业。不必担心破坏庄稼和林木。我第一次学骑马,吃过一次皮肉之苦,终身难忘。事情是这样的:自离开比尔托,沿三等水准路线,观测到那里就住在那里,进草原快一个月了,没吃到一顿蔬菜。除了干菜、咸菜,有时在山沟里可以采到野韭菜,吃菜成了问题。这时施立斌和孙永根的选点组也和我们住在一起,他们听牧民说在我们住处的山北面20多里处,有劳改队,那里种菜,我们想去那里买点菜来。一天正赶上下雨,没出工,同志们都待在帐篷休息,午后天晴,我和施立斌各骑一匹马前往劳改队。一个月来施搞选点工作,骑马的机会多,骑马术已练的比较娴熟,可以扬鞭策马在草原上任意驰骋,不知底细的人会认为他是蒙古牧民呢!而我是搞水准观测的,骑马的机会少,虽然有时利用早晚时间也骑上马围帐篷转几圈,练练骑术,但没有长进,每当我骑上马,那种笨拙的样子,实在好笑。到劳改队后,找到他们的负责人说明来意,人家很慷慨免费送给我们一大抱水萝卜和没开花的油菜,尽管水萝卜像指头一样大,基本上都是叶子,油菜一般都不当作菜,是让它结籽榨油用的。但在草原上能吃到这样的菜,比没有菜好多了,我们高高兴兴把菜驮回家,一路上骑在马背上精神既集中又紧张,生怕掉下马来,可到家以后,就不然了,脱下裤子一看,大腿两侧和尾椎骨附近,全磨破了皮流着血水,睡觉时,侧卧不是,仰卧也不行,疼痛难忍,好长时间才痊愈。
  在草原上工作,苦中有乐,和牧民在一起,情感真挚。
  蒙古牧民非常好客,我们不管到那个蒙古包去,都会被作为—贵宾接待。刚到草原时,出于好奇心,见到蒙古包就想进去看看,牧民们热情接待,奶干、奶豆腐、马奶茶、马奶酒等一齐往上端。开始我们很客气,不好意思吃,牧民很不高兴,他们认为不吃不喝是对他们不尊敬,瞧不起他们。当我们知道后,每次去都大吃一顿。他们见我们吃的越多、越高兴。不过有一点叫人作难,就是每当招待我们的时候,女主人先拿起碗,当着你的面伸出长长舌头,转着圈,里里外外把碗舔的干干净净,然后满满的斟上奶酒或奶茶,让你喝。要是不喝,主人会很不高兴,只得咬牙喝下去。为了回避这种“礼仪”,所以我们很少进蒙古包。
  锡盟草原上的骆驼,仅次于牛马羊,到处可见。好像骆驼在草原上除了有的牧民用它来驮水以外,再没有什么用途,所以无主人的骆驼时常可以碰见。我们组就拣到一只骆驼,每天牵着它,给我们驮东西,有时候还能骑上几个人,别有风趣,以后因为供不起它喝水,那怕是几天喝一次水,一喝就是几大桶,所以就又把它放到草原上去了。  
  在草原上放牧,特别是春夏季节,牛羊到很远的地方吃了几天草,没喝到水,一旦赶到有水的地方猛喝一顿,往往就会涨死。另外,在放牧过程中意外受伤的牛羊,也会“掉队”,牧民为了照顾大群牛羊,掉队的只好弃之草原。每当出现这种情况牧民就把牛羊的皮剥下,搭在牛背上晒干带走,牛羊肉就扔在草原上了。要是遇到我们,牧民就会慷慨的把肉全部送给我们。一个小组只7个人,几天之中,吃一条牛,那是很费劲的。最多能维持吃两三天好肉,再往后肉就臭了。开始时我们扔掉不少好肉,很感可惜。后来受到牧民晒牛皮的启示,把牛肉像削苹果皮一样削成长条,在太阳下曝晒,还没等肉变质就晒成干了,这样能将肉保存很长时间,一旦没有鲜肉吃,我们就吃牛肉干。1960年正是经济困难时期,吃粮都非常紧张,而我们在草原上由于牛肉干可以充饥,肚子没受到“委屈”。到年底,我们把吃剩的牛肉干带回密山,成了馈赠朋友的上等佳品。
  黄羊,全身土黄色,外形酷似山羊,故名黄羊,体重比山羊小,每只20斤左右,野生,肉质与狍子肉差不多。锡盟草原的黄羊,好像比放牧的绵羊还多,到处可见。特别是秋冬之交,成群成队生活在一起。每群上万只,往往一面山坡,被黄羊覆盖,变成黄色。春夏哺乳幼崽,散居在草原,刚来草原时,为了人身安全,防止野狼袭击,队里给我们组发了一枝“七九”式步枪和十发子弹,实际上到草原以后,野狼的威胁并不大,如果说只为了防身,枪倒成了多余的累赘,若是用来打黄羊,可派上用场。遗憾的是我们组所有的人,射击技术都不行,没打住一只黄羊,有时黄羊跑到帐篷边,相距几十米远都没打着。想吃黄羊肉的愿望终成泡影。  
  12月份,进入狩猎季节,北京军区派出狩猎队到锡盟打黄羊。每台汽车配上一台摩托车和一个猎手,一个夜晚能打300—400只黄羊,他们的狩猎方法是,白天汽车和摩托车先在草原上侦察,一旦发现黄羊群,汽车和摩托车就把羊群包围,使汽车到羊群保持一定距离,沿羊群周围跑,使羊群不致漏掉。当夜幕降临,汽车灯一闪一灭的慢慢靠近羊群,羊群见灯后,不但不乱跑,反而仰起头来看灯。这时站在车顶上的猎手,像打靶一样,一个个的射击,直到天亮。然后就像打扫战场一样,把猎物装上汽车。
  进入12月份,锡盟的任务接近尾声,大部分外业组都已完成任务返回锡林格勒队部,这期间汽车的运输任务也少了,队长赵景信见到别人用汽车一天能打那么多黄羊,他坐不住了。也跃跃欲试,但苦于没有猎手和打猎经验,后来在锡林格勒找位猎手,双方商订,测量队出汽车,他出枪枝和子弹,打的黄羊对半分。双方合作了一天,收获不小,第二天回来,共打了260只黄羊,猎手拿走140只,只给测量队120只,尽管测量队吃点亏,毕竟测量队员都吃到黄羊肉了。队里知道我们没吃到黄羊肉,特用汽车给我们送来三只黄羊。
  12月下旬,外业工作全部结束,人员已开始陆续返回密山,我们组是最后和队部一块撤离的。在临撤离锡盟时,队里将马和马车都就地处理了。除马车有损坏外,50匹马骑用了大半年,没有一匹伤亡。在林西县买时每匹400元,最后处理450元,挣了钱。其他器材都随队部人员一起运回密山。至此,锡盟的工作即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