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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从渠中流

水从渠中流




水从渠中流
马广山
若把农场比作一个人,那她身上的条条动脉就是农场如网的水渠,垦荒战士当年的汗
水就是那渠中的水。
——生活手记
待命
一九五八年四月,十万转业官兵来到北大荒。我们辽宁军区第六十二速成中学三十多
名同志被分配到友谊农场五分场。当时,农场准备利用这支生力军大搞水利,所以都集中
在分场部待命。那时友谊农场才建场三年,突然来了三千多名转业官兵,吃的住的都很困
难,老垦荒者们给带家眷的官兵腾出一部分住房。我们的战友王俊荣、高大启、陈国伟他
们住进了二等房。刑‘面屋对面炕的房子,中间竖起一领席子隔起来,住两户。这样赵显
明、胡廷选他们四十户就挤在你来我往的育苗室里。墙是用灰条子钉成的,中间杂着锯沫
子,四壁透风。育苗床上铺上几块板子就算是“炕”了。过了几天,褥子底下长出了青草
和麦芽。我们单身户住在晒场的大粮库里,一头盛粮和物资,一头住人,可真够宽绰的了,
这也就是我们单身户的“家”了。到了夜晚,冷的睡不着。就得紧紧缩成一团,年轻活泼
的小张编了顺口溜:“大仓库好地方,又住人来又盛粮,白天是个普通兵,晚间任命当‘
团长‘。”
走向工地
北大荒的天气变化无常,连日阴雨刚停,天空显得瓦蓝瓦蓝的,几朵白云躲在西边天
际,十分美丽,高岗地里的小麦绿油油,好象大地毯,实在好看。晒场边的小树上,鸟儿
在叽叽啾啾地唱着听不懂的歌,阴雨带来的苦闷开始消逝了。就在这时,修水利的总负责
人,分场的白副场长召集我们在大仓库里开会。
白副场长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长方脸,高鼻梁,大眼睛,身穿一套退色的旧军装,
虽然摘了大尉军衔,但仍然保持军人的风度,看上去既威严又英俊,大家还不习惯叫他白
场长,仍旧叫他“白大尉”。他站在我们面前,威严地审视一周,然后用部队的习惯说道
:“同志们辛苦了!”会场上马上静了下来,尔后,同志们齐声回答:“首长辛苦,我们
都好!”“白大尉”简单地布置了任务:“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兴修水利,地点么,在
对面城(今六分场五队),这两天老下雨,道也不好走,车辆不能通行,我看咱们大家发
扬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放开铁脚板好不好?”话音刚落,全场马上活跃起来,大家异口
同声地回答:“好,走着去对面城!”大家听完‘了白副场长的“战前”动员后,都高兴
地回去打奸了行李,立即出发了。
“对面城”距分场部约三十里路,道路泥泞,加上每个人又准备好于足够的行李、用
具,给徒步行走增加了负担。路很滑,稍不留神,就滑倒。当时没有整队出发,只是三一
帮,两一伙,散兵前进。当走到“倒缸吸”跟前要过沟时,老赵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
真的跌倒了。大家赶忙上前。把他扶起来,见老赵浑身是泥水,小张在一旁逗趣地说:
“咱们还没到现场,你就和群众打成一片了,滚上一身泥巴。”老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起来,大家也会意地笑了起来。一路上有说有笑,忘了饥饿和干渴。又走了一段,老王建
议,到老菜营(今六分场七队)喝点水再走。大家喝完水又继续前进了。由于饥饿,走路
的速度减慢了,一直到太阳落山,才陆续地到达目的地。
“对面城”不是城,据说古时它的南山东部有座古城。这里在解放前是个“高丽营”,
有几户朝鲜族农民在这里种点水稻。在这里,看不到任何古城废墟的影子。这个地方地势
低洼,紧靠七星河边,当时是五分场十八队的放牛点,仅有几栋破草房,周围尽是荒草甸
子。农场党委决定,在这块荒:地上修围堤、筑水渠、把荒野变良田。
风餐露宿乐陶陶
我们的新居建在工地上,是搭起来的单帐篷。这些帐篷四周透风,地上泥泞不堪,我
住的铺板下面还有积水,铺板很潮湿多这样我得了关节炎。降雨时更热闹,小张用脸盆往
外掏水,老赵用喝水缸接棚上的水,有的人鞋子被漂走了。早上我起来穿鞋,发现鞋子漂
在水上,象只小船。这样的生活,和我们转业前住的楼上、楼下,睡的钢丝床,使用的自
来水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虽然住在帐篷里,睡在潮湿的板铺上,夜间没灯照明,但和战争年代相比,要好的多,
