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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军”五分场

“进军”五分场


“进军”五分场

   叶 世 民

1958年3月,我们空军四速中转业的干部、学员共1,000余人,都积极响应上山下乡的
号召前去北大荒农场。分几批走。我们这批有200多人。到密山后,领导上要把我们训练处的
教员都分配到八五六,并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几个青年教员都一致要求跟学员一起去八五三。
因为当时流传着:“吃大米到密山(指密山农场),讲住房到永安,找对象到青年(指青年农
场),艰苦奋斗八五三”的说法。我们立志以苦为荣,以苦为乐,哪里艰苦哪里去,就是要在
原始荒原上自己建农场,自己盖“别墅”。
四月九日,离开密山奔赴八五三。
到场后,总场分配我们去新建的五分场一队。汽车走到一分场二队再不能前进了,叫临时
住下,说前面没有路,要等拖拉机回来才能用大爬犁把我们拉进去。一等等了好几天,闲住着
没事,有些人思想慢慢波动起来,他们看到一分场二队建了两年,吃的住的都还那么艰苦,就
讲起牢骚怪话。后来,闲言碎语越来越多,弄得大家有些涣散,情绪低落。
而我们训练处的几个小伙子没有丝毫的动摇,也压根没有考虑那么多问题。开始时,玩得
很痛快,上山攀树,下水摸鱼,到地里去拣豆,很有趣味。后来就一心想快点到五分场去。不
是路不通吗,我们徒步跋涉!队长张文明是位老铁兵,他带着一台拖拉机去探路后,一直没有
回来,我们就成天找政指王甦峰磨,左磨右磨,他终于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准备工作很简单,刚离开部队,行李本来就没有多少,每人只带被褥和牙具,可都带上了
一藤筐书,我还特地从大和镇买了一盒白糖两个罐头,总共一包一箱,两下相加不过60斤重。
老同志们说我们带的东西还太多,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心想,不就是五十多里路吗?一个急
行军,半天时间足到。
我们一行五人,有黄丽、张招清、陈圣仁、李协和我,四月十九日大清早便正式出发。
没想到刚走出三里多路,过一分场场部不远,就进入稀泥烂浆。这里根本没有道路,积雪
消融季节,到处细流汨汨,松软的土壤水分饱和,被履带式拖拉机来回一搅合,变成长长的一
条稀泥流,两边是密集的灌木丛,你要拎箱背包的去穿越那些丛林,不要说撕破衣服挂破肉,
就是辨别方向也象走迷宫似的。我们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稀泥流走。开始时,还有说有笑,
有时一脚下去,溅得满身泥花点,惹的大家哈哈大笑。走这种路实在太消耗体力,黑土层下面
的白浆土,象一层粘胶,前脚下去,后脚要拔起来得费很大的气力。有时,不得不求别人“拉
兄弟一把”。不久,大家都是汗水淋漓,汗水加泥水,又无坐处休息,气也不够用了,不得不
在泥水里站下来,相互扶肩搂腰的喘几口粗气,再往前挪动。行李越来越沉重,悔不该当初不
听老同志的劝告。
黄昏时候,我们顺着拖拉机道盘上了一座小山头,山上树木参天,枯草凄凄,残雪斑斑,
阴森可畏,但地面不是泥泞了。随着夜幕的降临,孤寂、畏惧之感也随之加剧,我们后悔出发
前没有请一位老同志出来带路。
这时,迎面开来一台拖着爬犁的拖拉机,跟我们相遇后停下来,从上面跳下一位操南方口
音的壮年人。谈话后才知道他就是我们五分场的党委书记项文运同志,他叫我们坐爬犁回一分
场二队去,说这里是红头山,离五分场一队还挺远,前面的路又不好走,这我们哪里肯干!好
马不吃回头草,我们要坚持走到底。项书记见我们态度很坚决,就又改变了主意,叫我们不要
