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年乜河义和团的抗俄斗争
重要历史资料
一、一九○○年乜河义和团的抗俄斗争
孙永德 宋树清
一九○○年牡丹江人民反抗沙俄帝国主义侵略斗争,主要是在全国各地义和团反帝爱国运动的推动和鼓舞下,从“吉林三边”(三姓、宁古塔、珲春)居中扼要重镇宁古塔(今宁安)及其前哨军事要寨乜河(今牡丹江市兴隆)形成、发展和壮大起来的。乜河是我国东北部边疆通向宁古塔和省城吉林的门户,是沙俄直接攻取的第一个军事目标。乜河义和团在乜河阻击战、铁岭河反击战与宁古塔义和团在宁古塔保卫战中,不屈不挠,不怕牺牲,与东北各地人民抗俄斗争,遥相呼应,阻止了沙俄妄图吞并我国东北建立“黄俄罗斯”的阴谋计划,显示了东北人民奋起挽救民族危亡的伟大历史作用。
乜河地理及其战略地位
乜河傍依牡丹江,地处天然屏障的铁岭河陡峭之间,环周形势具有十分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中东铁路(即东清铁路)的主干线(从满洲里至绥芬河)的东部线水路陆路一个重要交叉点牡丹江站和铁岭河大铁桥就设在这里。
自古我国北方各民族就在祖国北方的广阔疆土上,集部落,筑城池,设台卡、戍边防患。到了元朝,乜河已形成了畅通京城的驿站。顺治九年(1652年),宁古塔驻防八旗增 兵驻守乜河。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乜河又成为始自宁古塔连接绥芬河、三岔口(今东宁)、双城子和海参崴边陲的内陆第一段军事驿站。在沙俄殖民主义者不断侵扰黑龙江,相继强占了我国东北大面积领土的情势下,光绪年间的乜河已经成为宁古塔的第一个军事要寨。随着沙俄蚕食我国东北领土的胃口越来越大,光绪六年(1880年)清军配有洋枪洋炮的步兵、马队三个营一千二百名士兵驻守乜河,加强了保卫边防的力量。自此。乜河这一进入宁古塔的桥头堡,便一直为沙俄所垂涎。
沙俄殖民主义侵入牡丹江
沙俄为实现其蓄谋已久的“用银行和铁路征服”中国的侵略计划,决定在中国东北修筑铁路。
一八九六年六月三日,沙俄强迫清政府并贿买李鸿章签订了《中俄密约》,攫取了在我国东北“借地筑路”的殖民特权。一八九七年八月二十八日,东清铁路( 又名中国东省铁路,辛亥革命后改称中东铁路 )在我国东北境内的牡丹江地区小绥芬河右岸三岔口附近的预定铁路出境地点,举行了东清铁路开工典礼。开始在东北的铁路沿线各地强占土地,拆毁民房,砍伐林木,筑路架桥,开港建厂,驻军设卡,进行了全面侵略活动。开工不到一年,沙俄就在东清铁路七座桥梁之一的东线牡丹江铁岭河大铁桥建筑工地,修建了数百间营房和炮垒,不断增派“护路军”,并在桥头两岸构筑炮台,对中国工人进行监视、镇压。蓄谋建立“黄俄罗斯士兵村”,并使“护路军”充当其把 “黄俄罗斯并入帝国的军事先锋队”(转引斯维尔斯基:《黄俄罗斯士兵村条例》)。 与此同时,沙俄筑路工程队在铁岭河、乜河和卡路几处历史上重要军事交通驿站之间,建起了牡丹江站(现市工人文化宫广场公共汽车站址)。从此,这条铁路便成为沙俄掠夺我国东北农林矿产资源和吸吮中国人民血汗的一条输血管。
