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亲切的会见 巨大的鼓舞


——江总书记会见北大荒“三老”代表侧记

郑加真

历史性时刻
2000年8月22日下午，佳木斯宾馆北楼门前的场地上，伫立着18位北大荒“三老”代表(老
军垦、老农垦、老知青和青年农垦代表)。他们中间有10位是花甲古稀之年的老军垦、老农垦，
6位是年已半百的京津沪老知青，只有2位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一行人体现了半个多世
纪以来为荒原变粮仓而拼搏不息的三代北大荒人的整体缩影。
我们在这里迎候总书记多时了。多日阴霾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大家静静地期盼着，间
或小声地耳语几句。每人的脸上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历史性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负责安排会见的同志告诉我们：此时此刻，总书记正在地处市郊的农垦科学院视察，过一
会儿才能来这里同大家见面，先合影留念，然后到会议厅座谈。这时，陆续走来佳木斯市党政
领导班子成员和驻军代表——他们形成两个方队在左侧站着，怀着同样激动的心情迎候总书记
的到来。
我们在准备合影的台阶上分前后两排列队等候。老红军高大钧年过八旬，他同我们一样站
在前排椅子背后，扶椅而立。一位工作人员见了，就在前排加了一个座，执意要这位前总局副
局长、50多年前担任佳木斯市委书记的老人坐到前排来。这样，他就成了唯一与中央领导人同
座的代表。
作为“三老”代表之一，我同大伙儿一样，静静地站着，期盼着历史性时刻的到来。当目
光扫视前排椅子背后张贴的中央领导人的名字……不觉浮想联翩。
回顾北大荒的开发建设史，半个多世纪来，党中央三代领导集体都对北大荒倾注了巨大的
关注和热情！
早在1945年12月，毛泽东在延安窑洞里写的历史文献：《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点燃
了北大荒建机械农场的星星之火，揭开了开发黑土地的序幕。1949年12月，毛泽东率党政代表
团出访苏联，当专列在黑龙江境内穿行时，他望着白雪覆盖广袤的黑土地，大为兴奋，萌发了
开发北大荒的构想；访苏期间，他还参观了莫斯科集体农庄和克拉斯诺伯尔斯克联合收获机制
造厂。1951年，毛泽东亲自为培养第一代女拖拉机手梁军的萌芽乡师学校题写了校名。1952年，
作为军委主席，他批准15个师转为农业建设师，三年后农建二师奉命移垦北大荒，创建了二
九〇、二九一等农场。1954年10月，苏联政府赠给我国组建机械化农场的全套设备，毛泽东致
电表示感谢；当时，国务院将场址选在北大荒，命名为友谊农场；周恩来总理亲自筹划此事，
并指示友谊农场，要出粮食，出经验，出人才。1955年，毛泽东对王震将军呈递的《关于开发
北大荒问题的报告》，作了批示，于是，铁道兵挥师北上创建了一批“八”字头农场，并首次
建立了中央直属垦区。1958年，毛泽东看到关于香坊农场养猪自动线的材料，感到很好，当即
批示各省市自治区去香坊农场参观学习，学成之后，照此办理。也是这一年，毛泽东主持召开
了成都会议，通过了《关于发展军垦农场的意见》的决议，王震将军奉命率10万复转官兵进军
北大荒，掀开了北大荒开发史上最壮丽的一页……历史来到了新时期，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
小平给黑土地注入了新的活力，1983年8月他亲临黑土地，实地考察引进外资和先进技术给垦
区带来的变化，并问候艰苦奋斗的北大荒人。进入90年代，中央第三代领导集体李鹏、朱镕基、
温家宝等都视察了黑土地。如今终于盼来了江泽民总书记……
“来了！来了！”宾馆大门口传来了阵阵喜悦的呼声。
场地上的工作人员立即忙碌起来。
我们站在摄影台阶上抖擞起精神，一簇簇目光投向宾馆大门。
4时20分，车队出现了，一辆辆驶进大门。
一辆白色的中巴徐徐地驶近人群。车门打开，江总书记风尘仆仆地走下车来。场上顿时响
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件白色的衬衣，配以浅灰色的长裤，脚穿一双皮鞋。总书记显得朴素随意。他朝我们走
来，频频招手致意。身后紧随着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和中央政
