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志艰难话人物

王肇人

“古今方志半人物”，从这句话可以看出，人物在方志中的份量。方志和其他志书主要区
别在于，它记述的主要是一块地域上的人类群体活动。所以地方志中人物过少就显得苍白无力，
让人读起来索然无味。这样说，当然不是否定专业志书的可读性。因为专业志书也可粗分为两
类，一类是社会性专业志书，像《石油志》、《XX工业志》、《国营农场志》……另一类是自
然志书，如《长江志》、《黄河志》、《泰山志》……社会性专业志因为是记叙人类所创事业
必然涉及人物，如《黑龙江石油志》大概就免不了叙述大庆人；《国营农场志》也必须叙述那
些开发北大荒的复转官兵。自然专业志书虽然写的人的活动较少，但也必须涉及人，特别是历
史上的权威人物对这一地方的说明、认识、感受，让人读起来才可信、可读。如郦道元的《水
经注》中的《江水》一文，如果没有“朝发白帝，暮至江陵……。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
泪沾裳。”的认识和感受，那么可读性就差一些。除了研究山川的学者，那些从文学角度出发
去读的人就减少了千千万万。
地方志中关于人物的记述，大体可以分为两种办法。一是以事系人法，如“机构沿革”可
带出一些领导人物和工作人员；专业项目记述中可带出一些相关的参与人和有突出业绩的人；
《杂记》中以记事为主，但也要记述一些人物。二是通过传、略、表、录的办法分层次记述人
物。从安排角度来说确实不难，那么人物问题难在什么问题上呢？难就难在点名上。从现在的
志书来看，先进人物好点，犯有错误的难点。按志书存真求实的原则，本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但实际操作却不是那么回事。
修志讲“存真求实”。就是实话实说，该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只要涉及到的就不能用曲
笔。现在我们有许多志书，特别是涉及案件段落，一到关键地方，人们需要了解是谁的时候，
撰写者的笔不是停住了，就是歪过去了。让人感觉就差一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按照“以事系
人”和“传略表录”的方法记述人物，似乎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唯一没有照顾到的就是反面
人物，即犯有严重错误或违法违纪的人。现阶段虽然没有了大规模的阶级斗争，但在局部的领
域里还是有阶级斗争的。就是到了共产主义还要有新与旧，先进和落后的斗争。所以地方志书
作为“官书”，“地情书”，“社会的百科全书”从正反两个方面去反映历史的事实，是责无
旁贷的。缺少事物的一个侧面，都不是事物的全貌，是片面的，不科学的。你叙述的先进部分
再真实，而缺少了整体的一半，那么也就不完整，不全面的。从这一点来看，古人要比今人做
得好一点，古代在写史修志中出现了不少有胆有识的名家，像司马迁在《史记》中写刘邦这个
人物，尽管他是汉朝开国皇帝，司马迁是汉朝人，而敢言其流氓无赖的一方面表现，无疑是掘
了汉皇室的祖坟，胆量之大实在使人佩服。在古代也有因曲笔奉迎权贵，而让人所不齿的修续
志人。如南宋晚期的潜说友，在咸淳年间纂修了《临安志》，因贾似道当时权倾朝野是主和派
的头子，所以潜说友在修志行文时，像恭敬皇帝一样恭敬贾似道。后又因故得罪了贾似道而获
罪(见黄道立的《方志续修纵横谈》一文)。从以上二例可以看出修史续志之艰难，而带系人物
更是难之又难。我们的第一次修志，因为时间断限长、面广，有的地方志虽然正反两方面人物
选取不少，但用时间这个分母去分，实在不能说多。像土改以前的反面人物，选取了点了名也
和撰写者没多大关系；而且大多数从政治上去做分割，如贪官酷吏，恶霸豪绅，汉奸，叛徒，
土匪强盗……。就是他们亲属也不敢替其申辩，而且本人多已做古或被镇压，更是没有什么发
言权。而我们这次修志，不是什么古代、近代、现代的问题，实质上就是自己写自己这群人。
甚至就是俗话说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状况。而在这种状况下，怎样去选取反面人物呢？
应不应该选取呢？按着志书存真求实的撰写原则，“反映一方之历史全貌”，“一方之全史”
的说法选取应该是必然的。阶级消灭了，阶级斗争退到了次要地位；但经济领域里，文化领域
中的贪污受贿、渎职、失职、走私造假，“黄、赌、毒”等犯罪形势是非常严峻的。用一些数
字来对比我们可以看出问题的严重性和普遍性。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中建立的苏维埃共和国
明文规定，贪污500元以上的要判死刑；被称为新中国第一大案的刘青山、张子善也不过贪了
十几万，而要经毛泽东亲自批示才能处决；文革后震动全国的王守信贪污大案也不过五十几万。
而我们现在检查机关在宣传中明文规定，5000元以下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不能立案受理。
可以说这方面问题之多是可想而知的。这些违法犯罪行为在中国这块土地绝不只集中在少数区
域，应该是普遍存在的，各地只不过有多少、大小之分罢了。那么这些人中的典型是否应算反
面人物呢？如果算，在前次修志(1985年前)和这次修志各地是不是选取了呢？根据推断，应该
不是很多的。可能有的志书连一个都没有。有的人可能说：“虽没在《人物》篇中写到，在纪
检、监察、法院和其他事项工作中已经系带上了。”事实并不是那么回事，我见到的地方志书
很少，但就见到的，也只是一些数字，很少见到人名，大多数在《凡例》和篇前小序或编后语
中托词为：“以弘扬正面人物为主”。这句话的潜台词应该理解为“揭露反面人物为附”，他
们忘记了矛盾两个侧面的依存性。没有“次”怎么突出了“主”？没有“次”，主也是次，在
志书中反面人物多数一带而过，连“附”的作用都起不到。从古至今，成功的政治家和军事家，
借鉴历史正反两方面经验时，从来没有主次之分。
说来道去，主要原因就是“人物”选取难，特别是反面人物选取更难。难在什么地方呢？
就是怕“麻烦”，怕有人找麻烦。上一次修志因为历史漫长，总能找到一些没人找麻烦的反面
人物，而这次我觉得大家都很难。有没有？有！谁去找？谁去选？读了省地方志办公室写的
《以志为鉴明古今》(黑龙江省编修社会主义新方志巡礼)这篇文章之后，我们感觉这样的问题
一个撰稿人，一个编辑，一个主编，甚至一个办公机构是定不下来的，应该由当地最高一级党
组织来定。《省志》在编写中出现类似问题，都是通过省委来解决的。
在志书中记述人物虽然难，我们也要努力做好。我觉得修续志的同行一定都有相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