在修筑东清铁路时,沙俄用欺骗手段从山东、直隶(河北)和铁路沿线一带,大批招募破产农民充当筑路苦工,他们对筑路工人肆意虐待目不忍睹。清政府官员也不得不承认东清铁路“自兴工以来,强占民地,虐待土工”,筑路工人和沿线居民“无不疾首痛心”。牡丹江铁岭河的建桥工人与东北各地筑路工人,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冒严寒和酷暑,在沙俄监工和护路队的皮鞭和刺刀下从事土、木、石工等笨重体力劳动”。沙俄对中国苦工进行百般的折磨和凌辱,沙俄监工还想方设法克扣工资,致使工人“日亟劳瘁,不得衣食,难以生存。更有甚者,做工皆戴手镯(铐)脚镣,随时都有遭到俄军枪杀的可能”,“劳动、居住和饮食条件极端恶劣,铁路沿线疫病流行”,被沙俄折磨、迫害、枪杀致死者之多,骇人听闻。(见张伯英:《黑龙江志稿》42卷 194页)。列宁在当时写的《中国的战争》一文中指出“每天只给中国工人十戈比的生活费”(等同当时三包香烟的价值),深刻揭露了沙俄侵吞中国东北大面积领土,残杀大批无辜中国居民,大肆掠夺中国东北经济资源,残酷剥削中国工人的野蛮罪行。
由于修筑铁路大量占地,大规模砍伐林木,大量劫掠农产品,加紧盗采金矿、煤炭,严重破坏了我国东北自然经济,致使铁路沿线依靠土地山林种植、采集、狩猎和伐木为生的广大劳动者,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面临更加贫困和破产的境地。驻扎在铁路沿线的沙俄军队奸淫妇女,烧杀抢劫,无恶不作。沙俄这种胡作非为,激起了中国人民的无比愤怒。于是筑路工人、伐木工人、猎户和破产农民、手工业者,奋起自卫,自发地惩治沙俄监工、资本家,“焚毁林场,破坏铁路,袭扰俄军”。这些自发的抗俄斗争,为即将到来的大规模的义和团反俄斗争拉开了战幕。
乜河义和团的兴起和发展
一九○○年二月,义和团运动席卷全国各地。它是中国人民在面临帝国主义侵略日益加深,民族危亡日趋沉重,国家有累卵之危,人民有倒悬之急,而清政府又不抵抗的紧要关头,奋起反抗的一种组织形式。它首先是从山东、直隶发起,迅速遍及东北,在铁路沿线有了很大发展。由于往还山东、直隶的筑路工人宣传鼓动,乜河街上出现了义和团反帝“揭帖”(布告),号召群众入坛练拳。这时,宁古塔东菜园子由一位姓张的山东人发起,组织了贫苦农民、手工业工人二百多名,聚集在东牌楼外山神庙设拳坛。乜河义和团是在东清铁路沿线的筑路建桥工区发展起来的,主要是来自山东、直隶的贫苦农民转到这里修铁路的,大多数是二十岁左右身强力壮的青年筑路工人和少数伐木工人、手工业者、猎户和靖边左路的爱国士兵。他们聚集在乜河和卡路关帝庙设坛,习功拳术,操练刀矛,在关帝庙宇门前树起了“灭洋”的抗俄大旗。在六月间,铁路工程全部停顿时,已经形成了东清铁路东线一支声势最大的发展到五百多人的抗俄队伍。当时在民间流行这样一首歌谣:“一进庚子年,起了义和团,杀了洋教士,扒了电线杆”。
沙俄武装入侵和乜河首战告捷
一九○○年七月六日,沙皇尼古拉二世在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涛中,妄想利用八国联军侵华时机,一举实现其吞并我国东北建立“黄俄罗斯”的迷梦。尼古拉二世自任侵华军总司令,决定派遣十七万多军队,兵分六路大举侵入我国东北地区。东路陆路一支侵略军。由驻双城子的尼科利斯克部队的艾古斯托夫少将指挥着“东西伯利亚第十三团、两个炮兵连和一骑兵团”,主力数千人,于七月十八日凌晨,从铁岭河耀武扬威地直向乜河清军营地扑来。梦想长驱直入攻取宁古塔,直奔省城吉林,汇合哈尔滨以完成侵略中国东北的战略计划。然而,沙俄侵略军刚一踏进我国东北东部铁路沿线第一个前哨阵地,却遭到了预想不到的迎头痛击,从而牵制了敌人的整个侵略部署。乜河义和团和清军爱国官兵,首当其冲,在抗俄第一线的首次战役中,沉重地打击了沙俄的侵略气焰。
