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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母校

艺文荟萃

辉煌母校


何村
我一直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种什么基因的延续。在我离开学校的10年里,就有一种潜意
识,常常很容易地在我接触的人中,辨别出他或她与我是不是毕业于同一个学校。因此我常
常地问对方:“你是不是毕业于××学校?”就在对方愕然地点头之时,我的心却早已得到了
印证。因为我对他们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即便是早毕业于我们10年前的校友,我也会在
他(她)的举止言谈和衣着打扮里发现我们共同拥有的、母校留给我们的一种痕迹。这种痕迹
究竟是什么也是很难说清的,就像属于一个母亲的孩子便有共同之处一样。
(1)我一直觉得,我的身后就站着那个并不起眼的学校。毕业的10年里每当我回头之时总
看见学校像母亲的身影一样站在我的身后。即使我走得很远很远,我还能看得见她慈爱的目
光。因此在我的感情里,校园情结便变得非常深刻。这种深刻的程度有时常常使我忘了我现
在的职业,而把自己当成一个有几分书卷气的学生。
这所不起眼的学校没有一个辉煌的过去,或许也不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没有历史的学
校,便少了不少学生的骄傲。每每外出开会或学习,有人问起毕业学校时却常常难以启齿,
因为这所学校实在少为人知。我就在这所少为人知的学校里度过三年学生生涯,因此我的血
脉便永久地流淌着她的血液。
(2)今年的7月29日,我那些离校10年的同学重又归来,当我们站在校门口,寻找着自己
生活过的教室、寝室之时,我们竟然有一种发现:无情的岁月剥蚀掉的东西都是没有一点价
值的,或许是表层的,而那些沉积在血管里的东西永远也冲刷不去。
校园的名气与她的历史有关。而学生的成才、发展、学业的显赫却与学校的氛围有关,
或许还和学校的地理位置有关。我们的学校前面是农田和乡村,学校边上有一不大月牙似的
水泡,校园前还有一条似流非流的小河绕过,校园后边是砖场,片片农田相连,冬天便成为
空地。因此我们的生活不是城市化的,而是乡村化的。
我知道有名的学校都座落在有名的城市里。譬如北京的北大、清华,譬如上海的复旦、
交大,譬如天津的南开。学校因城市而骄傲。我们这所学校天时地利均不沾边,相互影响于
她的,是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的田野。
(3)我曾从北京大学的一处门口匆匆走过,看见她彩楼式的古气很深的大门如庙门一般。
我知道清华有未名湖,有历史的渊源,有迭出的一代代雄才,如夜幕的星星又亮又大地闪烁

