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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江川

情满江川


夏尊平 何余江 董 林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危难之际,始知真情可贵。

1998年,似乎是不太顺的一年。先是长江旷日持久的人与自然之战,后是黑龙江的嫩江、
松花江也兴妖作怪、连连发难。造成全国直接经济损失高达一千六百多亿元!
1995年,笔者曾去过嫩江,那是一条清澈、温顺、美丽的江。那里盛产一种名叫“红娘”
的鱼,肉细嫩,味鲜美,骨刺柔软。相传清朝康熙帝巡游至此,渔家为他烹炖此鱼。康熙正吃
得高兴,忽然鱼刺卡喉,随行众官吓得面如土色,唯渔家坦然。他请皇上食饭下咽,鱼刺竟随
饭入肚,咽喉丝毫未伤。康熙问明缘由,顿生感慨,曰:“此鱼如朕温柔似水之爱妃红娘矣”。
由此,此鱼便被称作红娘鱼。
这么美丽的传说,这么温顺的江,竟也发起脾气来,且一发就是百年未遇!不仅如此,她
的姊妹江——松花江也随之发难,仿佛商量好了要让国人尝尝它们的厉害。
松花江下游有八个农场,六万多人口,170多万亩耕地。不仅如此,松花江下游地势平坦,
农场连片,—场不保,其他场必然遭殃,那就不仅仅是一百多万亩地、六万多口人的事了!
8月18日夜,农垦总局召开紧急会议,决心吸取肇源、泰来教训,誓死保住松花江下游沿
岸各场。由此,一场松花江大堤保卫战在沿江各场拉开了帷幕,笔者也是此时随总局工作组来
到了位于松花江下游的红兴隆分局江川农场。

江川农场位于佳木斯市东北约50公里的松花江南岸,有人口1.2万,耕地21万亩,是垦区
25个贫困场之一。
江川农场沿江而建,地势低洼,境内有四座小山:马库力山、王八山、马鞍山和万里河山。
江川是一个拥有美丽传说和优美景致的地方。相传很早以前有一个王八精在这里兴风作浪,
祸害苍生。一天,一个金马驹来到这里,与王八精大战七七四十九天,最后金马驹用一只蹄
子死死踏住了王八精,相持久了,便化为两座山包,虽是传说,观其山形,确有几分相像。堤
内的马鞍山便是金马驹大战时从背上滚落的马鞍。
万里河山原名瓦里霍吞(满语为屠城),宋朝时金兀术曾在这里设立营寨,屯练兵马。至今
那高大的土建城墙、护城河、点将台仍在,只是没有了金戈铁马的呐喊嘶鸣声。
江川农场靠水而居,建场以来便一直受水的气,五年一大涝,三年一小涝,涝来涝去,涝
出了一顶贫困帽子。
近年来,他们一方面勒紧裤腰带将29.8公里长的江堤加宽加高,一方面广开水田,提水灌
溉农田。至今年,水田面积已发展到18万亩,职工得到了实惠,农场的日子也稍有抬头。正在
他们欣喜地陶醉于淡淡的稻香之中时,洪水来了,江面水位迅速提高,内水无法排出,眼瞅着
已经泛黄的水稻几天工夫便没影了。江川人心疼了,砸到地里的几乎是每家每户的全部家当呵!
再过几十天就应该收获归仓了,却这么白白地扔到了水里!江川人急眼了,纷纷涌上大堤,
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洪水,决心与洪水展开一场殊死较量。
应该说,江川人对洪水并不陌生。远的不说,单就1991年那场大水,最高水位达到73.80
米,超过警戒水位1.30米,那时的江堤比现在低一米,窄一半,洪水依然没有越堤决口。而今
年则不同,百年不遇呀!不瞪起眼睛哪行?