再往前走了,就地休息,树林里挡风避寒,又有柴烧,可以拢上一堆火取暖,但不能睡着,睡
着非冻病不可。明早走时,也要把行李放在原地,待人到后再派车来拉。同时,还嘱咐我们天
亮后,到山顶上看看方向,指出一直往北看,可以找到一个不大的白点,那是一个粮食囤,是
化冻前拉进去的大豆种籽。
过了那个白点再向前行,就找到五分场一队了。
项书记走后,我们拢着一堆篝火,“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诗情画意,顿时变成了
现实生活。我们翻过来调过去的把衣服、裤子烤干。我的两盒罐头可成宝贝了,小伙子们的食
欲多高,两顿饭并作一顿吃,五个人只有两盒罐头,说真的,没有品出滋味儿就下去了,白糖
还得留着,因为不知道明天还要走多少时间呢!
随着夜深沉静,风卷林涛声呼呼作响,远方传来古声怪气的鸟叫,猫了一冬的小动物,时
不时在枯枝败叶间来回窜动。会不会有猛兽来!我们不免有点紧张起来。刚到农场时就听说谁
跑火烧山是要被判刑、杀头的,但这时我们倒希望有人来把我们抓走。于是,我们把火加大,
让火焰窜上树顶,并大声狂喊。可是到天亮了也没见到一个人影来!
凌晨,我们按照项书记的指点,爬山攀树的找到了北边的那个粮食囤。
大家高兴极了,同时看到下了山坡就是一片很大的开阔地,心想路也好走了,便把行李就
地放在树叉上或挂在树蚜上,只带牙具跑下山去。没想到山下的拖拉机印,乱如蛛网,不知该
走哪一条才对,东撞西撞,钻了不少次死胡同,后来,我分析判断了半天,才认定沿山坡根走
才对头。这时,大家都很疲劳了,又渴又饿,用水泡子里的污水充饥解渴,拖着两条泥巴腿蹒
蹒跚跚地往前挪动。不知走了多久,快到白色的粮食囤子,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间草房,这简直
象在生命岌岌可危的茫茫大海里突然发现了陆地或岛屿,大家从内心里欢呼起来:有房必定有
人!可是走近了草房却没见有人住,又找到了那个粮食囤,除了粗大的杨树囤底和十几个人都
抱不住的大荧子外什么都没有,大家合计要先到分场部下饭馆,美酒佳肴,什么好吃什么,饱
饱地先干它一顿,再进浴池痛痛快快洗个澡,然后睡上一觉……。总之,要吃饱喝足休息好了
再去一队。于是,我们找地方坐下来,把我的白糖全部分吃光,以便鼓足力量走最后一程。
我们顺着拖拉机印向前走去,大约在晚上九、十点钟,看到了一顶帐棚,里面还亮着灯,
就去上前问路,看五分场场部在那里?还有多远?
帐棚里有一个同志在油灯下看书,听了我们的发问,回答说:“这就是五分场。”
我们以为他听错了,就解释说,我们找的不是五分场地区,是找场部地区的饭店或机关办
公室。
那位同志说:“整个场部机关办公室就是这半啦帐棚,那半啦是物资库,饭店嘛,以后会
有的,现在暂时和一队合伙吃食堂!”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心里全凉了,只站在那里发愣,随后,不得不跟他到一队食堂去。所
谓食堂,也只是个刚刚架起来不久的草棚子,半夜三更的只有冷锁把门,根本找不上什么吃的。
没法,他又引我们到一个大草棚里去睡觉,吃饭嘛,天亮再说了。
这个大草棚,对面通铺,里面睡着几十个人,有的还挂着蚊帐,因为没有照明,模模糊糊
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们只好摸个空子爬上去和衣睡下。充饥没有希望,肚子也忘了饿了,先睡
它一觉也好。第二天起来,不禁大吃一惊,和我并排躺着的竟是一位女同志。原来先到这里来
的都是独身青年,都住在这个大草棚里,只不过是女的挂蚊帐,男的不挂,如此区别而已。
第二天,队长张文明即派人牵马把我们扔到路上的行李驮回来,我们总算到“家”了。

   梁士魁整理
1985、l、2、 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