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抗联传说


向阳川里的枪声
向阳川，现在八分场九队。也叫仁合村。它位于八分场西南边七星河南岸，那里依山
傍水，景色宜人，十分幽静。
四十七年前（一九三八年）农历二月二十八日凌晨，在向阳川北边的草甸子里，传出
一声沉闷的枪声，在伪警的枪口下，一位骠悍的抗日游击队的英雄饮弹喋血，含恨牺牲。
村里的乡亲们含着泪把他掩埋在牺牲地点，并筑起一座坟头。
四十七个春秋过去了，这位抗日英雄长眠的地方，已长成一片繁茂的松林。松林，为
他遮风避寒；野花，为他吐露芬芳；白雪，纪念英灵。如今谋害者已绳之以法。那么，他
又是怎样被谋害的呢？
一九三七年腊月，寒风凛冽，大雪封山。驻扎在锅盔山密营中的东北抗日联军三军，
在日寇、警察的围剿、讨伐下，陷入了困境，面临着弹尽粮绝，伤员病情恶化无药医治的
危急局面。近几个月来，三军党组织为了坚持抗日斗争，先后派人下山搞给养，但是这些
人有的被敌人杀害，有的被叛徒出卖，有的经不起考验，投降了敌人。在这种形势恶化、
生死悠关的时刻，一旅四团团长、共产党员曹积玉同志挺身而出，向司令员陆希田请求自
己下山搞给养。
时令刚过一九三八年春节，曹团长孤身一人，带着双枪，从锅盔山黑嘴子的密营中下
山了。
曹积玉这位抗日英雄，他有着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一九三二年，日本侵略军为了加紧对东北人民的血腥镇压，围剿抗日联军，在宝清县
大修飞机场、备战公路、炮楼等工事，从山东抓来大批劳工，曹积玉就是其中的一个。为
了不忍受亡国奴的屈辱，曹积玉和劳工们起来反抗，组织起大刀会，曹积玉就是大刀会的
首领。他带领大刀会经常袭击伪警察署、宪兵队、破坏飞机场。曹积玉的大名威震宝清一
带。一九三三年，曹积玉带领大刀会成员投奔了抗日联军第三军，被编为一旅四团，曹积
玉被委任为团长。
参加抗联队伍以后，他更加英勇杀敌，经常骑着一匹白色战马手持双枪，威风凛凛，
出入战场。多年的戎马生活，使他练就一身武艺，在马背上，双手打枪，百发百中。是一
旅有名的神枪手。日本鬼子曾用一千块大洋悬赏捉拿曹积玉。
曹团长下山后，首先来到了靠山边的一个小屯，名叫向阳川。这是抗日游击队经常活
动的地方，这里靠山较近，便于转移，伪警察不敢轻易出入这里。曹团长之所以选定这里
落脚，不无道理。他还打算在七星一带的李金围子、窦家油坊、民主、套河、解放屯等地
发动群众，搞些给养，运回山里，但是首先要在向阳川建立一个中转运输站。
曹团长来到向阳川，便住进杨秀英家。杨秀英和曹团长早就相识。因为曹团长经常到
向阳川执行任务，常在秀英家里吃住。杨秀英被这个身材魁悟、相貌英俊、谈吐干脆，浑
身透出一股骠悍杀敌的勇敢气息的英雄所感动，打心眼里爱上了这位抗日英雄。曹团长每
次来，秀英都为他端饭送水，洗衣服。两人你来我往有情有意。可是，秀英身不由己。十
七岁那年，她爹杨占元图三百元聘礼钱，硬把漂亮的女儿秀英许给了身有残疾的徐河。徐
河不是正儿八经的庄稼人，常跟土匪鬼混，时常打骂秀艾，日子过的破破烂烂。一九三七
年，徐河心血来潮，脑袋一热，报名参加了抗联，参军当天和伪军三十团打了一仗，仗没
打完，吓破了胆，望风而逃，一去不知下落。秀英无依无靠，只好哭着跑回娘家，偏巧遇
上了这位待人和气的抗日英雄。正月初十，两人结了婚。婚后，杨秀英帮助曹团长四处发
动群众，搞到了给养，顺利地运进了山里密营。秀英和曹团长受到了司令员的表扬。
转眼到了农历二月，日寇又派来兴安军骑兵团，疯狂地讨伐抗日联军。这伙家伙烧杀
抢掠，无恶不作，放火烧毁了杨秀英的家。曹团长和秀英只好跟着父亲杨占元搬到了叔叔
杨德芳家。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秀英和曹团长还搞到了两匹马，五十多两烟土，一
