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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架子走出的著名作家

从马架子走出的著名作家



——郑加真笔耕四十年纪实

赵国春

提起郑加真,在北大荒只要认识字的人,几乎无人不晓,笔者已认识他20多年了,自认为
非常了解他,可当我真动笔写他的时候,又觉得有些陌生。
当《中国东北角》这部长篇纪实文学还在继续创作时,《农垦日报》的读者就有幸先睹为
快了,就连总局机关传达室的工作人员,也经常到报社来找有连载的报纸看,为此,很多读者
非常关心这位作家的有关情况,笔者前不久对他进行了采访。
从投笔从戎到“向地球开战”
因彼此熟悉,没过多的寒暄,我直接就说明了采访意图,话题就从“您是怎么与文学结下
不解之缘的”说起。
“我于1929年,生于浙江省温州市。1950年,我在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读二年级时,抗美
援朝战争爆发,我瞒着家里报名参了军。父亲是在《解放日报》上看到了我的名字”。说起往
事,他目光充满深情,话题把思绪扯得很远。
“那是1950年的冬天,我和100多名同学来到杭州空军第二预科总队,训练半年后,于第
二年7月被分配到驻丹东的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通讯处任见习参谋。1952年秋天,我又被
调到军委空军司令部,编辑《空军通讯工作汇辑》。这是一本系统的空军通讯理论与实践相结
合的刊物,填补了当时我军此项工作的空白。到1958年,共编辑了24期,因此,我还荣立军委
空军司令部三等功两次。”
他说起当初从部队来到北大荒,还有一个小插曲呢。“1957年夏天,我不巧跌了一跤,到
医院一检查是尾椎骨错位,正赶上部队号召我们转业奔赴北大荒,我在病榻上提交了申请书,
申请很快就被批准了。就这样,1958年3月24日,我随十万转业官兵,从已是春暖花开的首都
北京,来到冰封雪飘的荒凉北疆。我的身份也从中央军委空军司令部的上尉参谋,一下子变成
了国营八五六农场三分场一队的普通农工了。”
到农场后,他参加了生产队组织的一个青年突击队。盖房、修路、打羊草、扛麻袋、上山
伐木,火热的生活,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
一天,他和战友们在一个名叫“老等窝”(“老等”是一种水鸟)的水草甸子里割羊草。热
情的竞赛,笨拙的干劲,使他不慎挂彩了——飞快的镰刀从草丛弹到小腿肚上,顿时划开了一
寸长的口子,伤口像小孩嘴似地张开,鲜血不停地淌着,大家急忙把他抬到“马架子”里,让
他卧床休息。他全身感觉良好,就是小腿不能动。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把眼下沸腾
的垦荒生活写下来呢?他找来了七八张信笺,正反面写得密密麻麻,一口气把北大荒生活和感
受写在纸上。借用郭沫若为十万转业官兵壮行的诗篇的题目《向地球开战》,副标题是:记我
们在密山垦区的生活。他寄给在北京工作的妻子刘安一,请她替他重新誊写一遍,寄哪家报刊
都行。不久,《新观察》刊登了他的这篇处女作,那年他29岁。
就是这个偶然的事件,使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跟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那年冬天,他被调到
农场宣传部工作,后又走进《北大荒文艺》编辑部,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当时的《北大荒文
学》英才荟萃:林予、符钟涛、王忠瑜、林青、王观泉等,还有两位文化名人一“大右派”聂
绀弩和丁聪。一群北大荒文艺的拓荒者,把军旅文化和城市文化带到了北大荒,点燃了一支照
亮荒原上精神世界的火炬。从《江畔朝阳》到《北大荒移民录》
北大荒拓荒者的丰富生活,极大地激发了郑加真的创作热情。60年代初,他调到牡丹江农
垦局负责农场史编写工作,经过几年的生活素材的积累,一部长篇小说已在他脑海之中构思。
从1963年起,郑加真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写作,写到吃早饭。中午不休息,继续写作,下午下班
