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苑福堂




　　苑福堂，一名苑增，山东文登店里院村人(现划归威海市)，清光绪三年(1877)生。幼孤，母扶持四幼子窘居，无一能就学焉。年十四，时近年关，母借邻家剃刀为其弟兄剃头，刀至钝，破伤多处。至苑则拒之，曰：“吾不剃头，亦过年也。”母无奈，遂罢之。后三弟皆染秃疮，唯苑得免。年16，卖身邻村王大户，力赡全家。年关省亲，家无柴，入宗叔苑伯仁田拾刨一担秫秸根，宗叔遇而夺之，并叱之以拳脚，苑号泣以归。将囊中微积尽与母，聊以糊口，遂结伴里兄苑文玺，经烟台赴海参崴。初入苏昌煤窑刨煤，苑体魁力大，躬身劳事，稍有积蓄，然不吝资财，仗义广交，众皆拥之。时年21岁，苑由居地往海参崴钱庄汇钱，不意逢俄寇路劫，失100余吊羌币，幸遇路人救，寇逃，免死难，遂憎俄人如仇。越明年，矿井坍陷，死伤 50余人，事未理毕，俄酋即逼上工。其时有工友孙奉杰者，染时疫，力不能支，酋责其逋慢怠工，遂以棒笞腰骨折，口鼻流鲜血不止。工棚噪然愤此不平，苑夺棍回击俄酋，不意致死，乃夜逃。俄管领派员追捕，苑无处匿，见一草垛，入而避之。俄卒持械捅之不见，遂往他寻。后穿山行半月余，至伯力城，旋赴庙街，再潜至伯力东山，入华人木帮伐木为业。时大馑，伐木者，半饥度日，且华人倍受凌虐。时值义和团起事，俄推黑河，血流成渠，华人被杀戮惨状，随处可见。时，苑结为义兄弟者十数人，夺得俄警枪械多支，潜入深山老林，专以劫截官商为业，二年有余。俄乃聚兵剿勘。伙者多为其毙。苟存者率皆四散，唯余苑等四人，觅以山菜野果充饥，再拜为义难兄弟，以山东日照人王振富为伯，甘德厚为仲，苑为叔，党应祥为季。时无去处，甘二爷于挠力口处有表弟张某，曾赴之，略记其路，遂兹穿山以往。关隘处，唯晓宿夜行。时值五月，俄境沿江村屯，皆有军警防守。苑甘四人，藏伏于今东安镇下苏谢列米切沃村北隈隩处，夜泅凫而渡焉。时光绪三十二年事也。未几，苑以臂力过人，善枪法，被荐，应小佳气河卡伦官召为炮手。后卡伦撤，苑易职巡警， 未几擢警察事务所所长。时有费雅喀胄裔吴龙奎者(见前)， 长婿徐云泰为贼所杀，其遗孀再醮苑氏为妻。初生一女，再诞一男。民国十年，吴奎龙病逝，适逢苑差去富锦未归。弥留时，曾再三问其长婿归来乎？指其居舍旁小佳气河边，大柳树根旁埋藏沙金一瓶(约合二十市斤)以为托也。苑密掘得之，而阳与人日未获。清末，密山设招垦局，因本县设治之日即颁令招垦。宣统二年，苑以所积之资(包括自俄带回之金银等)，购得官荒 20方，合960垧(小垧)，以每垧二吊五百领价，共花销二千四百吊清钱，领得一份荒地执照，遂兹招募户口以垦殖焉。五年后，即成本县一大富户。诸多客旅游民，至则以为家焉，食宿不收分文，来去自便。欲留之者，即领荒垦耕以为佃户，亦有受雇以吃劳金者，因声噪县内外，皆崇其为苑爷。民国三年(1914)冬，苑护送县知事刘翰地经富锦去依兰道开会，返转时，行至宋家大林子，为胡匪九龙截获。遂牵一缚者，令其交付钱币，缚者哀告之曰：“实无钱”。九龙遂即命手下人砍首以威吓之，喝道：“汝等虽为官，吾辈亦非私伙，如数交出，免得麻烦！”苑嘿嘿然笑，曰：“汝等愚蠢何极？倘害我，则饶、富、同、抚四境之民，当即抓拿于彼”。遂斥道：“汝等劫获多少，必如数偿还本主，如续行为恶，后其勿悔！”九龙叩问姓名，对之曰：“苑三爷是也。”九龙遂仆跪于地，叩首请罪，乞求一食之路。苑对曰“汝等如通明达理，吃饭好说。”遂拜苑为干父，化险为夷。某时，苑去山里屯访旧行至杂列布(今富河屯附近)西山，遇三劫盗剪径。苑出枪，不意卡壳，遂转身挥手诈曰：“且勿开枪，当生擒之！”贼闻其呼喊，疑其人众于后，遂窜逃之。盖彼时，路皆林木葱茏，未解实底，故能诈之也。民国十二年，苑妻吴氏病逝，遗一男一女，托之继室刘氏。