8月19日上午,江川农场上空的云层很低,西北风夹着小雨,打在脸上,凉在心里。近30
公里长的江堤上,红旗猎猎,人声鼎沸。此时,江水刚至堤脚,而三公里长的沙段已经铺上了
防浪布,一辆辆小四轮、大轮车喷着黑烟、打着滑,费力地把一车车沙土运上大堤,人们并没
有因风雨而停歇。
洪水面前,江川人表现出了难得的拼搏和奉献精神。他们心里明白,挡不住洪水,自己的
家也便谈不上什么家厂。洪水没到,他们的全部感情业已倾注到了那条蜿蜒的长堤上。
大堤就是财产,大堤就是家,大堤就是生命!
48岁的齐玉芝,一位普普通通的女性。当笔者在江堤上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与队里的姐
妹们捆扎防浪草龙。她家种的45亩水稻全被淹了,说着,她直起腰,朝远处指了指说:“就在
那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水泽,哪里有水稻的影子?
齐玉芝埋下头,使劲地扎着草龙,偶尔盯一眼堤下的滔滔江水,那眼神中充满着怨和恨。
半晌,她颤着声说:“种稻的钱是抬的,所有的家底都在地里呢!”
王玉娥,一位年轻的母亲。为了抗洪,她每天天一亮便上堤,天黑了才回家。九岁的女儿
天天锁在家里,渴了喝瓢凉水,饿了啃几口凉馒头,一连十几天。说到这,王玉娥的眼圈儿湿
了:“孩子哪遭过这罪!”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如果不是抗洪,有几个当娘的忍心这样待孩子?
浓浓的亲情淹没在洪水之中!
计洪财,一位粗短身材,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抗洪的紧要关头,他妻子得了急性胆囊炎,
半夜里送到了医院,医生让住院治疗,可他却把药开出来,要把妻子拉回家。医生向他瞪眼
睛。他说:“现在是俩顶一个,急眼的时候,哪有工夫住院哪!”回家后找不着卫生员给妻子
打点滴,他便挽起袖管自己动手。“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连扎三针,妻子的小
臂上鲜血淋漓,计洪财方知这里边也有门道,忙开车上堤把卫生员拉了回来。
76岁的老汉王兴全已退休多年,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抗洪一开始,老汉坐不住了,主动
要求值夜班巡堤。队领导不同意:你得了吧,晚上巡堤可是苦差事,责任大不说,单就那深一
脚浅一脚、泥里水里的,再加上蚊虫叮咬,你一大把年纪受得了吗?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可担
待不起。不料老汉两眼一瞪:年纪大咋了,废了不成?年纪大的人觉少、仔细,扛袋子不行,
夜里巡堤管保比小青年强。几句话说得队领导们大眼瞪小眼,觉得在理儿。于是,在大堤23公
里处,每天晚上巡堤的,都是王兴全、张友民等几位老人。
栾新海,是十队有名的“病号”,去年12月因患胃癌而做了胃切除四分之三的大手术,根
本干不了重活。看到今年抗洪人手紧,不顾队领导和众人的拦阻,拿着工具楞往去大堤的车上
挤,怎么撵也不肯下车。到了堤上他又处处冲在前头,和正常人一样玩儿命干,十分令人感动。
灾难面前,江川人有车出车,有力出力,没有人讲条件、要报酬,全场大小机动车义务出
车近千台次,义务出工近两万人次。一条沙土筑起的长堤,就像一条生命线,把全场人民的心
紧紧地凝结在一起,那种同呼吸共命运生死与共的情景随处可见。上任只有八个月的江川农场
场长史中华感慨地说:“想不到江川人的心这样齐,这么团结,有了这样的人民,我们一定能
战胜洪水。”

江川农场在桦川县境内,上下游与桦川县的两个乡紧紧相连,场县同守一条江,相互依辅,
休戚与共。
在江川农场上游不远处,有个村子叫马库力村,数百户居民沿江而居,村后的江堤离住房
不足百米,一公里长的江堤既矮又窄。到8月22日傍晚,江水距堤顶只差三四十厘米。望着仍
在继续上涨的江水,村民们慌了,父唤子,妻喊夫,乱做一团。就在他们大包小裹装车准备逃