后,吃完晚饭,挑灯夜战。用了半年时间,完成了2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黑龙江畔》(后改为
《江畔朝阳》)。年底,正赶上搞社教,郑加真要求下基层挂职锻炼、体验生活。他被派到八
五〇农场某队当工作队副队长。其间,上海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范正浩到黑龙江组稿,从省作
协了解到郑加真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就专程来垦区。郑加真在东北农垦总局宣传部工作的妻
子刘安一,将这部尚未完成的手稿交给了范正浩。不久,范正浩从上海致函东北农垦总局党委:
建议给郑加真创作假,让他搞完这部长篇小说。
郑加真奉命回来后,总局准他两个月的创作假,于是,他南下上海。出版社临时腾出一间
房子让他改稿。每天大清早,隔壁食堂鼓风机响起时,他便起床写作了。中午、晚上,连续作
战,每天达10多个小时。经过三个月的昼夜奋战,终于将这部长篇小说修改完。定稿、排版后,
他带着6本清样,回垦区征求意见。1965年底,清样正式交送出版社。然而,此书生不逢时,
“文革”风起,呕心沥血之作就此搁浅。
1968年夏: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成立后,郑加真被下放到五师49团7连,代理副连长、副
指导员。不久,团里接到上海人民出版社的一份通知,让他赴上海去改稿。
1972年,长篇小说《江畔朝阳》正式出版了。第一版就印了30万册,连续印刷13次,共
100多万册。评论蜂起,这是“文革”中上海第一部正式出版的长篇小说。1973年6月13日,
《光明日报》发表花中文的评论文章《朝着太阳朝着党》。文章在叙述如何塑造人物形象时
说:“作者运用多种艺术手段,表现英雄人物扎根的土壤和力量的源泉,使英雄性格的发展有
一条可信的脉络。”1976年10月,日本作家岛田正雄与伊腾克,将《江畔朝阳》译成日文,初
版时改题为《北大荒的赞歌》,再版时恢复原名,由日本青年出版社分上中下三卷出版。
1978年7月,“文革”结束后不久,郑加真被调回到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宣传处,并任副处
长,主抓文学、版画、摄影、电视等工作,并兼《北大荒文艺》主编。在他兼任北大荒文联常
务副主席、北大荒作协主席期间,主编了北大荒第一部大型文学作品选《北大荒文学作品选》
和第一套北大荒作家丛书,出版了小说集《高高的天线》。还在《东北作家》大型文学期刊上,
首次发表了中篇纪实文学《北大荒移民录》,他迎来创作的第二天个春天。
从著名作家到北大荒的活“字典”
其实,在北大荒很多人都不知道,郑加真的文学创作,只是分外的,尤其是近10多年,他
的分内工作是编史修志。1988年他担任总局史志办主任时,已59周岁了。早在1980年,他在总
局宣传部当副部长时就兼任了农垦史志办主任。当时,有人劝他:“老郑,写点文学作品吧,
搞史志干啥?”郑加真却说:“既然让我抓这一摊子,我就得下决心干,自己的创作先放一放
再说,编志修志也能为创作积累素材嘛。”
郑加真在编史修志理论上,提出“史志结合”的理论见解。史,是纵写,是按时间的脉络
来写;志,是横写,是按某一个角度的归类来写。由他主编的《黑龙江省志·国营农场志》,
就成功地体现了这一思想。该书先后获全国和全省志书评比一等奖。他在编纂这部80万字的志
书的同时,还主编、合编了《党和国家关于开发北大荒、建设黑龙江垦区的部署》、《北大荒
画史》、《黑龙江农垦人名录》、《将军与北大荒人》、《齐鲁儿女在北疆》、《拓荒者的回
忆》、《唤醒沉睡的土地》等7种史志方面的书籍,并主编《黑龙江农垦党史资料汇编》32期,
400余万字。《黑龙江省志·国营农场志》历时十载,七易其稿,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正式
出版。它全面系统地记叙了黑龙江省国营农场群的开拓与发展,是目前全国农垦系统中第一部
志书,也是我国第一部全面记述北大荒开发的志书。从《北大荒移民录》到《中国东北角》
老牛自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尽管郑加真年过古稀,他早已退下来了,但做为“黑
