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录
一、延兴镇上的激战


1938年农历1月，我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九师七十四、七十五团的130多名战士，在师政治
部主任吴兴才的率领下，在萝北县境内活动。二月初，这支部队南下，穿山越岭，踏冰卧雪，
准备打金满屯和兴东、因敌人戒备森严，没有打成，部队就在大马河沟里找几个烧木炭工人住
过的棚子住下来，休息待命。
1938年农历2月17日下午，吴兴才主任决定部队攻打头卡—延兴。当时，得到的情报是延
兴的敌人兵力已抽空，只留下六、七个伪警察把守伪警察暑。
我抗联部队带着十几匹战马，于当天下午从大马河山沟里出发，踏着沿膝深的大雪，翻大
马河南山，经十五里沟，穿过十几里的大草甸子，向延兴挺进。当部队人马抵达延兴小北山河
口边上的公路桥时，吴主任命令部队停下，组组一支骑兵小分队去偷袭延兴伪警察署，任务是
抓留下的六七个伪警察。七十五团一连一班长王满堂接受任务。突然，团部传令兵、年仅十五
岁的小姜前来向吴主任要求参加骑兵小分队。吴主任见他年小体弱，怕完不成任务，没让他去。
小姜苦苦要求，说：“雪太大实在走不动了，只要有马骑，什么任务我都保证完成。”吴主任
认为小姜的话吐露了真情。雪这么大，个大体壮的人走起来还觉得困难，何况小姜个小体弱。
吴主任答应了小姜的请求，把王满堂班长留下来。
小北河口，距延兴只有二里多路，这支骑兵小分队乘着严冬的朦胧夜色出发，仅用了一个
多小时，便凯旋而归，延兴伪警察署的七个伪警察，全部被小分队抓住了。但在押回途中，不
慎跑了一个。在小北河口的公路上，吴主任审问了俘虏，进一步掌握了延兴情况之后，就决定
部队开进头卡延兴去。
延兴，这个黑龙江边的边境重镇，当时已有二三十户人家，镇中心有一座伪警察署，四周
有四个炮楼，有一个高5—6米，其余三个高三米左右。这一夜，我抗联部队没费一枪一弹，就
占领了延兴镇。师部和团部就设在伪警察暑里，各连排分散在江沿的民房中驻扎，还派一个排
驻守在延兴的制高点一小北山上，严防敌人来偷袭。
延兴，当时与名山已架通了单线电话线，已通邮政。我第三军九师占领延兴之后，师部买
了一头大肥猪和一些鸡鸭，给部队改善生活。抗联部队长年累月与敌人在深山密林中周旋，很
难住上像延兴这样热闹的村镇，杀猪宰鸡、改善生活的机会就更少了。因此，士兵们很高兴，
忘记了长途跋涉的劳累，庆贺攻取延兴的胜利。当时师部计划打下延兴、再打凤翔镇，然后挥
戈西进，到汤原、依兰与抗联大部队会师。当时抗联部队的战略是：采用游击战术，消灭敌人，
武装自己，不计较一城一镇的得失。
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太阳刚从地平线露头，敌军五六百人从太平沟顺黑龙
江南下，已到大黑山下。这股敌人有骑兵，有步兵，大部分是伪军。这时，恰巧有一人赶着一
匹白马拉着一架马爬犁由名山向延兴走来。师部传令兵李赛叫马爬犁停下检查，马爬犁向北跑
去。李赛认为是敌人的侦探，开枪把那匹白马打死。赶爬犁的人跑了，李赛一看才知道马爬犁
拉的是邮件，李富这一枪，引起了敌人的警惕，暴露了我军的目标。敌人知道大事不妙，把部
队拉上了江沿，想占领小北山。小北山距江沿只有一里路远，我军发现敌人后，团部高副官在
炮楼上架起一挺机枪，对着上岸狂奔的敌人便扫了一梭子，但命中率不高。李副官走过去对高
