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九农场时期1960年之灾荒与饥馑
第七章 八五九农场时期1960年之灾荒与饥馑
八五九农场时期1960年之灾荒与饥馑
第七章 八五九农场时期1960年之灾荒与饥馑
为庆祝饶河与农场合并,于1958年十二月廿四日,原饶河县科局以上干部,各人民公社及生产队支书队长,同八五九农场场部及所属分场之连队干部,共计 520余人,齐聚饶河开会,街道上张贴着大幅标语,悬挂过街旗,张灯结彩,各分场、公社写了大量贺词,全部悬挂在工人俱乐部大会场内。以公社生产队为单位,进献肥猪冻鱼、大米、蜂蜜等。为大会聚餐之用。会议由农场书记兼场长赵明高及原饶河县委书记张福裕共同主持。会议议题有以下几项:
第一,传达中央国务院关于撤销虎林、饶河二县,合并成立虎饶县建制,并与牡丹江农垦局合一办公之决定。关于批准虎饶地区人民公社与国营农场合并之决定;
第二,农场组织机构区划及人选任命;
第三,关于合并农场后,农村社员转为国营农场职工,待遇等级划分规定;
第四,关于冬季伐木大会战之初步安排等。
会议共历时五天,至十二月廿八日结束,集合千余人敲锣打鼓,游行庆祝。夜间,扭秧歌,举行灯火联欢。
会议决定,原八五九农场场部,由东安镇迁至饶河。
宣布合并八五农场后之机构及分场设置等(见卷二建置)。
合并后之八五九农场组织机构如下:
农场党委设政治部,下设组织科、宣传科、乌苏里江报社、机关党委,行政场部下设办公室(与党委办合一)、供销科、粮食科、计财科、劳资科、医院、林业科、畜牧科、工副业科、科委、生产办公室、农业大学、基建大队、农业科学试验站等,总计行政编制125人。
合并八五九农场之人民公社生产队干部社员,共计3 259名,其中男劳力2 455名,女劳力及老弱半劳力 794名,凡全家赖以生存之主要劳力,及参加集体劳动在一百天以上之妇女及半劳动力,均纳为农场职工。分别评为以下五个等级。即月工资23元,27元、32元、38元、42元。一般妇女及老弱半劳力评为23元,年轻能干之妇女,最高评为27元。一般男劳力多评为32元,较强壮能干,或担负排(小队)连(队)职务者,被评为38元。最高为42元,多是生产大队队长,支书,会计或具有特殊技能人员。
农场为压缩开支,经反复动员,并做思想酝酿工作,提出,有鉴于自1959年一月分实行工资制,对1958年各社队年终分配金额,一律停止分配,全部扣留作为农场发展生产基金。社员生活,自起薪之后,靠工资营理。尽管大部分农村干部,思想不通,但经县委一再动员教育说服,加以先行发动积极分子,领先表态,大多数与会者,迫于“大跃进”形势,加以憧憬农场之美好前景,遂一致表决通过。
本年全县农业生产,为土地改革以来产量最高的一年。平均亩单产高达260斤,全县67 663亩耕地,粮食总产量为16 753 000余斤,价值150余万元。加以副业收入45万元(占农业总收入百分之兰十),共计全年总收入 195万元。 除去税收、生产费、公共积累,社员分配总额,为975 000元 (占百分之五十),无偿平调归公。自此全场生活集体化,凡正式男女职工,全部到集体堂食入伙。每月固定伙食费六元,饮食水平,定量37斤粮食,每餐一饭一菜(或汤),节日略有改善,或领回家吃。
由于农场人员之增加,支出之扩大,加之,自 1957年以来,至1958年,共计开荒633 330亩农田,因土地生冷或违误农时,1958年平均亩单产只有20斤。因此,财经支绌,无以弥补。与地方合并后,虽带进近百万元社员分配基金,渔、副业生产有所增加,然全场 8 000多名职工庞大开销,实难以应付。
基于此种情况,根据农垦部指示及牡丹江农垦局之具体布署, 必须借助那丹哈达拉岭(完达山东北支脉)山区之林木资源,作到以木养农。1958年,计划采伐原木 1O万立方米,由农场成立总指挥部下领伐木一团(秦琼沟)、伐木二团(小佳河——小庙子)、伐木三团(五林洞),共计2 200多人,深入山场主要采伐红松 (二团伐杨木)。同时,以分场为单位,各自就地采伐杨、柞、桦、水曲柳、黄檗罗等杂木,作为纱锭木或制做家具,由农场自销。与各地交换所需要之机器及物资,弥补农场开支之不足。上层欲图加速开发进度,要求过急,加以缺乏经验,致强迫命令,瞎指挥风,浮夸说谎等情况屡屡发生,给工作造成严重损失。
