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端 王瑞华

　　家乡解放了，结束我13岁进厂当童工、14岁挂牌织毛衣的苦难岁月。1949年9月我15岁
时报名考进黑龙江省公营赵光农场机务训练班。抖掉了身上的枷锁，迈进新的天地。
农场正忙着筹备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每天排练秧歌。我们涌进欢乐的人群，唱阿、
跳啊、扭啊，心向着北京，10月1日开国大典，毛泽东主席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
政府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激情奔腾，有了自己的国家，多么感谢共产党、感谢
毛主席啊!从此下定决心，学习技术，把一生献给党，献给农垦事业。沐浴着新中国诞生的阳
光，怀着满腔的无限希望，我们第一批学员108人，齐集在场部五福堂 (今赵光农场五队)开始
边学习，边劳动。
北大荒的十月，冬季偏早地降临，初建的农场什么像样的设备都没有，清一色的粗粮，白
菜是冻的，土豆也是冻的，住的土房子冻的像个冰窖，我们女学员睡一宿，早晨起来头发都冻
粘在被子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好像成了“海龙王”琼宫里的“龙女”，嘻嘻哈哈好玩似的，
开始了一天的学习。我们每天要学习、劳动十六、七个小时，早晚吃饭都是点着小油灯，看不
清饭菜，有时吃着吃着吃出个小老鼠来，可谁也没有感到恶心，照常吃得高兴，过后笑闹着说
老师付发慈悲给我们吃清蒸耗子肉。脱谷劳动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里，我们脱下棉袄来干，
还是汗流满面，热气腾腾。可我们的手脚都冻坏了，手肿得像小馒头，脚肿得脱不下鞋来。
“年青人，火热的心，跟随着毛泽东前进。”学习劳动完了，还要排练文艺节目，团长王一民，
荆永孝领我们每天排练到半夜十二点以后，思想感情进入角色，什么劳累都忘掉了。宣传党的
政，宣扬英模人物，活跃农场文娱生活。
1950年春耕时节，我们学完了机械原理、操作，也完成了脱谷、清粮、选种、储粮等任务。
108名学员(内有25名女学员)被称为“一百单八将”，分配到机务队伍去了。我被分到“纳齐”
拖拉机当助手。第一次摸到冰凉的机车，流到我心上的却是热烈的激流。困难接着一个个就来
了，男学员起动车摇车很轻快，可我得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摇着。机车行驶着往播种箱上种子，
男学员扛一袋，我也照样扛一袋。冬季清粮，扛一百多斤粮食上三节跳筛，我也不短斤两地扛
上去。韩有场长和那成队长怕把我们累坏了，大、小会上都讲要照顾女同志。但我的态度是决
不要照顾。干脆把头发也剪成男式短发，成了“假小子”，为建设新中国，创办机械化大农业，
谁能甘心落后呢。领导教育，师付指导，自己也苦心钻研，我很快成为助驾。1951年实现了第
一个愿望：三八包车组诞生了，做为车长，驾驶德特—54向荒原进军。当我们“三八包车组”
翻地班效创出105亩的好成绩时，给我们车组披红、挂花、年终被评为先进车组，我被评为模范
共青团员和劳动模范。场领导说：这假小子是真铁姑娘，到底取得胜利了。后来，我们“三八
包车组”公开向中国第一个女拖拉机手梁军挑战，热心的《黑龙江日报》记者为此写了报导，
更鼓舞我们前进再前进。
一望无边的荒原，在我们机车下翻滚着一条条黑油油土壤，兰天白云，绿草黑地，谁人敢
比我们女拖拉机手的豪情壮志!可是生活哟，可真够苦的。在远离住地几十里的荒草甸子上，支
起帐棚不回家，蚊子、瞎蠓、小咬24小时轮番袭扰，野狼围着帐棚嗥叫，没有片刻安宁。后来
领导怕女同志单独住一个帐棚出意外，让我们搬到男同志住的大帐棚里，才有个安睡的地方。
驾车翻地的辛苦劳累，倒不在话下，起初就是怕狼群袭击，常常有三只五只饿狼跟着机车等吃
老鼠，尤其在夜班翻地，看那两只射着凶光的绿眼睛，有时狼的嘴巴子搭到大犁上，可真吓人
啊!虽然机车上带着防护的三八式步枪，我们女的也只是用手摸摸枪，壮壮胆，没敢放枪打死它
们。饮食上不用说，更艰苦，有喝的水，没有洗衣服的水，在荒野里连喝的水也难以找到，洼
坑里的水带着小虫子一块咽到肚里，得算作是幸运的美美的一场痛饮。生了孩子的女同志只有
56天的哺乳时间，56天一过就来到车上，住进帐棚不再回家，乳房胀得痛啊!让别人开开车，自
己蹲在地边上挤掉奶水，硬是这样给孩子断了奶。
1952年，场领导派我们三八包车组外出“献宝”，支援克山集体农庄翻地。当车驶进克山
县城时，道路两旁人山人海地围过来，机车一速小油门都走不了，只好停停走走。群众热情地
直喊：“看我们新中国有铁牛了”，“是女的开车呀，真了不起”来到克山集体农庄，就远远
听见锣鼓咚咚响，农庄的农民们扭着秧歌欢迎我们来了。以后翻地，全农庄的老老少少，和克
山县组织全县各村的劳动模范都来参观。亲眼看到机械化作业的优越性，翻的深，耙的碎，走
一趟就是几亩地，一些老年农民抓起土来一边瞧着一边不住地点头说着：“我种地快一辈子啦，
这块地也没像今天这样大翻身呐，这回可要多打粮食，要过好日子喽。”全农庄上上下下，老
老幼幼打心眼里热情招待我们，鱼肉鸡蛋吃不完，还送西瓜、甜瓜、粘豆包。临别时召开了欢
送会，又扭着秧歌送出十来里路。农民热爱机械化，农场和农民之间亲兄弟的温暖友情，深深
刻在心上，一直激励我前进，成为我最大的幸福和快乐。
农场事业迅速发展，每新进一批机车，或每新增一项大的建设都要激起我思想上的涟漪，
事业一项项地多起来，生活一天天地好起来，虽然我的年岁已大，“蜡头不高了”还要燃烧得
更旺。现在我做幼儿工作，培育祖国花朵，看着孩子们幸福地成长觉得自己也年轻了。
(王瑞华：女，1933年生人，现任红星农场托儿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