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边地风情


　　　　　　　　　　　　　　　　 第四辑 边地风情
　　姚中

十一首
　　　　　　　　　　　　　　　　　　 垦 荒 者
　　蓝天下，大草原，草原上烟火弥天。荒火过处染成了黑色的绒毯，绒毯上面惊飞起成群的野雁。垦荒者的性格就是这样雷厉风行，要把无边的原野变成田园。晌午，在小河边上伴着金黄色的马蹄子花野餐，帐幕旁还煎着新拾来的喷香的野水鸭蛋。
　　　　　　　　　　　　　　　　　　 采 香 菇
　　从树林里走出一群姑娘，斗笠下洒着银珠。两臂拐着筐筐，浑身沾遍雨露。我问香菇哪里有？姑娘手指着山坳里的云雾：“南山采木耳，北山采香菇，只因云深不敢远去，怕失归路。”
　　　　　　　　　　　　　　　　　　 渔　　火
　　江边的夜，渔火点燃在茅屋边旁，它像一个守夜的更夫，站在涯岸上四处张望。静一些吧，静一些吧，江水静一些流，别把渔船摇荡。芦苇轻一些吵嚷吧，别惊醒渔民们美好的希望！
　　　　　　　　　　　　　　　　　　 流筏趣话
　　乌苏里江上漂木筏，谈不尽的一路佳话，抗日的勇士，捕熊的“哪吒”，摆渡抗联的渔夫，慈祥健谈的赫哲大妈，全装进老舵工的话匣。要问故事有多少？请看木筏后翻滚的浪花。问地名，更没啥，八百里江川路，多少处悬崖湍流，多少道水湾浅滩，多少种名贵特产，多少处村镇人家，都在口边上挂——问啥答啥。谈吃食，你能说出今晚要吃啥？炒鱼毛，拌生鱼，牙里红，牛尾巴，罗锅鲤，大鳌花，还是黑老婆来赶鸭？……老舵工胡子一拉撒：“啰嗦啥？渔窝棚不是送来两条大吗哈”！　　　　　　　　　　
　　注：牙里红、牛尾巴、黑老婆、赶鸭子、大吗哈，都是乌苏里江特产的鱼名。
　　　　　　　　　　　　　　　　　　挠力河畔做客
　　黄昏赶路奔店家， 进门店主人问吃啥？吃个啥？拿来菜谱咱来查。 店主人一见哈哈笑：“看你是外乡人，尽讲外乡话。俺这哪有这个规矩，最好的饭菜要听店家话”。店家话，且由他，店主人回身厨房里走，转眼端出来大白米饭红烧鲫鱼瓜。我一见，心要炸，“俺要吃猪肉，谁要你这个啦！”店主人心平气和不发火：“吃着看，你若吃着不中意，钱都不收啦”。忍着气儿尝一尝：“哎呀，名景这样大；”吃一口，鲜又香，吃两口，筷子都放不下，三口四口往下吃，怒气消散，转眼一席饭菜吃光啦。“啊呀呀——”店主人忍不住的哈哈笑，对着客人把口夸：“别看咱饶河地方小，名声却很大，猪羊鸡鸭算个啥，最美莫过挠力河的鲫鱼瓜。红肚黑背赛过南海的大对虾。小佳河的大米传天下，雪白香似暴马子开了花。吃一次，忘了家；吃两次，不想爹和妈；吃三次，脚跟都往地里扎。老汉出外十多年，为啥没回家？有心要回山东家，就是舍不得挠力河畔的大米鲫鱼瓜！店主人夸不尽边疆美，客人直把话头拉：“叫同志，且慢谈，刚才的饭菜再给咱来上仨！”
　　　　　　　　　　　　　　　　　　 采参老人
　　采过多少深山宝，胡子白了还不服老。见了老虎你不跑，遇上黑傻子你用枪挑。汗珠子洒在松枝上，树条子刮破了大夹袄。山多高啊路多高，你心中只有一条道。只为了这一条道，宁肯走它羊肠路千条，你口中只有一句歌，句句都唱“社会主义好”，那肯不向他献珍宝！
　　　　　　　　　　　　　　　　　　 山 家 行
　　没有柳条编的篱笆，门前一片朝阳花。瞅不见闪光的屋脊，房顶上结了大窝瓜。蔓儿爬上烟囱，搂粗的窝瓜垂在屋檐下。哈哈，小姑娘窗前摘瓜花，大人都去做什吗？汪汪汪，汪汪汪！这山叫来那山答。大嫂子树林里挑来一担榆黄蘑，小花狗吵醒了一个寂静的山家。
　　　　　　　　　　　　　　　　　　 山 村 行
　　进山村，不知路，丛林生烟雾。微火亮处，小瓜铺。村前河水猛涨，无桥渡，看瓜的老头，留客人住。一张草席两人铺，甜梦呼呼。夜半忽闻犬吠声，又响锣鼓，惊问闹处是何事？“村中男女，田里护秋防野猪！”