治局侯补委员、书记处书记、组织部长曾庆红。陪同会见的还有省委书记徐有芳和省长宋法棠
等一行人。
江总书记来到跟前，脸露笑容，亲切地同前排代表握手。
人们异口同声地喊：
“江总书记好！”
这时，发生了一个戏剧性的插曲。前排代表都同总书记握手了，站在后排的离得远，够不
着。说来也巧，前排还空着7个人的位置一一那是留给省委副书记、副省长和总局领导的。我
们见了，就一拥而下，填补了空当，一一同总书记握手了。事后，总局党委副书记孙勇才笑着
对我们说：“你们都跟江总书记握手了，真是难得呵。我们和佳木斯领导班子成员都没有握上
呢！”
合影过后，江总书记没有稍事休息，立即来到会议厅同“三老”代表亲切会面了。
会见情未了
宽敞明亮的会议大厅摆列着“口”字形的长条会议桌。中央领导面对着省委、总局领导和
“三老”代表，佳木斯市委领导成员坐在左侧。工作人员特地为江总书记加了一个靠背的垫子。
每人的桌上都安有扩音器，并备有纸笔。
会见开始了。省委书记徐有芳向总书记介绍了总局党委书记王玉林和局长吕维峰。接着，
王玉林站起身来，向总书记依次介绍了总局领导班子其他成员和“三老”代表。陪同会见的，
除温家宝、曾庆红以外，尚有中央办公厅主任王刚、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副秘书长华建敏、国家
经贸委主任盛华仁、铁道部长傅志寰、农业部副部长万宝瑞等。
每当被介绍的代表站起身来，江总书记就看着手里的一份简历，亲切地瞅着代表微笑。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次会见由江总书记亲自主持。
江总书记的讲话显得亲切，语调缓慢而有力：
“这次来，主要是听你们的……北大荒全国有名，世界有名。经过三代人的共同开发，北
大荒变成了北大仓。”说到这里，他风趣地说：“我来晚了，我在上海工作时就想来了，当时
北大荒有上海知青嘛。虽然来晚了，但我是想念你们的。”
接着，总局党委书记王玉林汇报了北大荒开发建设的历史、现状和到2010年垦区率先实现
农业现代化的构想。
这是一个极其简炼、高度概括的发言。仅用10分钟的时间就把半个世纪以来的北大荒历史、
现实和未来浓缩了。谈到垦区建设成就，王玉林汇报说：国家累计投入的49亿元建设投资已
全部回收，并为国家提供51亿元的奖金积累。垦区累计生产粮豆1220.5亿公斤，向国家上交商
品粮82.05亿公斤……王玉林说：垦区去年夺得180亿斤的好收成，上交粮可供京津沪渝四大直
辖市和解放军三军食用一年！
总书记听得仔细，间或用笔在本子上记着，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
“三老”代表第一个发言的是老红军高大钧。这位八旬老人是1945年9月响应毛主席“关
于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号召，随干部团从延安出发，风餐露宿，昼夜兼程，历时两个多
月，才到达佳木斯，并担任第一任市委书记。1947年，高大钧又一次响应号召，开发北大荒，
先后创建了原合江省水利农场和宁安、宝泉岭等农场。1983年从总局副局长、副书记的岗位上
退下来……老人的一生，就是北大荒开发史的真实写照。
在他发言时，我注意到在左侧就座的佳木斯现任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位年轻的领导人正
聚精会神又感惊讶地听着老人的发言。我想，真是历史的巧合，由于总书记的到来，使这座城
市的老市委书记与现任领导人坐在了一起……发言结束时，高大钧站起身来，向总书记鞠躬致
意：“我代表北大荒人向党中央、国务院对垦区的关怀和大力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并且相
信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关怀下，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垦区的建设前景必定会更加美
好！”
这时，总书记带头鼓掌，并对身边的温家宝说，82岁了，老人家身体很好，腰板笔直！在
座的中央领导人都对老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接着发言的是1945年来北大荒的老农垦杨清海，他是从晋察冀来到北安——当时的黑龙江