至我学了气功,才知道气场学说,知道自然界中一物对另一物的影响,知道学校的走向
和身前身后的附着物是相互作用和影响的。
我不熟悉北京,我不知道北京,我不知道北京大学周围的气场对她如何影响的,但北京
乃千古帝王之宫,先哲圣贤名流聚散之地,亭台庙宇,香火明灭,那仙气灵气给北京大学九
牛一毛则足使她名垂史册了。未名湖与我们的月牙泡有多大相差也不清楚,但仅这名字听来
就让人有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感受。假如在未名湖边小坐,那湖水的倒影里就能看见由名
人相叠沉在湖底的身影。而你置身月牙泡时,除了能嗅到远处乡村飘来的牛粪味外,就只能
看见水里面的几条土里土气的鱼儿在疾驶。水边上有一溜茅草小道,有一丛丛的水草和飘在
水面的绿苔。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水边的树林里,听大自然的低吟浅唱。这里的氛围不是学府式的,而
是乡村式的。正如我们的学生大都来自乡村而不是大都市一样。学府式的教育与乡村式的教
育是不可以相提并论的。譬如我们住过的那溜平房,据说在前一届还是烧火的,同学们还需
要拾茅草,而轮到我们时便改成了上下铺了,虽说墙壁斑驳有泥土脱落,虽说走廊里的脏水
桶总是满溢而四溅,却并没有影响我们与中专学校相比而内心里形成的“天之骄子”的心情
。这种中国传统式的与落后者相比的心理,使我们总有一种相应的满足。
(4)校园的大门很像一个机关单位的大门。两幢水泥柱子,两扇大铁门,看不出一点点的
学院气。记得那夜从家里归来走进大门倒让自己产生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学校的围墙是石
头的,上面还有几块直立的碎玻璃。一株株高高大大的杨树在夜深人静之时让人毛骨悚然。
楼道里总有“咚咚”的脚步回音,停电的夜晚便黑黝黝地像一条无出口的隧道。
丁香花总是要在春天开的,开的时候满校园便有一股香气。文艺班的学生嘴里总是要唱
着歌在花丛间的小道上走过,英语班的学生便旁若无人地嘟噜着英汉夹半的外语,中文班的
学生便在腋下夹一本什么流行小说或外国名著招摇过市了。这种亮相或许就与这种乡村的影
响有关而显得有小家子气。
就在今年夏天,我去黑大跟前的学府书店买书,身前身后总有黑大的学生们指指点点,
那种清高和散淡,让我一下子就想起10年前的自己,想起学校里那有一个窗口的图书馆和那
个不大的阅览室。那种自命不凡和清高,也是我们那所乡村式的学校固有的氛围。就是学校
里的老师也是乡村型的,而不是学者型的。
这乡村化就永久地影响了我们,虽然离开学校10年、20年,也是难以摆脱的。学校的氛
围足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5)母校与我,就像故乡于我一般,因此我没有权力对她评头品足。我这里没有批评我的
母校的意思,只是走出10年后蓦然回头的一种发现。我只是觉得在我们避开感情的维系之后
,觉得学校有一种封闭,而这种封闭又确实太久。我看到过一幅油画,上面是一把老式的宫
廷椅子,黑森森的油漆让人沉重。我想起母校时便想起这把椅子。
我初入学校时刚满17岁。第一次走进校门时用的是看中学时的眼光,便觉得学校里的一
切都是无比灿烂而大学化的。那时我们不懂,不懂而又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我们学
着高年级的同学的样子,夹一本书早早地去排饭,傍晚的时候,故作高深地徘徊在校园里。
我们写诗、写散文、写小说,梦想着成为当代的作家。虽然我们知道这所学校在全省却是排
在榜尾,但我们坚信“山沟里飞出金凤凰”的信条。这信条竟永久地占据了我们稚嫩的心田

走出校园的10年后遥想当年的自己,似觉在翻一本描写历史的长篇小说。仿佛又有一点
不可思议,为什么当时竟那般的幼稚和单纯,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朦胧。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流传了几千年而被中国的教育界一直推崇的古训也
同样影响着我们,影响我们的原因是学校没有名气也没有名人。
(6)母校却是辉煌的,她永远辉煌在我们每一个从这里走出的学生的心底。她如一位默默
无闻的母亲,任劳任怨,忍辱负重地培育了一代代同样默默无闻的孩子。这默默无闻的操劳
和奉献,便是她永远的满足。虽然三年校园生活母校所给予我们的并不太多,但我们细数那
一个飘逝的日子,却有一种真诚的依恋。
我是永远属于母校的一株冒出绿芽的小草。
就在母校庆祝她35岁生日的那天,我正一个人倚在远去的列车的窗前眺望外面的风景。
因为我活得不像样子,便没有接到一张校庆的请柬,更因我囊中羞涩,为并不富裕的母校拿
不出一笔财物。因此我便不敢挤在那些功成名就的学兄学弟的行列里,去看望母校了。我怕
母校因此而伤心落泪。
所以,只有在远去的列车上,在泪眼朦胧中,想我的母校在她35岁生日时的那份福气、
那份吉祥和那份属于大家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