难之时,江川农场的人来了。紧张而又细致的踏察了水情之后,农场迅速从东线抽调一台挖掘
机,连夜赶赴马库力取土垒坝,加宽加高江堤。
其实,江川此时的机械力量也非常紧张,农场仅有的五台挖掘机昼夜不停地干着,仍显力
量不足。21日,红兴隆分局领导刚从友谊农场调两台挖掘机到江川,仍是忙得打不开点儿。派
不派机车增援马库力村,最初也曾有过分歧,原因是自己的形势也很紧迫,万一洪水到来之前
准备不足,各级领导都要承担责任。但是,最后大家的认识还是统一了。一是不能眼瞅着马库
力村的村民被淹,他们虽然不属于垦区,但是乡邻,岂能见死不救;二是吸取肇源农场的教训,
万一洪水在马库力村撕开口子,江川人的生命财产也将受到威胁。
那一夜,是马库力村民们的不眠之夜,大人小孩都站在堤下,望着钢铁巨臂不停地起落着,
江堤在迅速增高,村民们的心也慢慢地落到了实地儿。一夜的紧张施工,已将村后的江堤修
筑得又宽又高。当挖掘机抛下最后——铲土熄火停机的时候,太阳已悄悄地跃过马库力山顶,
村民们一片欢呼,纷纷涌上刚筑就的大堤,踩踩潮湿的泥土,望望堤内茫茫的江水,看看堤外
的房屋,只见水平面已与房屋的后窗台持平,好险呀!
一位老汉感叹地说:“想找党,上农场。还是农场的人好哇!”
在江川农场与桦川县接壤处,有2.1公里的回水堤,这段堤一直没划清归属,是“两不管”
地段,也是最危险的地段。为了携手抗洪,江川农场主动与桦川县取得联系,最后商定,双
方各承担一半,把回水堤加高加固。8月20日,江川农场先是出动两千人会战回水堤,随后又
增派两台挖掘机。当看到地方政府出动的力量相对薄弱时,索性把2.1公里回水堤加高加固任
务全部揽了过来。当堤修好后,桦川县一位副县长感动地说:“谢谢农场人的支援,谢谢农场
人的真情。”
松花江大堤江川段本来只有29.8公里,而他们实际担负的远远要超过这个数字。如果没有
爱心,没有真情,没有北大荒人的责任感,没有顾全大局的可贵精神,也许,松花江98年抗洪
的历史将要重写。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而英雄并不都是关键时刻一声呐喊冲上去。站在潮头的英雄,
光辉形象永远定格在历史的镜头之中,但幕后的英雄却绝没有如此的风光。
钟国林,总局纪委书记,总局驻江川农场工作组组长。自8月19日上堤,20多天里,他没
睡过几个安稳觉。钟书记不仅参与指挥部的决策,及时传达总局党委的精神,江堤上哪里有危
险,他准保在哪里。危急时刻,他与职工们一道装袋叠坝,每天十几个小时在堤上,风里雨里,
与江川人同甘共苦。
他深知肩上担子的份量:松花江下游沿江八场,江川形势的严峻凶险众所周知,万一挡不
住洪水,自己将如何向总局领导复命?将以何颜面再见江川父老?
堤上的职工们每天都能看到钟书记精神十足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他们哪里知道,钟书记
身患糖尿病,每天靠药顶着。在洪峰过后,工作组的其他人都撤回去了,唯有他一人依然坚持
留在江川。他是不放心啊!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轰轰烈烈的场面听不到豪言壮语,所能感受
到的只有他的平稳和细致。但正是这种默默无闻的牺牲,才真正体现出一位共产党人的高尚品
质,才可以看出他对党的事业的高度负责和对江川人民的无限深情!
郭维和,红兴隆分局局长,江川抗洪抢险总指挥,如果混在老百姓当中,很难看出他是当
官的。在江川抗洪的日日夜夜里,他这个“战区司令”绝对是个关键人物。他过人的智慧和充
沛的精力,考虑问题之周密。运筹帷幄之精细,无不令周围的人叹服。应该说,江川抗洪的胜
利,与他的正确指挥、果断决策是分不开的。若是论功行赏,他当排首位、得头功,且完全当
之无愧。
8月28日晚,当三号洪峰抵达江川时,郭局长独自一人伫立在江堤上,面对滔滔的江水,
他站了很久很久。事后,当笔者问他都想了些什么时,他把目光移向堤下的田野,缓慢而又坚
定地说:“明年开始,就是花血本也要把沿江两场的江堤加固好,这是百年千年大业啊!”
