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北安县第四区调查


杨英杰(黑龙江省政府副主席)
前言
我们为了比较深刻地了解黑龙江省情况，组织了一个调查组，前往北安第四区调查。希
望用这样研究典型方法，求得制定政策和检查政策的可靠根据。一月十一日下乡逐户访问、
调查之后加以研究。同时征询县上和农会同志们的意见。这调查材料难保完全确切，但据当
地人和农会同志们的意见。大体还是确切的。
北安县是全省比比贫困的县。第四区是北安县中比较不是最穷困的区。这一区的情况与
其他区，这一县与其他县，定会有若干不同，我没有想以第四区的调查去概括全省，我只是
用研究典型的办法来作第四区调查，提供出一些工作方法与研究方法而已。
参加这次调查的有韩昆师、赫崇光、王启良、赵纯义、徐国璋、呼志远、王承启、刘承
章等同志。
第一部分 概况
第四区位置靠近北安县街的西、北、东北面。包括滨州李屯、新立屯、曹洪升屯、张万
福屯、第一官舍屯、北窑地屯、李家屯、葛家屯、兴隆屯及其他等28个小屯子。现有住户87
0户，绝大多数为农民，此外，尚有少数窑工、铁路工人及职员等。居民中间所谓老户，是指
近二三十年由别处移来的，并无居此几代的老户。土地肥沃。主要粮食为大豆、谷子、苞米
等。1944年正式成立厚生区，即包括现在这些屯子。
“八、一五”至12月中，区政权没有改造，直至12月斗争伪区长后，始成立区农会，选
举新区长，改名为第四区。
第四区之建立，是由于群众清算伪区长的帐目，几乎全区所有住户都卷入了这一斗争浪
潮中。结果伪区长交出过去贪污、敲诈等赔款16万元，他本人也表示愿意改过，也就将他释
放，再未追究。经过这次斗争，群众懂得应该组织起来，应该用自己力量去取得应享受的权
利。明白了民主政府是真正为大多数人民服务的。于是他们选举了区长，成立了区农会。此
后，就是彻底执行省政府施政纲领中的将开拓团及公家土地，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他
们分了一千二百多垧，其中九百多垧好地。这件事情，群众开始犹疑，因为这是自古以来没
有见过的事，基至土地分配完了，有人还不相信，直至发下地照，宣布这些土地永远属于他
们了，才放了心。证实了新政府所宣布的施政纲领是条条十足兑现的。
目前，人民和政府面前重大问题是春耕的问题。
第二部分 第四区之阶级关系
我们所调查的，是两个时期材料：一是1944年的材料；一是1946年初的材料。要用出较
的办法来研究，则问题表现得更明显，一目了然。1945年是变动的年份，一方面欠收，一方
面“八、一五”后就解放了，各方面有变动。因此不好拿这变动很大的年份为依据。我们逐
步研究，先来分析一下1944年各阶级的情形。请看第一表。
1944年除少数人迁移外，现在还有563户，2790口人，私有地568.垧(内中包括出租200垧
)每户平均1垧多。另外租种伪县政府、关东军等所谓公地428垧(加上租种私有土地200垧共6
28垧)，共约种地1000垧，平均每户不足2.7垧。共收粮2621.1石，出荷即占去1899石，四分
之三强。即令农户对敌有所隐藏，而出荷数占收入之二分之一以上是无可怀疑的。负担(包括
储蓄、献纳、劳工等，出荷在外)32万元，平均每户出4.8元。没有房子人家320户为56.5%，
但没有土地人家445户，为79%。
注①、注②已有地项内568.5，内中出租200垧。租地项628，除租私有地200垧外，其他
均为伪官公地。
注③、注④：收粮一项，未算收菜，出荷交菜数未能计入。同时收粮数实际比表上必多
些，当时人民隐瞒敌伪的数目，未计入。
注⑤：负担一项，包括储蓄、献纳、劳工钱、捐税等，而去劳工去勤劳俸仕人力未计入
。
我们看看伪满洲国时代各阶级的特征吧：
(一)什么是雇农？雇农就是没有房子、没有土地、没有车马，家里多半只租一辅炕。主