七月十八日,俄军先用大炮掩护步兵,向乜河清军营地发起进攻。坚守防营阵地的清军官兵与俄军展开了猛烈的对射,用密集炮火压住敌人的攻势。继而敌我双方短兵相接,对峙射击,互有伤亡。在乜河街的义和团勇士奋力配合堵击入侵敌人的情势下,迫使敌军不能前进一步。接仗一整天,狡猾的敌人傍晚退出阵地,连夜策划计取乜河。
七月十九日,沙俄侵略军施展了调虎离山,围塔(宁古塔)打援的诡计。敌人围攻宁古塔,途中设下埋伏截击乜河援军,乘虚攻取乜河。当宁古塔告急,乜河清军前往解围时,在牡丹江市郊的烧锅屯一带与偷袭乜河的俄军相遇,展开了一场遭遇战。战斗持续半日,清军阵亡哨官二名、士兵十多名。在情势危急的紧要关头,幸有四十多名义和团勇士手持大刀长矛,犹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阵前,出其不意地直杀得敌军落荒而逃。俄军计取乜河落空,无法攻取宁古塔,敌酋艾古斯托夫不得不从双城子和海参崴紧急再调援军。当天傍晚,敌军全部退扎磨刀石,“坚筑高垒,意在持久”,等待援军到来。
铁岭河俄军据点的激烈战斗
八月上旬,敌人援军已进入我国东北境内。在磨刀石按兵不动的沙俄侵略军开始云集铁岭河一带。准备会合援军向铁岭河、乜河和宁古塔全线发动总攻。亲率援军侵入牡丹江的俄军上校谢·阿·多勃隆拉沃夫,在他著述的《满洲射手札记》(俄文版)一书中,回忆“当时仍按兵不动的尼科利斯克部队”,“急切地期待着……第十九团尽快开来,以便增强兵力去打击敌人,将其从爱河击退,继而夺取宁古塔城。”
八月中旬,精明强悍的义和团勇士和清军爱国士兵,乘敌锐气已挫,援军尚未到达。主动出击敌人,消耗其有生力量。他们在铁岭河摆开战场。直捣敌巢,神出鬼没,回旋铁岭河和爱河的敌人营垒之间,发挥了刀矛善攻近战和拚刺的特点。坚持了半月的战斗,严挫了沙俄侵略气焰。
八月二十五日,沙俄侵略军东西伯利亚第十九步兵团援军开到穆棱,随即编入艾古斯托夫部队,经磨刀石向牡丹江逼近。八月二十七日,敌酋艾古斯托夫命令俄军开始全面出击。八月二十八日,多勃隆拉沃夫亲率俄军涉水渡过爱河,立即投入战斗。
铁岭河阻截敌军的反击战,是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八月二十七日,敌人集中优势兵力和精良武器,全线进攻,使得铁岭河战斗与乜河和宁古塔隔绝,失去联系,终因寡不敌众,伤亡甚多,同时与沙俄步兵和骑兵周旋,半击半退。当退至卡路屯以西的海浪河北岸时,又被数百沙俄哥萨克骑兵包围,义和团勇士们坚贞不屈,英勇顽强地与敌军展开肉搏战,最后二百多名义和团勇士和爱国士兵全部壮烈牺牲。
这次战役,是牡丹江人民抗俄斗争史上的光辉一页。但是,由于清政府媚俄的投降派吉林将军长顺,八月二十五日赴伯力签订“和议”,屈膝投降,扼杀了这一群众性的反帝爱国运动。在牡丹江海浪河边,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光荣殉难的爱国志士们的尸骨无人收敛,尸体暴露荒野无人问津,多少年来白骨杂在野草之中,使人触目惊心,所见者皆垂泪。后来,还是当地的老百姓目不忍睹,才把这些遗骨掩埋起来。并且世代传颂着这些抗俄英雄们的光辉业绩。
沙俄血腥屠杀和洗劫乜河