王志威,分局副局长。前线副总指挥。这位矮个子副局长脾气大,性子急。危急时刻,他
曾骂过办事拖拉的基层干部,但大家都理解他,他这是为江川的平安着急。他在江川呆的时间
最长,松花江下游警报还没拉响的时候,他已在江川了,江川的每一寸江堤,都有他无数层脚
印,都浸入过他的心血。8月24日夜,风雨交加,恶浪排空。晚10时左右,我们在22公里处见
到了他,商量完事情后,他把分局秘书小翟拽到了一旁,小声地问车里有没有吃的,他已十几
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当小翟翻了半天好容易找到一根火腿肠时,王副局长只用两口便把火腿肠
吞进肚里,似乎连嚼都没有嚼。
这就是我们的领导干部,有这样的干部与群众共同战斗,有什么战胜不了的困难呢?!
史中华,36岁的江川农场场长,到江川农场还不到一年,这次抗洪,最苦最累的当属他了。
他是从双鸭山农场调过去的,人们称他是“旱鸭子”,抗洪是头一遭。刚开始工作有些被动,
他怕花钱,为此没少挨训。认识上去了,工作立马变了样,可眼瞅着他却一天瘦一圈儿,原
来脸上还有点肉,到后来除了骨头就是皮了,用他的话说:“就靠一点精神撑着。”笔者相信,
那精神是责任,是使命,是对江川父老的一片深情。
郭祥存,40岁,江川农场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工会主席。大堤吃紧之后,农场领导各
率重兵分段死看死守。郭祥存主动请缨担负最危险的1.0至15公里段。该段大部分堤体由沙子
组成,是境内29.8公里大堤中最薄弱的堤段。郭祥存带领纪委副书记周胜利、司法科长王国华、
审计科长王广生等人每天奋战在大坝上,指挥所属的六个生产队的近千名职工日夜苦干,根
据上级要求和实际情况创造性地护堤守坝,危险堤段全部铺上护坡彩条布和草龙,险工弱段一
律加高加固。半个多月中,哪里有险情,哪里有硬仗,郭祥存就—定在最危险的地方。王国
华、周胜利也十分泼辣能干,哪里危险就冲向哪里。在郭祥存和助手们的正确指挥和率先垂范
的影响下,此段守堤的职工群众焕发了冲天的干劲,将所有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使这段本来
最危险的堤段成为最安全的堤段,得到各级领导和全场人民的极高赞誉。
张平,27岁的小伙子,人长得精瘦,刚成家没几个月,1995年八一农大毕业生。他原在农
场机关工作,今年初机关改革,他下岗了,后来让他到二十队扶贫。在大堤上采访时,二十队
的职工们主动围了上来:“写写我们小张吧!他来二十队后,领着我们搞环境建设,处处干在
前头。抗洪一开始,他便天天长在堤上,哪里活儿重,哪里危险他上哪里去,好些日子没回家
了,新媳妇惦念得不行。我们服这样的干部,咋就下岗了呢?”笔者要采访张平,他却摆摆手,
一脸腼腆的笑。
在江川的十几个日夜里,笔者所见所闻的每个人差不多都可以独立成篇,几乎每个人都是
那样勇敢,那样负责,那样公而忘私,那样可爱,所有人的灵魂似乎都在洪水面前得到空前的
净化,那种万众一心、党员干部率先垂范的场景,总是令人感动不已。

水火无情。江川人虽然经历过洪水的锻炼,但没有想到今年的水这样蝎虎!
