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录
第二章 回忆录
沈友口述
1956年,我阔别城市,从部队转业来到了“北大荒”——原鹤立河劳改农场。解甲归田,
二十多年过去了,昔日的黑发壮士,如今已两鬓斑白,儿孙绕膝,回味起来感慨万分。当年,
历尽艰辛开垦了这块北疆沃土,而今已是麦浪滚滚,大豆飘香,稻田连片的江南景色3亲手栽
植的各种树木成荫成材,建盖的房舍依然挺立,带大和培养的青年干部在各条战线为四化勤奋
地工作着、战斗着……。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使我感到骄傲、自豪,令人热血陡涨,思绪万
下边我回忆个人与农场的几个历史片断,供后人知晓。
农场就是我的家
1956年4月,我从部队转业后,由长春市坐火车来到了鹤立。同时,转业来的还有另外三
名同志。我被任命为距场部40里的二分场三中队的队长。第二天,我便走马上任,步行40里,
来到工作岗位。大队长领我进了一个草房,这便是我的办公室,一铺火炕,几乎塞满整个空间,
一个人在空地上转身都有点费劲,屋里还有一盏小煤油灯,其它什么也没有了。记得当时大
队长对我说:“比起部队,是差多了,但要比1952年刚建点时,这可算得上天堂了”。
我们的工作是管教犯人。全场共有犯人三千余名,一千余人是军纪犯,二千余人是政治犯。
当时,在我们中队除几个干部外,一天尽是和犯人打交道。我们住的地方偏僻,离街又远,
生活异常地单调。我思想上开始有苦闷感了。一天,胡场长打电话来,说让我去场部一趟,我
去了,胡林祥场长接待了我,除谈谈工作外,场长还告诉我说:“那三名同志已经走了,你打
算怎么办呢?”我想了想说:“胡场长,我是党员,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走的事。农场就是我的
家,那里我也不去!”。第二天,我返回了二分场。
1957年6月,组织上给我假,让我回长春接家属。回到了长春,爱人、孩子见到我非常高
兴。过了几天,我就试探着同爱人说搬家的事,不谈则好,一谈崩了。她说:“北大荒,荒草
连天,连个学校也没有,孩子怎么办?你是怎么想来着?”是呀,当时我也想起了在农场的情
景:一到二分场时,耕地只有1000垧,为了扩大耕地面积,我带着犯人日夜奋战在荒原上。那
时哪有拖拉机啊,我们整天都是用铁锹挖地。我这个中队长也挖,一锹一锹的挖,在没人的荒
草里同草皮、树根打架,瞎虻叮,蚊子咬,那滋味真够受的。说句实情话也真苦哇。我爱人的
倔劲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跟我来,没办法,吵了几架,只好离婚。我与她三次找组织开介绍信
离婚,组织上不批。领导和同志们看我态度坚决,就帮我一起做我爱人的思想工作。最后,她
终于妥协了,答应先停薪留职一年来二分场看看再说。不久,她就自愿调到了农场。我的家,
从那时起安到了农场,农场也真正成了我的家。
白手起家建新点
1959年秋,场任命我为副大队长,说是副大队长,就我一个人,担负创建七分场的任务。
于是,我带着两百余名犯人来到荒原,开荒建点。荒原是一派眼不到头的漂筏甸子,草深没顶。
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我把280名犯人编成了三个中队,一个由能工巧匠组成了基建队,一个
水利建设队,一个农业服务队。首先,开挖排水壕,水下去了,开始烧砖搞基建。同年8月份
一栋8米宽40米长的砖瓦房建成了,开始犯人同我们干部一样住帐篷,房屋建好也让他们住了
进去。犯人也是人嘛。1960年春,又建起了七栋砖瓦房,调整了犯人的宿舍。同时建盖了仓库、
食堂、马号、水泥场院。当年还特意盖了一栋家属房,解决了干部与家属的分居问题。但我
的家,由于房子紧没搬,还是住在二分场。这年,我们种了800垧地的水稻,还办起了副业队,
养了10头奶牛,1000多只鸡,北京鸭800多只,鹅400多只,猪100多头,造两条千米防护林,
10垧柳子林,四周全栽上了松树和垂柳。经过两年的奋战,荒原上建起的七分场已初具规模。