一日夜归，刘与部下人私通，苑叩门未开，俄顷，刘氏自房内出，言曰：“炕烧火太多，致席衾俱燃矣，故启牖以放烟也”。实则奸夫自窗逃之。苑破其绽，怒而笞之，问淫夫为谁？刘氏弗答。遂裸其衣，缚之南山，以饱蚊蚋，众仆皆跪以求情，经久方释，遂摈去。未几，自富锦县复得一日本女郎神川仁子，相陪二年许，苑恶其语俗不通，旋自大和镇续娶姜氏为妾。仁子心甚妒之，而拒不得，乃自去之。姜氏三载未孕，且亡妇吴氏所生男孩，骤发斑疹而天，苑至痛惜。挠力口甘二爷得知，阴谮愬之，苑常以鞭笞姜氏，令其与仆刈草，其女怜之，与继母共刈。此前，苑时与村西同乡王婆有交，且媚王女姿色艳绝，加以姜氏不孕，遂以一千五百元现大洋贿王婆，乃妾之。以姜氏为长，是为之二太太，三载仍不孕。姜氏乃与人言曰：“非我等皆不孕也，实乃警官几十年杀戳无计，丧尽天理，命绝其嗣耳”。至民国二十年，复出七百元现洋，娶富锦人谷老六之三嫚，是为之第三房，终不孕，苑始知命无嗣，非人所强求也。
　　民国六年，苑往义顺号巡察，见有朝鲜人于彼开垦耕植水稻，获谷良多，归乃招收俄境流徙之鲜民于小佳气河一带，广为开发水田。开荒耕植者，垧收地租八斗 (核480市斤)。三五年间，小佳气河即成粮米之乡矣。苑又自富锦俄东亚公司购进火犁(即拖拉机)一台，大公鸡型开荒铁犁三台，广垦挠力河南岸之可耕荒地。至民国二十年，苑已拥有水田500垧，旱田200垧，年收租 500余石。其时县治已二迁至团山子(今址)，苑任职警察大队长。屯驻小佳河。伪大同二年(1933)，虎林县高玉山举义组织抗日救国军，意与饶河联合抗日，饶河拒之。高遂聚3 000余部众来攻，城陷，苑领 100余警察自北门逋逃至小佳河。高玉山以救国军军饷无出，遂分拨1 500余众屯扎小佳河，苑闻讯，率队潜退至富锦县。 时驻小佳河之救国军，率以苑家仓积为食，索苑家货财累至三万元。除金银鸦片底财未便抄收，其余家资浮产，几罄尽，苑积恨，遂与日寇谋攻饶河，并为其作向导。日嘉赏其功，初仍任小佳河警察队长，欲陟以县任，因苑目不识丁，无以料理庶政，遂于伪康德二年擢之县警察大队长，参与搜捕抗日。伪康德二年九月，抗联四军四团团长李学福，政委李斗文率 200余众，于新兴洞山与日本军富泉部队鏖战，初日军受重创，死伤惨重，适苑率 100余名警察自西侧围攻，俾日军得以反扑，抗日军政委李斗文、团副朴振宇以下30余名牺牲。伪康德三年三月，天津班战斗，日县参事官大穗久雄被击毙，抗联已获全胜，苑率60余名警察自西侧接应，致两面夹击，抗联七军军长陈荣久牺牲，伤亡20余人。为此，苑二次受日军奖赏。至伪康德五年，苑年已及耆，体力渐衰，退引至小佳河闲居。伪康德七年，被推任饶河街街长二年。为虎作伥，能无深疚内自省耶？因居此任时，为非之举已大收敛焉，伪康德九年仍自退隐原地。十二年八月，东北光复时，有狂热分子，以朝鲜警察伪满时期凌虐百姓为由，谋将村居之朝鲜民众尽除之，苑厉斥止之，因朝鲜民众，多所感戴。同年十二月，虎林县三八支队来本县组建临时民主政府，有密告苑独占日伪房产者，县政府副主席侯煜赫，遂将苑逮捕入狱60余日。民国三十五年(1946)二月二十二日，西风沟匪徒叛乱攻城，苑获释，侯被杀，推为县主席，苑弗受，仍以原任赵瀛洲居正，苑任副主席，历三月引退。民国三十六年七月，俞时模率土地改革工作团60余人进驻小佳河村，苑知事不济，遂于当夜遁至老鹰沟地窨子藏身。半个月后，投奔土匪尤德荣队，蛰居于堪达岭南红石砬子北大叶子沟源头地窨中。十二月间，苑染肺疾，适尤匪队溃逃河北，约以同往，苑将一支大镜面匣枪赠尤，自知不久于人世矣，因拒随行，不堪其苦，且连累于人，遂乞一死足矣，尤德荣再三劝阻，苑弗肯，惨惋良久，遂以检殛之，置柴覆其尸，焚之，以地穴为葬矣，时年7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