同期,早在本年九月份,为响应毛主席全民大办钢铁之号召,已抽出 300多人,分别在大鼎子山前万福砬子一带建房立点,修砌高炉,冶炼钢铁;在永幸村东之孔雀岭老牛圈地方,打石开采铜矿,历时四个多月,两地伐木盖房,采石砌炉,机器运输,物资设备及人员开支,共耗损经费13万多元。因毫无成效,不得不于1959年二月份告停。
采伐中,伐木职工,迎风冒雪,日夜奋战,倍甚艰辛。指挥部为夺取高产、超产,山场掀起竞赛。石场、花砬子、秦琼沟内,凡是采伐工棚所在,则必插起红旗,因将秦琼沟改为红旗沟,提倡夺高产,争超产。每组伐木人员,自选场地,以多伐为“放卫星”。每人日间伐木,晚上收工时,自报成绩。其时,有一人报日伐木 210立方米者。由于大多数转业官兵无伐木知识,既无技术训练,不懂伐木规程,打、伐、造、通、调、清六道工序脱节,只管伐,不虑及道路运输,有直伐到石砬山顶。运不下山,只得任凭其腐朽困山。经过三个月,共伐红松原木30万立方米(实际只有17万立方米,其余皆为虚报数)。集到楞场,或流送至码头者,不过五万立方米,大部分均滞留山场。
进山运木之牛马套子,共计450多付,其中牛420头,马 380余匹。由于主事人不懂生产,凭主观臆断指挥运输,将生产队原来搭配之双马套子(或双牛套)拆散,强令一匹马(或牛)拉一张爬犁,名之曰“以一当二”“挖掘潜力”,用人帮拉。实际上仍是牲畜独拉。由于牲畜过度劳累,加以喂饮不上,天寒露宿,三个月时间,共死亡马匹122,牛230余头。上山耕畜,死掉百分之五十。幸存者,也瘦弱不堪,一时使各生产队畜力大为削减。同天津纺织厂签订采5 000立方米白桦纱管木,由于木材未及时集运码头交货,困腐山场者数近千立方米。同年,伐木一团所伐六万立方米木材,流送下来的只不过二万立方米,余皆困山。此批木材,直至1964年冬,经东北林业总局拨给附近各军垦农场免费自运自用,才将所困木材打扫完毕,但大部已半腐,仅剩有百分之五十利用率。
同时,在大佳河东之半截河沟里采伐三万余立方米杨木(实际只有二万立方米),通过挠力河流送东安镇装船外运,不过七千立方米,其余大部朽烂成泥。
与此同期,其余劳力,全部集中积肥排水。新开荒分场,无肥可积,有将所翻筏片,归积成堆,焚草熏烟,名之谓“熏肥”,结果满地冻土累累,翌年春季又须派人为之散开,徒有形式,而无实效。畜牧场竟有日平均人积 230立方米粪肥之放卫星者,广播站予以大力宣传。东安分场书记,依实具报日排水四立方米,受到严厉批评。
1959年,经农垦部部署,于饶河城北大带河桥头西侧。盖三层楼房砖瓦结构之养鸡场一处,总建筑面积七千余平方米,计划养鸡100万只,共投资 65万余元。由于粮食不足,未等竣工,即成丘墟。这所房建投资无处支付,经农场决定,将全场职工省规定百分之十地区律贴取消,每月节省48 000余元,全年共为576 000余元,刚好弥补。
1959年,新开荒地17万亩,因开荒迟早不一,播种多不及时,新建六分场,直至六月下旬尚点播大豆。熟悉农务者建议切莫误时播种,与分场及连队主事者发生争执,以此竟扣上“反党”“反社会主义”之大帽子,给予无情批判斗争。结果浪费了种子、人工、毫无所获。
同年合并到农场之原人民公社67 000亩熟地,加上农场新垦,共计播种面积 798 000亩,当年粮豆总产41 179 000斤,平均亩产45斤。虽渔、狩猎、副业收入有所增加,木材收入应付年中开销,但本年九月,又从山东海阳、乳山二县招募支边青年 2 698人,全场近万名职工,开支紧张,为压缩农场财务支出,自本年十二月份起,对全场妇女半劳力职工进行大裁减,对原农村并入农场之女职工,凡怀孕或已生产,或在哺乳期妇女,五十岁以上之半劳力老弱职工,进行裁减,总数 920余人,相当于新进场青年的三分之一。被裁减之职工,即取消正式农工身份,不发给退职金,其后参加集体劳动,按临时用工待遇。同时,为了压缩开支,自1959年十月开始,对国家规定之每个职工,每人每年发给35元(1965年后饶河增为42元)取暖煤津贴补助取消。