在堤内的万里河山上有一个生产队,原来是江川农场二十三队,如今划归十三队,属十三
队的一个作业区。这个作业区有1572亩地,80多户人家,整个作业区全在行洪区内,区内人员
以种地兼打鱼为生。旱年景时,堤内可以跑车;一遇大水,区内的人只有乘船出入了。
8月19日,笔者初到江川时,只见堤内的庄稼长势喜人,墨绿色的大豆,挺拔的玉米,一
看就是一个好年景。到8月22日傍晚,水上来了,职工们自己围的二道坝根本挡不住肆虐的洪
水,眨眼工夫水便漫进了庄稼地。8月23日早晨再一看,玉米秆只剩一尺多高的脑袋,一些妇
女正划着小船在玉米地里探着身子掰玉米呢,其忧伤的表情令人心悸。
作业区有位62岁的齐秀兰大娘,那几天顿顿领着儿子烀玉米吃,还是吃不完。后来齐大娘
烀了一锅青玉米背出去卖,两毛钱一穗,转悠了一天,嗓子都喊哑了,只卖了两穗。“孤岛”
上差不多家家都有一大堆青玉米,都愁着不知怎样才能打发掉,谁还能再花钱去买?
齐大娘老泪纵横。她本打算秋后指望这地出点钱,好给在南京上大学的儿子交学费,这场
大水,把她的希望之火浇灭了。
江川人说,涨水不怕,只要别刮风下雨,就好应付。然而,越是怕狼,“张三”越挠门。
8月24日夜,水位已达到73.74米,超警戒水位1.24米。到晚上5点多钟,东北风起来了,先是
有三级风,后来从树梢的飞鸣声可以判断出足有六级风,且夹着雨,时缓时急。风掀起的大浪
有一米多高,猛烈地拍击着江岸。
夜黑,风劲,雨急,浪凶。所有的恐怖都在一夜间同时出现,江川人面临着抗洪以来最严
峻的考验。
直径约50厘米的防浪草龙被狂风和大浪撕扯得粉碎,镇压护堤布的沙袋被卷入江底,数千
米长的彩条布随着浪花上下舞动。不知从什么地方漂来的一只航标灯在浪花中时起时伏,睁着
一只黯然神伤的眼睛注视着恐怖的夜,显得那样的无奈]
灯光闪烁处,一直激战于风雨之中的是江川农场抗洪抢险突击队,他们是由200名基干民
兵组成的。领队的是红兴隆分局武装部长刘守刚,一位四十六七岁的老兵。这支队伍平时养精
蓄锐,睡觉不脱衣服,不准擅离营地,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迅速冲上去。
那一夜,突击队员们累坏了,这里的险情刚刚排除,那边又发出警报,真是按下葫芦起来
瓢。从下午4点一直拼到次日凌晨l点多钟,八九个小时粒米未进。队员们不知摔了多少跟头,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就是这样,却没有一个叫苦喊累的。
他们的领队动情地说:“这些孩子太好了,他们的素质不比正规军差!”
风仍在刮,雨仍在下,浊浪仍不知疲倦地击打着江堤。江川农场的29.8公里长的松花江大
堤警报频传、险象环生。
“仅靠江川一己之力,恐怕难以保住大堤,必须立即调派增援部队!”危急时刻,指挥部
全体成员迅速达成共识。
8月25日凌晨两点,无线电波穿透云层,飞向总局和红兴隆分局各农场。一场声震垦区十
路大军会战江川的战斗就要打响了!这也是1998年黑龙江垦区抗洪战役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场
战斗!

这十路大军分别来自宝山、曙光、双鸭山、五九七、八五二、八五三、友谊等农场和红兴
隆机械厂、新谊糖厂以及总局机关,总兵力达2400多人。
他们距江川最近的40多公里,最远的有300多公里。他们几乎同时接到了增援的命令,能
够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迅速整装出发,星夜兼程赶赴江川,这确是难得的。昨天,他们有的还
在工厂上班,有的还在地里拿大草;而今天却像军人一样,颠簸在增援的路上。
张双月,52岁,八五三农场武装部长,一位典型的老兵。接到命令后,他来不及与家人道
别,在加油站,他把存折交给了加油员,请他转交给妻子。他没想着能活着回去!就是这位老
兵,在增援的日子里,上面嗓子肿得说不出话,下边痔疮疼得坐不下,却依然雨里水里玩儿命
地干,直到战事结束全队凯旋。
黄士波,25岁,曙光农场五队技术员,一位很腼腆的小伙子。别人给他在勃利县介绍了个
对象,原定8月28日来曙光相亲,25日他却到了江川。临行前,家里人间他相亲的事儿咋办?