些猪肉和粉条。曹团长和秀英商量，立即把这批物资运进山里，让秀英也参加抗日联军，
当个卫生员。可是杨占元知道此事坚决反对。曹团长再三劝岳父说：“司令员一再嘱咐，
要尽快回山，抗联部队准备化整为零，到地方坚持斗争。现在山下情况复杂，以防万一。
杨占元气得眉毛尖都是火，狠狠地说：”秀英走了，老徐家管我要钱拿啥还？要走你自己
走。
杨占元的无情棒劈头打来，真叫秀英和曹团长左右为难起来。一个多月来，秀英和曹
团长日夜奔走搞给养，两人相亲相爱，如今要分割两方，谁也不肯舍谁。秀英再三劝说父
亲，杨占元冒着火下了最后通谍：“走吧，都走了才好。你们要去我不拦。我早许愿了，
二十七晚上我孝佛，等还了愿你们就走。”
秀英又来劝曹团长：“忍两天吧，要不我也走不了。曹团长无奈，只好留了下来。农
历二月二十六日的一大早，杨占元赶着马爬犁，急三火四，贼头贼脑地奔向七星泡，去筹
办孝佛用品，他串了几个小铺，刚出门，碰上了四门亲家陈明彩。这家伙是伪区长，自卫
团大队长，无恶不作，好酒好色，老百姓管他叫二署长。此时，他也刚从一家酒馆出来，
喝得两眼通红，脸象猴腚，和杨占元寒喧了几句，被杨占元拉到一个房山根下，交头接耳
地唠了一会儿就分手了。
分手后，杨占元心喜若狂，哼着小调，打马往回赶路。刚过大脑袋山，他看见前边不
远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狠狠朝马屁股抽了几鞭，向那人追了上去。
前面步行的人是徐河的叔伯哥徐江，他三十多岁，瘦高个，说话慢声慢语，为人老实
巴交，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子。
杨占元追上徐江后，笑嘻嘻地招呼了一声，便跳下马爬犁问：“你跟哪来？”徐江一
看是杨占元，又看了一眼马爬犁上的两个大包袱，不知里面装的啥，含糊地说：“从河北
宋，到七星泡呆了一会儿，上向阳川我妹夫那弄点大烟抽。”
杨占元绰着袖，抱着鞭杆，若有所思地问：“我跟你说的事你还不去呀?”
“我懒得去。”
“曹团长要领秀英走了。”
“走就走吧。”
杨占元嘘了口气说：“那你二爷还不得管曹团长要秀英的身价钱啊?”
“你还不知道，二老头不得意我，我不爱管这事。”
“那就不从他要钱，他还有马，还有烟土，听说还有金条呢。
说到这，杨占元来了个急转弯，“你可千万上我家来一趟啊，我家搬到古城子啦。”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岔路口，杨占元又叮咛说：“一定去呀，你得把这份子事了结了，
往后从我这要钱我不管了。
“那也行，明个我就去。”徐江说完向向阳川奔去，杨占元打马回古城子。
二月二十七晚，杨占元请了孝佛法师，还了愿，孝完佛已近半夜，这天晚—上曹团长
和秀英住在外屋的南炕—上，入睡时，曹团长把枪压在了枕头下，以防万一。
鸡叫三遍时，杨德芳外出小解，刚一出房门，看见东边影影绰绰的有一伙入朝院里走
来。他惊慌地转回屋，看见杨占元穿好衣服从里间往外走，。杨德芳惊慌地说：“来，来
人了。"
杨占元紧张地朝外走，小声说：“我去喂喂牲口。"
躺在炕上的杨秀英听到动静，推着曹团长说：“老曹，老曹。”
曹团长听到喊声，伸手去摸枪，可是，枕头下空空的。。他的脑袋嗡的胀大了，“糟
了。”这时，警察周子清冲进屋里，端着枪喊：“不许动！”
曹团长知道大事已坏，操起炕沿边的板凳砸了过去，正巧砸在周子清的手腕上，枪被
砸掉了，曹团长猛扑过去夺枪，可是又被周子清拦腰给抱住了。杨秀英冲过去猛拉周子清
的后腿，扭成一团，这时，又冲进六、七个警察，终因寡不敌众，曹团长被绑了起来。
时这，署长黄佐贤提着马鞭，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冷笑着问：“你就是久闻大名的曹