　　　　　　　　　　　　　　　　　　 森林小屋冬夜
　　月牙斜挂，雪满山洼。木刻楞的土屋里，切菜刀声刷刷。这严寒的冬夜，谁还在忙啥？是炊事员肉炒饭香，激起满屋子春天的喧哗。看，铁炉子烧得通红直爆火花，小伙子们正在穿轨靴。老队长起得最早，锉锯声有如泉水哗哗。多么热闹的伐木者之家，屋外拴着一排高头大马。嚼草声似一条汩汩的溪流，好像在说话。只要车老板喊一声“驾”！斧锯人马爬犁队，齐向森林进发。
　　　　　　　　　　　　　　　　　　 乌苏里江畔
　　江上飘着云朵，轮船把云朵划破。一束浓烟向远方飘去，广播筒里响着一支动人的歌。我倚着栏杆嘹望，啊，青山、绿水、树林、村落，啊，牛羊、拖拉机、金黄的麦垛……多么美丽的饶河！旅客像来到了自己的故乡，面对着这美景唱着赞美的歌。我仿佛在影院里，无数凄凉的记忆在我面前闪过……啊，深山、荒野、湿地、虎啸、狼嗥、老雁窝，啊，百里邻家去借火，鬼子烧杀，胡匪掠夺，一片饥饿……不靠共产党，哪儿来的新饶河？！赶走了荒凉，开放了幸福的花朵。我身旁的青年来自广东，我身后的转业军官抢渡过大渡河。谁说饶河属于黑龙江？它藏在千万个建设者的心窝。
　　(原载1959年六月《诗刊》与王吉厚同志联名)
　　　　　　　　　　　　　　　　　　 渔舍炊烟
　　月色抹上林梢，冰雪覆盖着大地和远山。在乌苏里江边上，树林中冒出一缕青色的炊烟。这不是茅舍，没有银色的屋檐。浑圆的土丘，穴洞对着蓝天。洞旁放着庞大的渔网，江边，插着几只锐利的冰穿。就在这简陋，穴洞里，居住着勇敢的捕鱼队员。每天不等三星正晌，队长便进行了紧急动员。雪橇上放好钢穿大网，奔向泡泽和那冻僵的洄水深潭。凿开坚厚的冰层，像无数不冻的泉眼。长竿把网纲通过，鱼儿像沸水跃出水面。不要藐视这平凡的渔人眼睛，举目就能把三尺冰层看穿。哪儿撒网凿冰，哪儿的鱼堆成山。夜晚，成帮的雪橇满载着鲜鱼归来，月光把渔人送到穴洞跟前。熊熊的炉火舔着茶炊，渔人们又守候着另一个明天。
　　(原载1959年六月号《诗刊》与王吉厚同志联名)
　　王吉厚四首
　　　　　　　　　　　　　　　　 领路的赫哲族青年
　　我们在完达山下勘测荒原，领路的是位赫哲族青年。他的眼睛闪射着机智勇敢，他并且十分善于言谈。在茫茫的草原上行走，他像航船上的罗盘。不管日出日落，月缺月圆，他的脚步总能把里程计算。在起伏层叠的山岭里爬钻，他像一只灵敏的小燕。带领我们去飞翔呀，他永远不会把路向迷乱。他每见到一棵树都要抱一抱，每见到一块岩石也要低头细瞧。每见一朵鲜花便拍手叫好，每见挖一锹土便连声夸耀。你们看，我的家乡多么美好，做完达山的儿子我很骄傲。做一个新时代的青年，我感到百般荣耀。熊狼常常在我们面前出现，一声枪响，一缕轻烟。原来他是出色的猎手哩，我们立刻让他讲述狩猎的经验。青年住在乌苏里江畔，儿时躺过柳林上的摇篮。家里有着年迈的妈妈，还有心爱的姑娘葛兰。在青年的记忆里有着不少苦难，提到这些旧话时他便泪滴胸前。并不是青年过于脆弱，有一件事情刺痛了他的心尖。妈妈曾把儿子唤到身边，讲述爸爸英勇牺牲的当年。妈妈拿起一支钢枪，宽宽的背带压在儿子的右肩：“这是你爸爸的愿望，它能把你爸爸的话说得完全。你爸爸曾经是个有名的抗联，孩子，不要给爸爸丢脸！”……从此，这支闪亮的钢枪，不曾离开他的身边。十年前，钢枪打过完达山的胡匪，今天，他又护送我们勘测荒原。爸爸的愿望应该实现，让完达山变成美丽的花园。让和平幸福的红旗，永远永远迎风招展。
　　(原载1959年三月《中国青年报》)
　　　　　　　　　　　　　　　　　　 饶 河 秋