他说:“就说我抗洪去了,她能理解就等着我回来,若不理解,这样的姑娘我也不稀罕!”
曲学利,46岁,宝山农场防疫站副站长。当时正发高烧打点滴,两点多钟大喇叭响了,说
3点半出发到江川增援,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妻儿阻拦却拗不过他。他穿好衣服,背上点滴瓶
子就往外走,妻子不放心,也跟着上了江川。干到8点钟,老曲挺不住了,只觉得头晕眼花,
连拿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偷偷钻入附近的汽车驾驶室里,挂好药瓶,自己给自己打点滴,可
是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扎不进去,最后被人发现,硬送到江川医院,打完点滴,他又回到了堤上。
李贵鹏,十八岁,五九七农场待业青年,这大概是增援部队中唯一的一个待业青年。其母
王风兰是基建公司的党员。8月25日下午一点,五九七农场赴江川抗洪抢险突击队正要出发,
王风兰带着李贵鹏赶到,要求让儿子参加抢险支援。场长李洪顺百般劝阻,告之突击队由各单
位干部职工组成,组织十分严密,没有“闲散”人员,何况抗洪前线十分危险,孩子还小就不
要去了。王风兰说,孩子小才需要经历风雨,经受锻炼,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请场长务必
答应我这个母亲的请求。在风大浪高的大堤下抢险铺彩条布时,李贵鹏第一个报名下水,表现
十分英勇。
张臣,八五三农场水利局工程师,一位很帅的小伙子。8月25日晨,他和未婚妻正在佳木
斯准备乘车返回农场,传呼机响了,让他立即赶赴江川。未婚妻当时就吓哭了,拽着他的胳膊
不撒手。小张一路走一路劝,车到桦川路口,未婚妻的眼泪还没干。当张臣跳下车回头望去,
只见未婚妻已哭成了泪人儿。张臣到江川后,每天要接到未婚妻五六次传呼,最晚的一次是
半夜11点半。他理解未婚妻的心情,那是担心他的安危。
其实,哪一位增援将士的亲人不但心?电视上天天播这里开口子那里决堤,且抗洪本身就
包含着危险,作为亲人哪能放心得下。
8月27日,八五二农场一分场党委书记潘建召开会议,讨论慰问前方将士,说到动情处,
老潘已大泪滂沱,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前方将士牵挂着后方的心,一包包食品,一件件御
寒衣,一封封暖人的书信送到前方将士手中,鼓舞着前方将士的斗志。面对此情此景,不由使
人感到,增援江川的何止是两千多人,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他们的亲人、朋友,千百万颗心组
成的抗洪大军,何惧洪魔猖狂。
8月27日晚7时,笔者随江川慰问车来到了驻扎在大堤上的各农场增援部队住地。根据传来
的消息,第三次洪峰将于次日凌晨以后到达江川,所有增援部队都在大堤上严阵以待,一边巡
堤,一边做准备工作。在草草搭就的帐篷里,笔者见到了所有增援农场的主要领导。八五二农
场党委书记宋来收、八五三农场场长杜增杰、双鸭山农场党委书记王福玉、宝山农场场长岳景
云、友谊农场场长赵广民、曙光农场场长王秀君等都坚持在一线指挥,与广大抗洪勇士们一同
艰苦奋战,排除险情,誓与大坝共存亡。宋来收书记连续几天没怎么休息,困极了也只是在车
里打个盹儿;杜增杰场长接连三天没有洗脸,因为清洁水太紧张了;赵广民场长亲自指挥抢险
堵管涌,与职工们一起背袋子;王秀君场长率先跳入冰冷的水中打木桩、垒沙袋,给职工做出
了表率。据了解,除派遣大量人员增援外,各农场还支援了大量的物资和器材,友谊、八五二、
八五三、五九七等农场都分别提供了达几十万元的支援。他们说,江川农场受了灾,作为兄
弟农场,我们责无旁贷。

