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班忆旧



自己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是不会忘记的。
我刚满十四岁，就从四川成都来到还是初创时期的铁道兵农垦局。局里送我、池含仙、阎
唤华三个姑娘去齐齐哈尔园艺校学习一年之后，便分配到青山农场果园。从此，我们便与苹果、
李子树打上交道了。
那是1957年的初夏，当我们踏进果园的时候，眼前的景色一下子把我们迷住了。一望无垠
的原野上，盛开着红的、兰的、白的各色各样的野花，团团围住一片果树林，在阳光下微微的
清风，吹得树枝摇曳，好象是向我们招手致意，欢迎我们的到来。顿时，我们心花怒放，暗暗
发誓，一定要让农场职工吃上我们培植的新鲜水果。
我们三人住在离果园很近的试验区里。每天给果树松土、除草、追肥，忙了整整一个夏天。
到秋后，花红果缀在枝上，金黄黄的李子讨人喜欢。场党委书记单洪吉特地到果园祝贺我们第
一次收获，并鼓励我们不断前进。我们频频点头，想着美好的远景。将来，我们要把试验区周
围百多亩地都变成果园，不仅让职工吃上鲜甜的水果，还要让它变成花园、公园，职工们工余
闲暇，来这里散步小憩……。
不久，大批转业军官来到农场。荒野里响起了军号声，北大荒的生活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我们果园增至六人，正式编成果园班，池含仙当班长，我当副班长。我们的任务不光是搞好果
园，还参与了大田播种、管理和收割。
1959年，王震部长来农场视察，尝到了我们送去的李子，笑呵呵地对农场领导说：“你们
果园班妹子，不但要当好李子姑娘，还要当大豆姑娘啊！”部长的指示对我们是个极大的鼓舞。
打那以后，我们也种起大豆来了。我们谁也没有休过假日，有点病也坚持。春节，我们替伙房
做饭。碰上个公休，也是去东林子背柴禾，搞共产主义义务劳动。每天都是“两眼一睁干到熄
灯”。我记得有这么三件事，很能说明我们那时姑娘的“傻劲”，至今记忆犹新。
1960年秋，阴雨连绵，靠火烧桥一带低洼的地方，成熟的小麦全泡在水里，机械发挥不了
作用。农场首长传达局党委的指示，号召全体职工“水中抢麦，龙口夺粮”。我们班二话没说，
磨好镰刀就上阵。队里农工班的同志也撵不上我们，只好说：“你们是姑娘家，没有腰，身不
疼。”其实哪有不疼的哟。在水里干一两天不觉得，时间长了，姑娘们手起泡了，脚也烂了，
走路都费劲，有的受不了，哭着要回去。班长和我也很难受，但为了集体的荣誉，就装着没有
事的样，上下工搀扶着他们，互相勉励：“咬咬牙，坚持就是胜利。”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
了！当我们看到农垦报记者写的“水中抢麦记”的报道时，疲劳和疼楚顿消，将洗干净的脚丫
抹点药，躺在热呼呼的炕上，一会儿，香甜的鼾声，又在为我们明天的战斗呜锣开道了。
冬天修水利，挖排干，又有另一种特色。我们班开赴红专学校东面的工地上。白茫茫的雪
覆盖大地，一条长长的战线上，星星点点的拉开队伍。大家挥动镐头，刨开冰层下的冻土。接
连一百零五天，天天挖，天天担，没有一个人歇过一天。我们班每天人均挖三方多土，最多时
达到五方半。平凡的工地上也有诗情画意，也有激动人心的场面，那就是“一炮成渠”的试验。
只听一声炮响，成万吨的冻土飞上高空，似仙女散花，如梨花落瓣，象节日的礼炮……。
当冻土落尽，稍加修理，一段沟渠就出现在地面上了。这样精彩的场面实在壮观！可惜因为炸
药难搞，只放了一炮。还是靠我们一镐一镐的刨。
割麦，挖排干虽累，毕竟是在白天，晚上可以睡上好觉。有一回脱谷，我们都是三天三夜
没合过眼。“大豆姑娘”头一年生产了大豆，兴致得很，决定尽快脱粒过秤，以便向党报喜。
我们割的大豆散放在几里宽的大田里，要一捆捆地背到场院，再用马拖着磙子打冻场。背呀背，
干了白天又干黑夜，总想快点看到自己干出的成绩，连吃饭都在地里。大白天还好，有太阳在
头顶照，有野鸡在地边叫，偶尔还有狍子跃过，能振奋人的精神。大家快乐的笑呀唱呀，忘了
疲劳。一到晚上就不同了，又黑、又冷、又饿、又累、又乏、又怕，说不上的滋味。身上背着
豆，脚下走着路，眼皮却打架。有时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要互相叫喊；有时会突然一跤，
疼痛惊醒了瞌睡。不得已烧起火堆烤烤身，壮壮胆，精神精神。真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
寒”啊！到了第四天，大家实在提不起神了，晚上全班睡下了。这一觉睡得也真死，直至第二
天太阳老高，才被人摇醒。起来一看，吓了一大跳。相隔只有丈把远的一栋草房变成了灰烬。
可以想象，昨晚起火后的救火声、喊叫声是多么紧张激烈。而近在咫尺的我们却酣甜入梦。要
是火随风势燃到我们这栋房，那会是什么情形呢？……
啊，这就是生活，就是战斗，就是我们的青年时代。它使我们品尝了泥土的芬芳，分享了
劳动的快乐。组织上给了我们极高的荣誉，农垦报多次登载了我们的事迹，我们三人中有的入
了党，提了干，我还被选为青山乡人民代表。
如今时隔二十年了，果园班的姐妹们早已是孩子的妈妈，或带起孙娃了。虽说海角天涯，
然而昨天的战斗仍历历在目。果园娘子军为八十年代的四化建设仍继续战斗……。
　　【作者简介：周宝珍，女，44岁。1964年随夫周智维调湖南湘潭，现在是湘潭林业局九华
苗圃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