要特征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去为别人做长工、月工、短工为生，但是一年还须出240元的负
担。
(二)什么是贫农？贫农就是有一些人家没有车、马和房子，四分之三的人家没有土地。
他们平均每家一个半劳动力，租种二垧左右土地，出荷、地租加上465元的负担，驱使他们生
活陷入贫困的深渊！
(三)什么是中农？中农就是基本上以自己劳动力种地为生，即介于贫农、富农之间的农
民。具体说，他们半数没有土地，每户有三个劳动力，三头牲口(一般地说，此地有三个牲口
始能组成一副犁)，一辆车。因此，他们耕作能力比较强，每户种十垧上下土地。可是出荷负
担也占去收入一大半。在伪满时候，他们地位上升是万分困难的。
(四)什么是富农？富农就是虽自己参加生产，而主要以剥削所雇长工、月工、短工剩余
劳动生产的富裕农民。他们有(或租)大量土地(三四十垧)，每户平均二个劳动力，七个牲口
，一或二辆大车，出荷及负担，最多占去一半，加上兼营商业或运输，所以他们过着富裕生
活。
(五)什么是地主？地主就是主要有大量或较多土地，以出租土地收入地租为生的一种人
。他们还出租房子收房租，放钱收利。第四区的地主都是小地主，因为他们所有土地都只有
20垧左右。
(六)什么是工人？工人一无所有，主要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为生。但每户亦有270元的负
担。
(七)其他为职员、医生、拉脚的等。
以上就是1944年满洲国时代各阶级的特点和他们所有土地、财富以及负担情况的画图。

我们来分析1946年各阶级情形，请看第二表。
根据表，我们看到解放后，刚刚分配了开拓团地及公家地不久，现在各阶级的情形：
(一)什么是现在的雇农？他们是没有马、没有车、没有土地、没有房子，主要以出卖自
己劳动力为别人做长工、月工、短工为生的农村无产阶级，他们得到了自由，只有78元负担
。
(二)什什是现在贫农？他们是一半人家没有马、没有车、没有房子(租房住)，但他们以
前没地的现在都分得了土地(二垧左右)。即是说现在已经具备了农业生产上最主要的生产手
段——土地了。取得向上发展的基础了。
(三)什么是现在的中农？他们多数有了四五垧土地，六分之五是刚刚分得土地有三个劳
动力，三个牲口，一辆大车。
(四)什么是现在的富农？他们拥有大量土地，三个劳动力，五个牲口，一辆大车主要的
还是雇用长工、月工、短工去生产。
(五)什么是现在的地主？他们是主要以所拥有大量土地出租，靠收租生活的阶级。同时
他们还出租房子或放债。
(六)什么是现在的工人？他们是一无所有，主要依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无产阶级。
注一：分地一般是按人口分的，而且各屯子中每人得数目不完全一样，因为有屯子地多
、有屯地少，地分好坏，熟荒等。
注二：这些负担是新政府成立后的负担，但当时该区长仍是伪区长未改选时推派的。
注三：贫农无地分得土地户数为408户，加上贫农有地又分得地的6家，故为414户。
注四：这一家小地主分了12垧地，因这地是伪满政府1945年未给价强买去的，他赖以为
生，去年分地时仍将这12垧地分给了他。
我们再往下分析，看看1944年到1946年的阶级关系是如何变化的？变化的结果如何？请
看第三表。
根据上表，我们看出：
(一)1944年的雇农121户，占21.6%，即约为五分之一。但是，1946年他们变了，由一无
所有变成有土地的人家了。主要原因是他们分得了土地。
(二)1944年的贫农304户，占54%，即二分之一强。1946年他们绝对系数没有发生阶级变
化。他们还是没有房子，一半人家没有牲口，生活向上还需要一个时期，需要帮助，因为过
去被剥削太惨了，而且解放只半年，但是阶级内容上已有了变化，每户取得了二垧土地。只
有11元的负担。同时，还有9户贫农上升为中农。在伪满洲国时代，贫农没有上升的机会，而