特别是每当大家一想起今后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美好的生活时,对当前的艰苦生活,也
就不觉得苦了。
二、三百人集中在一起搞水利会战,吃饭是个大难题,没有厨房,锅灶搭在野外,有
时蒸气不足,蒸出的馒头发粘。青菜不足,只能喝汤,热水烧不开,有不少同志因喝温乎
水而拉肚。一栋小草房容纳不了很多人吃饭,同志们就蹲在满是稀泥的院子里,有的还蹲
在牛栏猪圈旁。每当吃饭时,爱说爱笑的老赵,总是闲不住扯起当年的事,他说:“我在
六二速中时,在学员灶就餐,每顿都有匹菜一汤,那时借口说有胃病,要求到军官灶就餐,
现在看来,劳动能治百病,那时吃军官灶还嫌不香,现在水利大会战,消耗体力大铁锹甩
起来就是一身汗,不到开饭时就饿了,下班后,两手的泥亡还没有洗净,拿起馒头就吃,
吃得可香了。二两馒头每顿都吃五、六个,什么娇气呀,有病呀,全没了。”
鏖战
由数百名战士组成的治水大军,奋战在水利工地上,整个工地一片热气腾腾,红旗招
展,职工们个个挥锹甩土,门:流浃背,挑土的职工快步如飞。
当时我在二队,我们的小队长叫王开义,他是四川人,个不高,年龄不足三十岁,浓
眉大眼,膀阔腰圆,两臂肌肉象铁块似的坚硬,挖起土来快得没有能赶上他的。全小队的
同志看到小队长这样能干,都以他为榜样,大家干劲猛增。
同志们来农场前,多数在部队机关工作,没有参加过重体力劳动,五指细嫩,干起活
来体力跟不上,再加上没有挖水利的经验,尽管力气使了不少,但平均工效并不太高,一
般日工效只在四、五方左右。小张在部队是通信员,年纪轻,干劲猛,总是不服气,他的
手掌磨出四、五个血泡,仍然不声不响,继续战斗。还有小罗同志,手上的血泡被锹把磨
破,疼得满脸流汗,他也一声不吱地坚持干,被小队长发现后,抓起那血迹模糊的手,心
疼地命令他去休息,可小队长一转身,小罗又挑起土篮子,来回小跑地运起土来,肩膀压
肿了生伯队长知道再夺他的扁担,就咬着牙坚持着干。
那时候春雨多,洼一点的地方就存水,在这样的情况下挖土,一天到晚浑身上下都是
泥水,跟泥人似的,但没有人叫一声苦,说一声脏。站在还没有化冻的土层上面,脚下很
凉,但谁也不介意。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我们已经习惯了水利工地上的生活,原先我们
细嫩的手掌上,长满了厚厚的老茧,体质也越来越健壮了。同时也初步掌握了挖水利的基
本要领,工效很快地提高了。
我还记得,在露天食堂旁边竖着一块黑板,每天吃饭时,都有不少人围着看。一天傍
晚,我也凑上前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小队每人平均日工效六方,高效者达十方,首
创新纪录。”大家一边看一边不住地赞扬,一致表示要向一小队学习。可我们二小队的小
罗和小张都不服气地说:“五、六方土算啥,明天咱们加把劲,超过他们。”老赵和老王
看了板报后,只是笑笑,暗使劲。我和老王同意小罗和小张的意见。一小队的同志听到夸
奖,个个满面春风,但也在暗暗使劲,争取再创高效。
第三天早饭时,板报上义登出新消息,那个红色醒目标题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创
业时代出英雄。”报道的内容是,二小队刷新丁一小队的纪录,平均每人日上效达七立方
米,高效者人力士王开义日挖土十五立方米。这个消息立即轰动了整个水利工地。从此水
利工地的纪录不断地被强者刷新,高效者越来越多。小队长王开义劲头更高了,每锹捅下
足有四十多公分深,甩出的粘土成立方块,散土很少,真是有名的大力士。
六月上旬的一天,我们离开了“对面城”,回到了分场部。记得在凯旋归来的路上,
看到那些纵横交错,好似蛛网的水渠,大家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自豪和喜悦。啊,水渠,
你把农场的大地装点得这么美丽,你将为将来的丰收贡献你的一切。不久,拖拉机驶进了
荒原,千年沉睡的沃土被轰鸣的机声唤醒了,袒露出宽阔的黑油油的胸怀,垦荒者的汗水
没有白流。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农场连续遭受六年大旱,而“对面城”一带却得天独厚,渠
水灌溉了千顷良田,禾苗葱绿茁壮,生产连年丰收,经营有利,普遍增产三到五成,人民
喜气洋洋。

(作者现在农场纪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