团长喽？好厉害呀，请到我们寒舍走一趟吧。”
曹团长气得怒目圆睁，轻蔑地回答道：“少废话，拿我到日本人那里请功去吧。”
“别不耐烦，有你的戏唱。”黄佐贤一把揪住秀英的衣领：“曹团长的太太挺漂亮。”
说着，操起马鞭抽打着秀英。
“住手!”曹团长吼着：“老子抗日，与妇女无关，抗日无罪。”
“心疼了，那就把烟土交出来吧。”黄佐贤停住手说。“不交出东西，老子要送她到
日本人那里去。”
“东西找到了。”几个警察争相喊叫。在外屋地下挖出一坛子烟土。
曹团长看着这伙敌人的得意劲儿，悔十艮自己不该留在杨家，怪自己留恋私情，悔恨
的烈火烧得他噪子眼火辣辣的。
“带走”黄佐贤一挥马鞭，警察蜂拥而上，搡着曾团长出了房门，杨秀英追上去，给
曹团长披上了一件大衣。
曹团长被押着走了一里多地，只听“砰、砰”两声枪响，罪恶的子弹射进了曹团长的
后背，曹团长怒目回身，射出仇恨的目光，他那高大的身躯，倒在黑沉沉的土地上。
第二天，乡亲们看到曹团长的头被挂在七星泡门外的电线杆上示众，而杨占元一家却
不知下落，乡亲们心头早结了疑云。这疑云直到一九七一年一月才被驱散，罪魁祸首就是
图财害命，怕抗联战士连累自己的历史反革命——杨占元。
老道沟里的战斗
老道沟，现在是一分场九队，也叫孟家烧锅，一九三六年冬天，在这里卷起了一股抗
日风暴。当年参加战斗的抗日战士王海珍（现已离休）讲了这样一段战斗故事。
一九三六年冬天到了。北风吼叫，大雪铺天盖地下个不停，可是，我军的战士们还没
有穿上棉衣。
一天，我们师长陈绍滨让我们二连去三十多人，套上马爬犁到老道沟去取一百件棉大衣。
这天的傍晚，我们赶到了老道沟。当天晚上，山下地方工作的同志送来了一少部分棉
大衣，另一部分明天早上送齐。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派完岗哨，回到小马架里，战士
们抱着大枪还在睡觉，我就坐在炕灶口烤一只乌拉。刚系上烤干的一只乌拉带，就听外面
山岗上“叭、叭”两声清脆的枪响。连长大喊一声：“不好，敌人来了。”战士们从熟睡
中惊醒，呼呼啦啦地往外跑。我和战士小刘急急忙忙地收拾剩下的几件大衣，等我刚一出
门，一个伪军骑着匹白马冲到门口，喊叫着让我投降缴枪，我顺势递过枪说：“给你”，
猛一搂板机，“叭”的一声把这小子掀下马，随后喊道：“小刘，快撤。”马早跑没了影，
我们只得拔腿朝南山顶奔去。这时，从山底下又冲出一股敌人。
连长在山顶上高喊：“快跑！”我跑了一段，一回头，看见小刘还扛着两件大衣跑，
我拼命地喊：“快扔掉大衣！”可是小刘象没听见我的喊声，还是向前跑。子弹打得他身
边的雪乱飞，眼看敌人的马队就要撵上来了，后边的敌人还乱喊“抓活的”。
在这节骨眼上，山头上连长的双匣子响了，截住了追上来的敌人。我又喊：“小刘，
快，快扔掉大衣呀！”被截住的敌人直朝小刘射击，还没等我再喊，只见小刘一头栽倒了。
连长一看小刘牺牲了，一边朝敌人射击，一边骑马朝我奔来。我奔到连长跟前，已经上气
不接下气了。“快上马。”连长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上马背，他又朝敌人开了几枪，
掉转马头，朝山顶去。子弹在身边直飞。跑了一阵，枪声稀落了。回到山里，卸下棉衣一
看，打出好几个窟窿眼。
事后才知道，这次取大衣的失败，是由于叛徒告密，使我们的战士小刘英勇地牺牲了。
小刘为了战友们能穿上棉衣，坚持抗日斗争，不怕牺牲自己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战士们。
小刘的牺牲，全连战士都落下了眼泪。至今，我还没有忘记那次战斗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