省委所在地，并创建了花园、查哈阳、嘉荫农场。他用亲身体验告诉总书记，历代王朝都想开
发北大荒，日本帝国主义也想侵占这块宝地，都失败了。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北大荒才
建成重要的商品粮基地，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他说,60年代初，苏联卡我们的脖子，我心里
有气，也不服气。我曾经帮助外国建设农场(指50年代后期担任援越专家组组长)，难道不能在
自己的土地上建立现代化农场？接着，他向总书记汇报了改革开放20年来垦区初步实现现代化
的巨大变化
掌声中，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发言了。他是1956年从山东公安战线来北大荒创建笔架山农
场的王振捷。这位山东老汉今年七十有五了。他谈到担任建三江管理局党委书记时，依靠党的
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引进国外资金和先进技术，先后创建了洪河、二道河、鸭绿河三个现代化
农场。最后，他打着手势，自豪地说：“在北大荒干了40多年，头发干白，眼睛干瞎了，牙干
掉了，可是我无怨无悔。我的人生格言是：来世一时，—奉献一生，事业有成，死而无憾。”
老人的山东口音重，总书记没听清他的人生格言，就让王振捷重复了一遍，并用笔记下来，
频频点头。
这时，一位胸前缀满了勋章和奖章的七旬老人霍地站起，用标准的军人姿态向总书记敬了
个礼，他就是1958年从广州部队转业北大荒的上尉副营长李国富。早年在战场上他曾立大小战
功20余次，在塔山狙击战中荣获“孤胆机智英雄”称号，曾三次见过毛主席。40多年前，他从
珠江来到黑龙江畔，先后参加了抚远、勤得利、前哨农场的开发建设。最近，广州部队邀请他
回去参加早年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李国富班”的活动。他激动地对总书记说：看到部队战士生
龙活虎的军事演习，相信解放军在江主席的“五句话”的指引下，一定能打出军威，打出国威！
同样，在总书记的“三个代表”的思想指导下，垦区一定会搞好二次创业，率先实现农业现
代化！发言结束时，李国富又一次起立敬礼。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原北京青年垦荒队队长、共青农场副场长杨华接着发言。这位来自北京石景山区的乡长，
今年68岁了。他回顾了从胡耀邦手中接过“向荒原进军”的大旗，来到地处黑龙江畔的萝北荒
原开发建点。45年过去了，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子孙。他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垦荒队
员之歌》：告别了母亲，背上行装，/踏上征途，远离故乡。/穿过那无边的原野，/越过那重
重的山岗，/高举起垦荒的旗帜，/奔向遥远的边疆/……他告诉总书记，这歌他从北京唱到北
大荒，一唱就唱了40多年。令他难以忘怀的是，来到萝北的第一天，就有百头野狼将他们60多
个队员包围了三天三夜；隆冬腊月，上山伐木，一个队员的10个脚趾盖被冻掉了；他的一位亲
密战友在夏日出勤，被雷击中而牺牲，年仅17岁；他的儿子也在开发建设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长眠在黑土地下……说到这里，杨华拭着眼泪，全场唏嘘。杨华最后说：昔日在北京庄，经
三代人的共同努力，如今已建成机械化农场。请总书记放心，我们决心继续高唱《垦荒队员之
歌》，将农场建设得更加美好。我杨华虽已退休，我的人生句号也要画在北大荒！
总书记听罢，带头鼓掌。全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代表们继续踊跃发言：鬓发已白的上海知青、现绥化农垦分局党
委书记沈瑞忠，讲述了垦区54万城市知青在黑土地上的锻炼成长，并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30
岁的现八五八农场十队队长邹立江，讲述了他从父辈身上继承了北大荒精神，怎样将一个偏远、
贫困的生产队脱贫致富，农场也一跃成为全国农垦的百强行列。小伙子还吟诵了著名诗人郭
小川30多年前为北大荒写的诗：继承下去吧，我们后代的子孙，/这是一笔永恒的财富，千秋