应该说,十路增援大军来的正是时候。不仅增强了战斗力,同时也鼓舞了江川人的士气。
一场生死之战,在江川近两万米长的大堤上展开了。
8月25日白天,江堤已险象环生,警讯频传。
宝山农场680人的援军在凌晨4时30分便登上了江堤,这是最早到达的援军,本来让他们上
500人,结果黑夜的忙乱中,一些妇女老人也偷偷上了车。从而使他们场增援的人员达到全场
职工总数的一半以上。
在江堤18公里处,江堤出现了150米宽的涮帮,危急时刻,最先跳入水中的是拖着一条伤
腿的宝山农场场长岳景云,接着便是五队队长李成彦,六队女党支部书记顾玉珍。43岁的顾玉
珍乌发高盘,穿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人显得清秀、利落。那一天,在江川大堤上,下水抢险的
人也许有几百人乃至上千人,但女性只有顾玉珍一人,与男同胞并肩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对于
一个女人来讲,这需要什么样的勇气,怎样的情怀?
事后,笔者问顾玉珍感触如何,她浅浅一笑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是干部,
危险时刻就应该冲在前面。”
多好的干部!
第二个到达的是总局机关200人的增援部队,总局党委书记申立国便是他们中的一员,他
与队员们一起装土、运袋,这消息迅速在大堤上传开,极大地鼓舞了勇士们的斗志!
那一天,在江川大堤上奋力抢险的总兵力达六七千人,各种机动车近300辆。大堤上只见
人影如潮,马达轰鸣,无数面红旗迎风招展,这场面,这声势,令洪魔惊恐万状,不战先怯。
至傍晚,汹涌的江面终于恢复了平静,江川大堤安然无恙。
第一次危机过去了,江川人赢得喘息与重新布防的宝贵时间。增援部队接管了部分险工弱
段,一场持久战开始了!
增援部队不仅特别能战斗,而且特别能吃苦。由于2000多人同时涌入,吃住便成了问题。
友谊农场和曙光农场的600多人,25日夜便睡在卡车的车厢里,几十个人挤坐在一起,数着天
上的星星,听着江水的呜咽,承受着寒风的侵袭和蚊虫的叮咬,冻急了,便跳下车打开车灯,
装土运袋,暖暖身子。这些人大多都是第一次到江川,令他们吃惊的是这里的蚊子咋这么多?
一群一群的,嗅着人味便俯冲,有的说像二战时期袭击珍珠港的日本飞机,有的说是“诺曼
底”。
“让增援部队受累就已经过意不去了,可不能让他们再受苦了。”江川的干部职工群众都
这样想。
8月26日,危机刚过的人们行动起来了。腾房子,搭帐篷,面包、香肠、蔬菜、水、灭蚊
剂等物品迅速送到堤上,60多岁的贺军老汉把自家种的西瓜送上堤,一位不知姓名的老大娘摘
下自家的沙果送到增援人员手中,许多老百姓自发地为亲人们送上煮鸡蛋、大米粥,就像抗战
时期老百姓慰问子弟兵一样。
江川农场场长史中华含着热泪说:“兄弟农场对我们情同手足,这份真情江川人民永远不
会忘记,永远铭记在心。”
尾声
8月28日,松花江江川段水位涨至74.00米,超警戒水位1.5米。
9月15日,水位降至73.74米。
从9月3日开始,各路援军陆续撤回。
江川抗洪取得了全面胜利!
历史的车轮仍在不停地转动。但人们不会忘记,在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八年的八九月间,发
生在松花江下游南岸江川农场的这场人与自然的大搏斗,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对垒、实力的较量,
更是一次情感的飞跃、心灵的净化!正是这真挚的情感、圣洁的心灵,凝结成一道坚不可摧
的生命长堤,才保住了家园,保住了财富,保住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