八月二十八日,沙俄侵略军攻克乜河防营,强渡牡丹江,向宁古塔发动总攻。因为乜河防营哨长在吉林将军长顺出使伯力乞降之前向宁古塔副都统面授机宜的影响下,与优于自己数倍的敌军相遇,不战而降。一部分爱国清兵投身到义和团的战斗行列,奋力杀敌。然而,当一些爱国的清军炮兵准备迎击之时,却发现吉林将军经宁古塔副都统发来的大量炮弹根本就不合大炮口径,这样二次战役一开始,炮火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沙俄侵略军攻克乜河后,大肆抢劫财物,奸淫妇女,焚烧村庄,杀戮居民,其野蛮残暴的罪行罄竹难书。一座具有悠久历史的乜河大街被烧成一片瓦砾,清军营地和关帝庙同时被焚毁,邻近村屯也尽被烧光。未来得及逃难的男女老幼全遭杀戮,妇女被奸污,就连躲藏在碾磨的七旬老妇也难幸免,不知多少中国居民死在沙俄的屠刀之下。光是逃避野外因无衣无食死于沟壑者就不计其数。据义和团档案材料记载,这支野蛮残暴的俄军从乜河侵入宁古塔,直到额穆:“遇男者轻打重杀,见女就地奸淫”,躲藏的男女妇孺,“多半林居野处,茅草作屋,树皮为房,餐风露宿,穷困已极”。美国历史学者乔治·亚历山大·伦森在《俄中战争》一书中写道:俄军“所到村屯,悉行焚烧”,“凡华人不论男妇大小,尽行屠戮,遭害者不下数千村,被烧者不下万户”。沙俄侵略军对中国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沙俄侵略军谢·阿·多勃隆拉沃夫上校,在《一九○○年满洲札记》(35页)一书中,供认他途径乜河时“沿路到处可以看到不久前惨遭破坏的景象:东倒西歪的房舍、七零八散地载着各种货物的大车、折断了的枪支及散失的各种财物。路旁的山坡上,横尸遍野,目不忍睹”。
正当乜河义和团与沙俄侵略军鏖战的时候,吉林将军长顺密令宁古塔和乜河清军官兵向沙俄侵略军屈膝投降,并镇压义和团运动。曾经协同乜河防营抵御沙俄侵略军和固守乜河的义和团勇士散入乡间者,又多为清军官兵捕杀。清军哨卡还严密封锁了乜河和卡路的交通要道,盘查过往行人,特别是对一些从山东、直隶来到这里修铁路的青年工人,看到他们背着小包、扛行李卷,见了就抓,是义和团抓住就杀。然而沙俄侵略军的“讨伐”和清政府的镇压,丝毫也削弱不了人民群众的抗俄决心。牡丹江各地人民抗俄武装,此起彼伏,风起云涌,继续与沙俄侵略军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
当年竭力谋划侵吞中国东北的沙俄财政大臣维特面对中国人民斗争形势,“黄俄罗斯”的迷梦破灭了,不得已供认:“由于不可避免和持续的骚扰,我们不能保证自己在满洲的固有地位。”(《红档杂志》有关中俄交涉史料中译本,第 197页)残暴凶狠的沙俄侵略军谢·阿·多勃隆拉沃夫哀叹:“如果采取什么办法根绝‘红胡子’(诬指抗俄义军)的话,那么这些地区就应该全部毁掉”,“居民就必须全部根绝”,“总之要斩草除根,拔掉在这儿生长的根子,幼芽就不能活了。”(见《满洲射手札记》一书)
乜河义和团运动,是牡丹江人民反对沙俄占地筑路和反对沙俄大肆掠夺中国东北农林矿产资源的群众性斗争的继续和发展,它充分表现了牡丹江人民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高度爱国热情和对帝国主义侵略的顽强反抗精神。
由于当时历史条件的局限,乜河义和团运动,在沙俄和清政府内外勾结的双重绞杀下,悲惨失败了,但这一群众性的反帝爱国运动,在历史上的伟大作用是完全抹杀不了的。义和团的捍卫祖国领土主权和阻止沙俄吞并中国东北阴谋的历史功绩,将永垂青史。那些没有留下姓名的义和团英雄和清军爱国官兵的反帝斗争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