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房之恋
包装房之恋
包装房之恋
刘士显 陈宝霞
大千世界,人各有志。靠花钱挖门子弄来驾驶证,开汽车挣大钱的有;靠请客送礼到机关后勤安排个轻闲工作的也有。可在水泥厂36行中,唯独没有人走后门又脏又累包装工。而侯文德却与众不同,十年前偏偏选择了这个岗位。十年里,他从当包装工到当班长,带领工人包装水泥65万吨,装成火车皮连起来,长达260公里。从包装机到站台,十年间他推车往返行程5.3万公里。车间领导换了七八个,包装工人出出进进也有二三十人,唯独他一心扑在包装房里,多次被评为黑龙江省小岭水泥厂劳模标兵。
(一)
在水泥厂呆过的人都清楚,包装水泥里最埋汰,粉尘大,容易染上矽肺病。1981年,中年木匠侯文德从水泥厂基建队来到包装房的消息一传开,亲朋好友劝他要慎重,家里人替他担心,万一染上矽肺病怎么办?有的说的更邪呼:水泥粉尘爱凝固,形成病瘤切下来像石头,掉在地上能砸出个坑。侯文德心想,在包装房干活容易受污染是不假,但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干,只要自己严加保护,也未必那么可怕。他毅然接受了任务。
在包装房里,灌袋、码袋、推车样样跟着机器转,全凭拼体力。刚开始,侯文德驾起千斤小车直划龙,推不上几趟便汗流夹背腿肚发软。一个班包一百吨,来回要跑百十趟,下班后,往炕上一躺,就剩哼哼的劲了。灌袋虽不走路,但粉尘飞扬,呛得人上不来气。不管天热天冷也要戴上猪鼻式防尘口罩,两只手跟机器来回捣腾,一个班下来,两肘抬不起来。最叫包装工人打怵的是任务不固定,有时几天不来车,大家呆着没活干。有时车皮成列成列来,包装工就得连轴转。一次,大年三十午夜的饺子刚端上桌,忽听有人敲门,说来车皮了,老侯放下筷子,拿起工作服就走,顾不得儿子的小脸上滚出两颗大大的泪珠。三九严寒,气温低粉尘排不出去,包装房里只好开电风扇,冷风吹得直打牙巴骨。酷暑,包装房里热得象个大蒸笼,热气、汗水、粉尘搅和在一起,把眼睛烧得又红又胀,疼痛难忍。尽管他身强力壮,有时也难免头痛脑热,但他从没有休息过,连年除夕初一都在包装房里度过。每当提起这些事,老侯只是淡淡一笑:“干活嘛!哪有那么舒服的!”
(二)
一号包装机刚投产时,三天两头出故障。有一次,一个班就坏了4副轴承,只包了8吨水泥。侯文德蹲在机器前,好半天没说一句话。他心里难过,恨自己没有很快弄懂技术,耽误了生产。他白天推起千斤小车跑了一天,回到家里又拿起包装机械书经常看到深夜。老伴看他那样认真,和他开玩笑说:“瞅你那个用功劲,说不上还能出息个工程师!”老侯不在意地说:“什么工不工程师的,我只想学点技术,干活时不挨憋就行。”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学习,他基本掌握了包装机关键部位的结构性能和故障规律自己也能排除一些,使包装机的班产量由开始的六七十吨提高到160吨,纸袋破损由原来最高20%下降到1%,袋重合格率由80%提高到95%。 1989年春,水泥销售旺季提前来到,拉水泥的汽车火车接连不断。恰在这时新安装的六嘴包装机不下料,包装工干一夜包不出20吨水泥。领导着急,侯文德更是坐立不安,嘴上起了大泡。找技术部门帮助排除故障,没有解决问题,到大厂家请师傅也无济于事。侯文德没服过个劲,他蹲在包装机前苦思冥想,非弄个水落石出不罢休。他领着工人把机器零件卸了装,装了卸,边试验边琢磨。三天三夜、终于发现包装机的灰嘴拐角处有死角,压力不够。他向领导建议在灰嘴拐弯处加一根助吹管,改装后的包装机果然好使了。当年发出水泥二万多吨,班产量达到300多吨。
(三)
1983年的一天,侯文德正在灌袋。突然一个水泥袋破裂,水泥四处飞溅,将他双眼糊住,什么也看不清了。但他心里非常清楚,包装机仍在继续运转,如不及时拉下电闸,就会损坏设备。于是他闭着双眼从包装座上爬起来,向电闸方向摸去,不慎被电风扇叶片将中指扫断。他强忍钻心的剧痛,坚持拉下了电闸。当天送到哈尔滨医院,被截断的手指只连着一点皮,只好做了截指处理。一个星期后他回家养伤,妻子见他那冒着白肉芽的手。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劝道:“等好了伤,你和领导说一说,就别再干包装啦。水泥厂有的是人,人家好胳膊好腿的还不愿干,你现在有理由,领导也会通情达理的。”
此时此刻的侯文德能说妻子自私吗?他理解这位善良的女性,他不忍心呛妻子一句。同时,他的眼前又仿佛看见站台上成群结队的车辆,司机那着急的面孔和祈求的眼光。他陷入沉默和矛盾之中,只好用无言让妻子暂时达到心理平衡。直到晚饭之后,他看妻子的心情有了好转,才和妻子慢慢唠起车间的事:“现在包装房里新手多,机器总出毛病,眼看着水泥包装不出来,谁心里不着急!在这节骨眼上咱提出换岗,你想领导能说个啥?不答应显得不近情理。答应,现在实在是太不凑手,那不是釜底抽薪吗?我的手指虽然掉了半截,对干活影响不大。等过些日子伤好了,我试试看包装行不行,孩子他妈你说对不?”妻子听着丈夫的话不软不硬都在理上,不吱声了。这样,侯文德养好了伤又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尘土飞扬的包装房。
原载《农垦工人》199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