革命半年一下子就有9户上升为中农，我们不能认为这是一件小事啊！这是革命的结果，这是
革命引起的经济生活向上运动。因而造成的阶级变化，今后这一程度更将明显。
(三)1944年的中农29户占5.1%，1946年基本上没有变化。他们每户分得了4垧土地。每户
所分土地比贫农约多一倍。这是因为发放土地时按照人口分的。贫农人口少，平均每户四、
五人，中农人口多，平均每户9人。而且有些中农土地过去被强制“收买”去，现在分地，又
发还给他们了。这里我们要指出一点，即1944年中农所有土地为136.5垧，而1946年中农户数
多了，但未分地前所有土地减少为45.5垧，就是说减少91垧，少了三分之二多，原因何在？
这是公家(即伪县政府)于1945年继续强制的无代价地把土地收去了。如果没有解放，则1944
年的中农大多数将于今明年变成贫雇农了。在1946年，中农中三十多户无地的分得了186垧土
地。因此，中农一方面保持住了现在地位，并且获得了充分发展的条件。
(四)1944年富农5户，占0.9%。1946年有4户保持原来地位，1户变成贫农，主要原因也是
伪县政府于1945年把他的土地强收去了。
(五)1944年地主11户，占1.9%。1946年却成了7户，1户变成中农，3户变成贫农，原因同
上。
(六)1944年工人79户，占14%。中间有劳工、窑工、铁路工人等。
1946年有42户还是工人，而28户转为贫农，主要是由于一部分劳工分得地，我们永远废
除了野蛮的劳工制度。另一部分工人也分得一些土地，他们愿意从事耕作。9户转为雇农，这
是职业的变化。
(七)1944年有职员、医生、拉脚的14户，占2.5%，1946年8家转为贫农，原因也是分得土
地。
阶级变化的结果(除去新增加的107户，计算百分比仍然一样，雇农5.5%，贫农76.5%，中
农7.1%，富农0.7%，地主1.2%，工人7.3%，其它1.7%)，连新增加的107户在内，则雇农44户
，占6.7%比过去大大减少了。贫农516户，占77%比过去增加了。工人48户，占7.2%，比过去
减少了。其它阶级变化不多。
此处我附带说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把佃农列为一个阶级？因有各种各样的佃农，他们
是农民，同样受地主地租剥削，这是共同点，可是他们也象有地的农民一样，中间分为富农
、中农、贫农。因此在社会科学上不能把他们划为一个阶级。假如我们有可能，再专门调查
研究一下贫佃、中佃、富佃，那当然还是需要的。
我们已经分析了以上三个表，现在可以做一个综合的研究了：
在阶级内容上发生了变化。首先各阶级再也没有出荷、储蓄、献纳、劳工；其次现在的
贫农已经有了自己的土地，中农亦然，虽然这些土地还未完全满足其耕种之所需，但总算有
了兴家立业的根基。这些土地，政府宣布永远属于他们所有了。
在阶级变化的趋势上，是正相反的。即在伪满时代，人们是日益贫困化，日益下降为中
农、贫农、一无所有的雇农和工人这一过程。1945年“八、一五”前在加速进行，仍在强收
土地，如果不是解放，则贫雇农数目还要增加。1944年中农、富农、地主共占7.9%，贫农占
54%、雇农占21.6%，工人占14%。新政府成立不久，阶级关系、阶级内容已经起了很大变化，
中农、富农、地主共占8.3%，在百分比上与过去差不多，然而他的绝对数字增加了。1944年
三者合起来共45户，而1946年三者合起来共52户，多了7户。其中有9户中农由贫农上升的。
9户上升不是小事，过去上升一户也是困难的。贫农77%，工人7.2%，雇农6.7%。这标示着，
一无所有的雇农，已经有14.9%上升为中农，即约有三分之二上升了。上升为贫农乍看起来觉
得可笑、可怪，实际上却包括着丰富的内容，这说明伪满洲国剥削惨事。在关内民主地区内
，改善农民生活，可以比较快地使人们由贫农上升为中农。我们这里，贫农上升为中农速度
慢些。而大量的主要的却得经过由雇农升为贫农，由无地的贫雇农升为有地的贫农，由无牲