副官说：“怎么搞的？我来！”李副官的机枪打得好，他接过机枪，哒哒一梭子子弹扫过去，
十几个敌人应声倒下。敌人开始乱了，一面还击，一面拼命向山上冲。我山上的一个排发现了
敌人的企图，用火力进行阻击，我军在山上、镇上居高临下，杀伤很多敌人。敌人认为遇到了
抗联大部队，为了保存实力，敌骑兵迅速转到小北山北侧隐蔽起来。驻在江东岸黑山顶上的苏
联红军用火力猛扫敌人，支援我抗联部队，将敌人骑兵杀伤过半。敌人遭到沉重打击后，凭人
多和武器装备优良，用轻重机枪、小钢炮向我军还击，子弹和炮弹象暴雨一般倾泻在我抗联阵
地上，响声震耳。我抗联部队人少，弹药不足，但有炮楼、民房和小北山的掩护，地形对我有
利。打到中午，敌军伤亡过百。小北山下的开阔地、水沟里，到处都有敌军的尸体。敌人拼命
争夺小北山，战斗异常激烈。小北山上我军那个排造成一些伤亡，撤回延兴镇，敌人才占领小
北山。
敌军占领小北山后，更加疯狂了，除用火力封锁延兴外，还常派小股部队向延兴冲击，企
图夺回延兴，消灭我军。我军在四个炮楼上组组火力进行阻击。吴主任决心要夺回小北山阵地，
组组了两次反击，终因敌多我寡没有成功。战斗进行了几个小时，敌我双方都有伤亡。
下午，由于我军弹药不足，阻击的火力不猛，有十几个敌人已窜到延兴北面江沿的一幢民
户里，与我军阵地仅距40米远了。这种敌我近距离的对峙状态，使小北山的敌军火力施展不开，
给我军造成消灭敌人的良机。我七十五团李副官带领一连战士包围了这座土房，向敌人喊话：
“缴枪不杀！”敌人顽固抵抗，李副官下令放火烧房，把敌人烧死在房中。李副官在战斗中被
敌人的子弹打中，抬到师部抢救无效，光荣牺牲了。
敌人控制小北山后，对我军威胁很大，吴兴才主任又命令驻在延兴镇北面的部队抢占山头。
当我军战士冲至山下一片开阔地时，敌人组织了几道火力网，对我军杀伤很大。我军没有攻上
去。吴主任又命令一连一排向小北山冲击，宋锡兵团长亲自用机枪火力掩护。一排冲出延兴。
敌人疯狂地用火力阻击，一排无法前进，退回延兴，以一栋土房为阵地，伺机行动。在这座土
房的西北角有两间小草房，四周长满蒿杆。一班长王满堂向这个土房冲去，他隐蔽在房山头的
一个鸡窝旁观察动静，突然敌人打来一颗炮弹，在房跟前爆炸，升起一团浓烟。吴主任、宋团
长、一排长等都认为王满堂牺牲了。其实，老王因有土鸡窝和土墙作掩护，安然无恙。
战斗就这样打打停停，敌我双方对峙着。冬天昼短夜长，下午三点来钟，夜色开始降临。
经过一天激战，我军伤亡20多人，弹药将尽处境危急。这时，暮色苍茫中，隐约看见江东岸苏
军摆动红旗向我军发出联络信号。吴主任立即派人过江去联络。苏军派联络员李华盖过江来，
说：“敌人增援部队已从绥滨出发，快到延兴了。抗联应撤过江去，保存力量，再做下步打
算。”吴主任和几个领导研究后决定：暂时撤到江东苏联去。趁着夜色，我军撤离延兴。
我军撤离延兴不到两个小时，敌人的援军赶到，可是扑了个空。
延兴镇上这场激战，从早上七点一直打到下午三点，整整八个小时。我军在苏联红军的火
力支援下，以不到200人的兵力抗击三倍于我的敌人，消灭敌人200多名，缴获一些马匹和装备，
取得了战斗胜利。
(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九师七十五团一连一班长、退休老干部王满堂口述。
陈志刚记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