万古长新！/耕耘下去吧，未来世界的主人，/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人间天上难寻！……
其间，总书记曾风趣地用上海话问沈瑞忠：侬上海话会讲
引起会场一片笑声。总书记还指着邹立江，对身边的曾庆红说：小伙子才30岁，复转官兵的后
代，土生土长，可以说是“血统工人”了……
参加会见的代表还有：原哈尔滨市青年垦荒队员、总局巡视员孟其昌，宁安农场林业工人、
“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党的十五大代表孙俊福，新中国第一代女拖拉机手、“五一”劳动
奖章获得者董延兰，1958年转业少尉、高级气象工程师、“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蔡尔诚，
1958年转业军官、曾参加上甘岭战役的离休干部孙开阳，上海知青、普阳农场党委书记周军岳，
上海女知青、建三江分局工会主席孙英，天津女知青、建三江分局广播电视局长杨璐，北京知
青、宝泉岭重点中学副校长鲁志宏，上海知青、江川农场党委书记吕琪德……
遗憾的是，会见结束的时间快到了，代表们无法一一向总书记倾吐自己的心声。但，大家
极愿意将余下的短暂而宝贵的时间留给总书记，聆听他的教诲。
一曲高歌心连心
会议大厅顿时寂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都投向总书记，期待着，聆听着……
总书记的话显得情深意切：
“听了你们的发言，我很高兴。北大荒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三代人共同奋斗的结果。
北大荒精神是三代人半个世纪艰苦创业中凝聚、创造出来的精神财富。这了不起！垦区1999年
总产180亿斤，上交粮食可供京津沪渝四大城市和解放军三军食用一年，真了不起！民以食为天，
从这一点上，我要说，建设大规模、稳定的商品粮基地，是保证我们国家安全和发展的重要
战略措施。”
在说了两个“了不起”之后，江总书记打着手势强调：“现在，国家要实现工业现代化，
也要实现农业现代化。我看北大荒的目标就是率先实现农业现代化。这就要深化改革，依靠科
技，面向市场，要推进农业战略结构调整。你们要建立一支强大的科技队伍，进一步用高科技
武装大农业。(这时，他翻看了一下本子)你们现在综合机械化程度达到95%以上，拥有拖拉机
23000多台，联合收割机7000多台(温家宝插话：还有农用飞机25架)，不得了！要继续抓住科技，
没有高科技，就实现不了现代化。”
总书记停顿了一下，又说：
“1997年，我给垦区题了词：发扬北大荒精神，继续开创农垦事业发展的新局面。我想，
最主要的是要继续弘扬北大荒精神——这是垦区三代人的精神财富(他联系到杨华唱的《垦荒
队员之歌》)，这首歌充分体现了战斗的感情，北大荒精神要世世代代传下去。”
在谈到培养干部和接班人时，他说：
“我历来主张，培养干部，要放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这样才能培养出人才来，这件事要
抓紧抓实，千方百计培养出一批既能继承发扬北大荒精神，又是同心同德、锐意进取、开创农
业现代化新局面的干部队伍来。”
最后，江总书记勉励在座的“三老”代表和总局领导班子成员，在面对新世纪、迎接新挑
战的形势下，不断开拓改革开放和农业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取得新成就！
热烈的掌声中，总局党委书记王玉林站起身来，建议在座的北大荒人，给江总书记和其他
中央领导同志唱一曲《北大荒人之歌》。
于是，宽敞的大厅里回荡起激扬的歌声：
“第一眼望到了你，
爱的热流就涌进心底，
站在荒原上呼唤，
北大荒呵我爱你……”
总书记等一行人也站起身来，深情地倾听着，并打着拍子。
唱罢，大家都没坐下。总书记高兴地提议：“我们北京来的同志，也同北大荒人唱一支
歌。”
接着，他亲自指挥，大家共同唱起了《歌唱祖国》来：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中央领导和北大荒人的心在一起跳动，合唱的歌声将会见推向了高潮。
历史在这里定格。
江总书记与北大荒“三老”的亲切会见，以及他对农业现代化的殷切期望，对北大荒人艰
苦创业、无私奉献精神的勉励，将永远铭刻在黑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