1959年五月,下放原地方干部与部队转业干部共计67名。同时,农场内部开始整风反右,对开发边疆,由于生活条件艰苦或有散布不满情绪者,或与领导顶撞,散布怨言或有消极怠工者,依其言行轻重,均梳理之,给以批判斗争,并经农场党委批准划定右派分子46名,其中有38名集中在五分场十二连监督劳动改造。此批人,直至1965年才全部平反。同年春,农垦局于密山云山水库召开所谓“插红旗、拔白旗”现场会,交流经验,要求各场予以推广。之后,全场自上而下,掀起拔白旗运动。对思想不振奋,散布牢骚怪话,劳动不积极或稍有怠工现象之连队转业官兵,即予以批判,以自旗拔而除之,就地监督劳动改造。
1959年元月,开展水利大会战,全场共调动职工 1 100多人,前往大楞、西通、新兴洞、芡实湖等沿江河地带,挖排水渠道,共计完成50余万土方,由于衣食不加,野宿川泽,许多知识青年想家,有聚伙逃走者,有被追回者,亦有冻坏手脚或少数因饥寒迷路死于道途中。畜牧场开挖大楞干渠,隆冬数九,每人每天只九两粮食,刨挖冻土块,每人日定额为六立方米,多完不成。为争夺全场红旗,分场书记李某命监工人员,要发挥日以继夜战斗精神,提出实战七昼夜不准入居室。有老年人鞋中所絮靰鞡草冻了,尚不允进工棚里抖一抖,强使要坚持到底。有的老年人流着泪苦诉:“我活了六十岁,还没遇上此等情形”。许多人得了哮喘病,多数知识青年患了关节炎。
本年全场共新开荒地19万亩,新建村点23处,机械设备进一步增多。
1959年秋八月,场长赵明高调回新疆,副书记张一千相继调农垦局,续由政治部主任翟雪桥任书记,王连长任场长。经过二年艰苦创业,交通、住食条件稍有好转。其时由于反彭德怀右倾机会主义,遵照局县指示,建立纯无产阶级化之国营农场,不允职工种自留菜地。少有种者,即予收回归公,名为“割除资本主义尾巴。为反对右倾,于本年冬,在全场开展一次逐户清查存粮活动。总场在饶河召开全场三级干部会议,对随意火毁过雨倒伏小麦之八分场山里屯队队长杨玉林、畜牧场三连浪费粮食之连队干部,当场予以逮捕法办。同时在全场范围内,不论偷摸或余存之粮食,进行全面逐户搜查,对户中存粮,均视为不合法,予以没收归公。居民有将粮食埋入地窖或藏之于坑洞中者。
1960年春节,畜牧场宣布要过革命化春节,职工仍夜战脱谷场内。正月初一,总场机关干部,亦出动爬犁刨粪送粪。
同年夏,以实行共产主义生活方式,树立集体观念,全场普遍实行食堂化。职工干部必到食堂就餐。猪禽一律集体饲喂,居民房前屋后的零星土地一律收归集体。家属所需蔬菜,一律到集体购买。收回之零星小块菜地,公家又无暇经营,全部遗弃荒芜。
本年虽春季稍涝,但无大自然灾害。因共产风与浮夸风波及,粮食产量受到影响,但全场仍收粮 1 784万斤。如提早设法度荒,采野菜,采草籽等,不至于出现问题。由于当时国家未有引起重视,直到九月份,中央粮食工作会议,才将粮食紧急情况通知全国。因措手不及,当时应急办法,便是压缩粮食定量。自九月开始,职工由月36斤,30斤,分别压缩到29,26斤,家属压缩到24、22斤。至十二月份,职工定量量压缩到24斤,家属压缩到18斤。同时农场无小麦玉米粮谷供应,百分之八十是豆饼面。严冬腊月,人们吃不饱,只得上山剥榆树皮,拨开深雪,搂取椴树叶煮食。有的生产队,用石灰泡玉米壳,使之成粉煮食,有的则炒谷瘪子、豆秸、荞麦秸,磨粉煮食。最严重者为畜牧场,粮食严重不足,开始推行多掺水的所谓“增量法”充饥。无济于事,便炒制豆秸拌食。由于代食品内毫无营养成分,职工及家属百分之六十发生浮肿。身体强壮,饭量大者,尤其严重。有人在山场采伐,收工时,竟死于道途之上。体弱者由于营养严重不足,患一点小病,三两日便奄奄死去。更因管理伙食人员亦有克扣职工粮食现象,职工摄取热量少中益少,许多人处于无以自持之境地。畜牧场一队职工于东海已六十七岁,由于营养缺乏,生产队长即以其怠工扣发应得之口粮,被迫拖着病躯用小爬犁到田野收弄荞麦秸,用刀剁碎炒之,然后用磨磨粉煮食,未及六天即饿毙于炕上。本年冬全场因饥寒冻馁而死者达300余人。以六分场为最严重,其次为畜牧场,其他分场次之。
1961年三月,农垦部部长王震来虎林视察工作,得悉此况,特拨出大豆,按人供应豆浆、豆渣,加以天气转暖,浮肿病方告消失,然职工及居民体质,仍不能立即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