上级为表扬我以农场为家的思想,肯定我的工作成绩,派我出席了国家公安部在北京召开
的公安工作会议,会议中受到了首长的接见,游览了北京城。
忍辱负重,再建新点
正当我同农场的生产一样奋发向上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1967年1月,我被关
进了牛棚,罪名是钻进党内的投机分子。具有“造反精神”的“红卫兵”小将们,带着阶级仇
恨用六号钢筋给我做了山顶两米高的高帽,让我跪在三尺高的板凳上认罪,身上还饱受拳打、
脚踢、皮带抽之苦。有一次我从板凳上掉下来,摔的鼻口穿血。
然而,党是不会冤枉好人的。党组织派出的负责调查我的同志,在北京找到了我的老首长
——入党介绍人王福升,证实了我的清白。从此,走出了牛棚。
1969年5月,我出了牛棚不久,身上的伤痕未愈,党组织找我说:“老沈,还得挺起身来
工作;老党员嘛……”,话语不多却寄托了党对我的信任,寄托着希望。我二话没说,就又接
受了新的任务一一带领城市下乡的知青,创建十分场。
十分场的场址靠近梧桐河,一望无垠的大草甸子上,荒无人烟。我先领着几个干部上山伐
树,拉木头,自己动手盖起了一部分马架子,支起了一个个帐篷。接着就接受来自浙江、哈尔
滨、牡丹江、佳木斯、双鸭山、鹤岗等城市的知识青年,一下子涌来了七百多人。为了解决住
房,我和男女青年一道动手挖了几道排水壕,没水了,开始盖房子。没有道,通不了车,建房
用砖只能运到五分场。于是,我们就踏着荒甸子去背,背一趟就要往返20多里,硬是一块块地
背了回来。11月初,我们先后盖起了三栋砖房,让青年们搬进了集体宿舍,是年底,十分场建
成。
我与知青在一起
1969年建十分场时,我就开始同城市知青接触,同他们在一起工作、生活。青年人有朝气,
兴趣广泛,来农场后起了很大作用,做了不少贡献,也吃了不少苦。不过,我们对他们也很
好,跟对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我同知青在一起工作了十几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中国有句古语:“每逢佳节倍思亲”哪,春节到了,为了使没有回城探亲的青年不想家,
我们就在一起过年。我们当干部的,每年都得动员家属到食堂给青年包饺子,要求干部和青年
们一起过春节。几百名青年过节想要吃上饺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干部、家属一整天都忙乎着
包饺子,让青年们尽情地玩,举办文娱节目联欢。记得那是1973年春节,为让青年吃得好,一
次杀了10头肥猪,宰不少鸡、鸭、鹅,还从别的分场买了牛、羊,从佳木斯、鹤岗买回了新鲜
蔬菜。有的青年自愿下厨房,给大家做扒鸡吃,还做了不少的地方风味小吃。
我在十分场工作了10年,“五一”、“八一”、“十一”、新年、春节青年们都要联欢与
会餐,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青年们一有病,就想城市、想家。我们发现谁病了,一是请医务人员主动前去宿舍给治疗,
二是让伙房给准备病号饭。有次一个女青年得了慢性肾炎,去农场场部医院住院,在回分场
时天冷了,我爱人就把她接到我家和我女儿住在一个屋子里。在我家炕上住了一个多月,直到
好了才搬到宿舍。
接待好来访家长,也是教育青年安心边疆的一项重要工作。我们规定:设一专门宿舍招待
家长,饭菜单做,遇有特殊的,让青年自己到伙房做,以便能合家长的口味。一次有位知青家
长,从浙江来看望他的女儿,在分场住了一个月,临走时她对广大青年们说:“我看了一个月,
很满意,放心了,回去告诉你们的家长,让他们都放心。”
十年中,我培养14名青年加入了党组织,我们分场的青年有近百人先后被选入各类大中专
院校学习,有10%的青年参了军。
而今我已年过花甲了。农场史志办的同志想到了我,让我写写过去。把我当成了人物,我
感谢呀!这是党的关怀、鼓舞,我将以有生之年奋力于农场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