龙江省优秀文艺创作群体带头人”,他的社会性职务仍然很多: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
北大荒文联副主席、北大荒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仅1987年以来,他荣获国家级、省级专项奖
8次,获省以上先进称号5次。这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编审,作为有突出贡献的人才,享受政
府特殊津贴,传略被收入《中国文学家辞典》《中国作家大辞典》。他深知时间对于他来讲,
就是生命,就是无价之宝。他充分运用30多年开发建设北大荒的经历,和10多年编史修志的工
作基础,运用掌握的丰富翔实的史料,重新采访众多的人物。历经8年,三易其稿,终于完成
了北大荒第一部长篇纪实文学《北大荒移民录》,并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北大荒移民录》的
第一稿,发表于1988年第4期《东北作家》,后来获黑龙江省文艺创作二等奖。先后又被《党
的生活》等6家刊物连载或转载。1994年3月12日,《文艺报》发表评论文章,称此文着力追求
的是一种严峻的真实感,巨大的思想力量,以及历史感和现实感的统一,宏观与微观的结合。
北大荒无疑是一座丰碑,尤其是1958年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十万官兵开赴北大荒和建设北大
荒的丰功伟绩,正是由每一个垦荒者心中的丰碑筑成了他中心的巍峨长城。《移民录》的重大
价值之一,正在于为历史填补了一项空白,为我们提供了一面镜子。他以翔实的史料,生动的
文笔,第一次披露了1958年十万转业官兵开发北大荒时的大量鲜为人知的史实,他在该书的
《代序》中写道:“人类总是看到月球的正面,看不到月球的背面。”“十万转业官兵开发北
大荒这个历史事件,长期以来人们看到它的正面,未见全貌。《移民录》仅在这一点上填补了
空白”。此书被誉为“新中国历史和当代农垦史的缩影”和“荒原史记”,并荣获中国首届
“505”杯报告文学提名奖。
为了得到生动而翔实的第一手材料,郑加真常常忘了自己年龄大和身体有病。1994年4月
他患胆结石做了手术,刀口足有一尺多长,出院时医生劝他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他6月份
就下农场去采访了。在红兴隆分局采访崔港珠的那天,因唠得很投入,时间不知不觉已过晚上
11点,他回到宾馆时,宾馆的大门早已关了,无奈,他拖着虚弱的病体,只好慢慢地爬上一人
多高的铁栅栏跳了进去。第二天,他又照常采访去了。这一趟,他还接连采访了建三江、牡丹
江分局的八九个单位的30多人。有一次,郑加真得知30年前在云山水库被打成右派的王某还在
黑龙江垦区,就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在完达山南麓的一个农场找到了他,接连唠了两天,终于
把事实搞清。
为了查找当年大跃进的背景,他专程到北京图书馆,查了半个月的《人民日报》、《黑龙
江日报》,从1958年到1959年的报纸,几乎是一张一张地翻。
郑加真写完《北大荒移民录》时,已是66岁的人了。他并没有沉浸在丰收后的喜悦之中,
依然是个不知疲倦的拓荒者,很快就把精力转向另一块处女地,开始了长篇纪实文学《中国
东北角》的创作。《中国东北角》(原名《大荒魂》初稿,约8万字,首刊于《党的生活》杂志,
1995年全年连载,获得好评。1996年第2期,《党的生活》杂志发表题为《北大荒精神世界
的拓荒者》的评论文章,称之为“一部反映半个世纪以来北大荒开发的多层次、多侧面的宏大
的作品。对弘扬北大荒精神起到了巨大的阐释与推动作用。作品史料之丰富,震撼力之大,在
北大荒乃至全省实属罕见。”他在这部书中,生动而形象地再现了百万大军开发北大荒这个伟
大事件。
最后,谈到他今后的创作时,他说“把这部长篇的《中国东北角》完成后,再写一部反映
北大荒题材的长篇小说,力求通过几个职工家庭,展现几代北大荒人的风风雨雨,苦辣酸甜,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项工作,做完了,也对得起北大荒了。”郑加真笑着,说的很轻松,但是,
我从中听到的是一种历史责任感。衷心祝愿他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