口的贫农升为有牲口的贫农。这种变化没有超过贫农这一阶级范围。然而这却是极重要的变
化。然而再往上升为中农，上升为新民主主义社会，民主政府下日益更多发展的吴满有式的
富农。在伪满洲国时代是使广大人民生活趋向深渊，在资本主义也是使广大农民破产，而资
本主义初期尤甚。而我们新民主主义时代则是使人民生活地位渐渐地由足踏实地由地狱走向
“天堂”这也就是“为人民”的新民主主义政治的真实内容。
为人民服务。为那些人服务？服什么务？无疑问的我们是为了人民大众服务(汉奸、特务
、土匪在外)，我们首先应该照顾大多数工人、雇农、贫农、中农，使他们享受民主、改善民
生，生活地位向上，具体的说：77%的贫农，占13.9%的工人和雇农是我们首先应该照顾的。
因为他们还没有与贫困生活脱离。当然同时也要照顾富农，保障他们人权、政权、财权、地
权。也要照顾地主，保障他们人权、财权、地权。对于资本主义经营，因为他们是比封建经
营进步的，我们是奖励的。
为人民服什么务？
第一、土地解决了一部份，但仍感不足：这点仍值得我们严重注意的(在有几千垧甚至万
垧土地地主的县份，问题当然更严重了)。今天政府对土地的政策除了分配公地和开拓团地之
外，为了改善农民生活，要减租减息。同时为了保障地主生活，要交租交息。这一方面，我
现有材料尚少，待搜得较多材料时，再行研究。不过有一条是确定的，就是过去租额太重，
利率太高，一定要减，交租多的一定要退。至于减多少，则应根据本地情况决定。
第二、牲口不足，车辆不足
670户人家，只有408头牲口，车辆更少。贫农516户，有265头牲口(少数人有两头)，还
有286户贫农没牲口。这是大问题，因为此地耕作，畜力起决定作用。通常三头牲口始成一副
犁而深耕则需五六头。所以农民能有牲口(主要是马)，有三头牲口，生活才有起色。大车问
题，政府已经规定一律不准抓车，如果军运辎重、给养，需用多少车辆，但必须经过当地政
府或农会。
第三、房子不足：
670户人家，有388户没有房子，于是贫农、雇农一家数口，仅租一辅炕。在产木材的黑
龙江省，居然如此，这是由于伪满洲国不许私伐木材，建房须请许可，而事实上农民请不到
许可，于是一半以上人家没有房子，而已有房子也将坍塌。现在解决这一问题有两个办法：
政府准许，老百姓可以伐木盖房子。开春以来，宾州李屯百户人家，已有30家左右修房子了
。还有很多人家计划在他们新分的土地上建房子。我们可以予期：再过三年，乡村建筑定然
改观。二是治标办法：因为房子少，房租高，一辅炕即需600－700元房租。所以要减低房租
！这点已有许多地方房户协同农会作了，而且作的很好很对。
第四、春耕问题：
很多户分得土地，他们耕作能力还不足，这点各地政府及农会应及时注意，帮助解决。

第五、负担问题：
伪满洲国负担很重，我不重述(大家可以参看第一表“出荷”、“负担”两项)。那时中
国人度着屈辱鞭笞的日子，喝着稀饭就野菜，而疾病死亡！解放后的负担，平均每户不足10
元，与过去比，实有天地之别。然而负担不很合理，不很公平，雇农负担7－8元，贫农11.6
元，中农18.4元，而富农、地主皆5元。这主要由于当时屯区政权未改造。今后负担须采取简
易、累进的公平合理负担办法，其原则是：没钱的不出，钱少的少出，钱多的多出！这次征
收建设公粮，政府即决定了这个原则。
第六、衣服及日用品：
在伪满洲国时代，很重的出荷，但农民也换得一点配给品，如每户平均4尺布，还有一些
火柴、食盐等。这是事实。解放后农民没有衣服穿，从日本鬼子那里拿一些穿上，这是应当
的(当然过去大财主大商号或官吏横发事变之财。这是与人民拿去东西自用不同)。今后对人
民所需用布匹、食盐及其他日用必需品，政府应当注意，组织合作社，振兴工商业及发展贸
易，为人民解决问题。
以上就是我们为哪些人服务、服什么务的内容。
我们研究了北安第四区阶级变化提出以上意见，是否有当，望各界人士、社会贤达，多
为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