　　乌苏里江泛银波，绿柳烟霞绘春色。江鸥掠开重重雾，我驾飞舟回饶河。十年游子返故地，耳目一新喜事多。五彩缤纷怡神思，饶河恰似花一朵。南山筑起纪念碑，抗联战绩碑上刻。金石雕成老战士：孤胆杀敌英姿勃。一盏红灯照塞北，霎时引来万户乐。山巅耸立电视塔，顶天立地好气魄。放眼再看饶河岛，春风杨柳舞婆娑。扶老携幼游人稠，艳丽衣着身上裹。走进城区眼缭乱，高楼广厦造型特。车水马龙多繁华，柏油路面更宽阔。工厂造出新产品，货物载满自动驳。琳琅满目大百货，笑迎柜前八方客。遥望西天大鼎山，巍巍苍苍更显赫。寒流妖风无所惧，放声唱起赫家歌。信步攀上南山顶，顿觉眼界更开阔。谁说饶河多荒凉，面对现实胜雄驳：昔日荒郊变良田，万顷麦苗荡绿波。荒山秃岭育青松，移栽白桦全成活。千里沃野皆耕垦，大型农场似星罗。昔日人称团山子，如今建成新饶河。故乡处处美如画，绚丽画卷长如河。人民自有回天力，发展兴旺赖改革。社会主义康庄道，神州大地创特色，物华天宝人杰灵，幸福花开万年乐。
　　　　　　　　　　　　　　　　　　 饶 河 行
　　金风飒飒染山沟，送来饶河秋。高梁田间挑红灯，窝瓜蔓上滚绣球，辣椒一串串，家家檐下挂红绸！金风飒飒染绿洲，送来饶河秋。玉米棒子赛牛角，稻粒上的鼓溜溜，大豆摇金玲，千里沃野尽丰收。金风飒飒染山头，送来饶河秋。串串葡萄似玛瑙，树树山果红个透，满山狲猴桃，酿出饶河醇香酒。
　　　　　　　　　　　　　　　　　　 夜　　渔
　　晚风舞着柳丝，月光逐着流水。一只渔船悄悄地划过江面，忽啦啦一群野鹜惊飞。姑娘们月下溜着夜钩，鱼漂儿叮咚闪着银辉。噗通通，江里泛出无数个明月，一条大吗哈鱼在舱里甩尾。赛过小伙子实在不易，姑娘们可谁都不肯气馁。只要咱把劲儿鼓足，今夜，月亮不许它西坠。晚风舞着柳丝，月光逐着流水。噗通通，又一条鱼儿砍入舱内，咯咯咯，姑娘们笑声清脆……
　　原载1961年九月号《嫩江》
　　那杰二首
　　　　　　　　　　　　　　　　　　 鲑鱼时节记实
　　五花山时鲑鱼来，张帆渔船并排排。男女老少齐出动，丰收喜悦乐开怀。
　　船多鱼多人不闲，江边架起电灯来，通宵达旦勤操作，一日三餐不离船。
　　内地亲友纷纷来，鱼籽鱼片加鱼丸。临走谁都不空手，鱼批鲜鱼带得全。
　　　　　　　　　　　　　　　　　　 随徐日录猎雉
　　伴随徐君去北郊，皑皑白雪几没腰。猎得雉鸡背不动，寒风扑面喜眉梢。
　　王连山三首
　　　　　　　　　　　　　　　　　　 饶 河 行
　　公路环绕群山峰，车轮行在彩云中。红衣卫士挥巨铲，道路养护平如镜。山间奔驰铁巨龙，鸟语花香伴君行。琢木鸟儿敲金鼓，冰凌黄花笑送迎。条条公路绕山行，潺潺溪水悦耳鸣，花鹿嬉戏问君好，松鼠树上报路程。乘车回顾观山景，壮丽河山似仙境。梦幻之中离饶去，何日再返边陲城。
　　　　　　　　　　　　　　　　 赫哲人火烤塔拉哈
　　夜宿乌苏里江边，明月当空伴晚餐。篝火烤起塔拉哈，鱼香飘在云外天。逆风香出四十里，顺风香出九十三。云中客过也留步，品尝赫哲鱼美鲜！三义甘泉酿美酒，引来洞中众酒仙。塔拉哈鱼待仙客，诸仙豪饮十八坛。众仙饮酒酩酊醉，醉卧沙滩整三年。三载酒醒告赫兄，塔拉哈味口中鲜！
　　注：赫哲族捕来鲜鱼，切成片，以木棍挑之投火烤食之，名为“塔拉哈”。
　　　　　　　　　　　　　　　　　　 鲑鱼之来历
　　五花山时鱼回乡，繁衍后代永流长。雌雄追逐铺江底，足踏鲑鱼好过江。大吗哈鱼有来由，岳飞曾求老龙王。追赶金兵无粮草。岳军人人皆犯愁。武穆帐中漫步走，一夜之间白了头。岳王江边设祭酒。上表龙王多保佑。龙王发出慈善心，下令鲑鱼满江游。岳军皆食大吗哈，人马健壮追顽酋。
　　注：大吗哈鱼，是江海涸游性鱼类，为乌苏里江之特产。神话故事说：岳飞追赶金兵，到三江边。金兀术也是一条孽龙，不应死，所以天现铜桥而遁去，岳飞兵困江边，粮草断绝，特设祭坛，向龙王求救。龙王发出善良之心，下令大吗哈鱼逆江而游。因人马皆可食，故兵强马壮，继续追赶金兵……。如诸君不信？可用生大吗哈鱼喂马，马可食之，其它鱼马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