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区脊梁
我知道的平青

　程仁韶

　　按照亲友们的意见，这回忆早该写出来，迟迟不愿动笔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想触动那些
辛酸的往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亲友们却想加强他们的记忆，他们想从我的文字中看到真
实的他。真诚的劝告，给了我力量。于是，有了这篇真实的记录。
　　平青即萍青，原名张振华，男，汉族，中共党员。1931年8月立秋那天，出生于江西省新
干县的一个风光秀丽的小村子里。曾任《北大荒文学》主编、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协
黑龙江分会理事，散文创作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北大荒作协副主席。
　　平青一生坎坷，靠自强自立的精神勤奋努力获得些许成就。他出身于农民家庭，周岁时母
亲去世，过早失去母爱。父亲是个农民，只读过两年私塾，人挺聪明，能看懂《水浒》、《三
国》、《西游记》。晚上作田归来，常讲给邻居和家人听。平青听入了迷，刚认识几个字，也
拿起小说来读，也许这就是他从小就爱好文学的一个原因。解放前，他就读于新干县县立中学，
作文成绩一直很好，是全班的佼佼者。16岁时，在江西的《学习与建设》上发表了一首叙事诗
《王二嫂翻身记》，在村里传为佳话。1948年，因家变而停学，初中只读了一年半，语文老师
为他惋惜。在缀学的日子里，跟着父亲种田，学会了犁地、插秧。1950年，在村小学任教。父
亲认为一个农民的孩子能当上教师，就很不错了，嘱咐他好好干。他却不愿从此固守田园，翌
年春，瞒着父亲报名参了军，在部队当文化教员。不久，在《人民军队》发表快板诗《演习》。
人民解放军是一所培养锻炼人的好学校，他在那里认真读起书来。1952年，部队离开江西，到
广东雷州半岛开垦橡胶园，他当仓库保管员，在湛江市的一个马尾松林里，管理拖拉机及其零
件，清闲得很。他没事就躺在绿帐棚里，读小说、读诗……赵树理、丁玲、周立波、普希金……
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半年中，他把市图书馆里为数不少的文学作品读完了。他又开始不满足于
这种平静的生活，写了几首诗投给华南垦殖局创办的《垦殖报》，信中介绍了自己的现状。不
久，报纸发表了他的诗。正逢报社缺人，几乎是同时，一纸调令把他调进垦殖报社当记者。这
是1952年11月，是他人生道路的转折点。
　　平青一生的本职工作，先是记者、编辑，后来是主编、编审。文学创作只是他的业余爱好。
他的本职工作完成得很出色，40年中他编辑的文稿数以千计，采写的新闻、通讯无从统计。他
在垦殖报当记者时，写新闻、写通讯，他写的人物特写《肯动脑筋的人》，6万字，由华南垦
殖局热带作物杂志社出版，发行1万册。工作之余，他也写散文、小说、诗歌。
　　他的业余文学创作开始于1954年，这年1月，《南方日报》发表他第一篇散文《黄昏》，
不久又发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说《从农村来的小姑娘》。《广州日报》发表短篇小说《老青年》、
散文《边疆散记》。《羊城晚报》发表散文《温暖的夜晚》。《长江文艺》发表小说《暴风雨
的一夜》。自此，在广州的几家日报及《长江文艺》上，时不时地能看见他的作品，在广州文
坛有一定的影响。这时，垦殖报社已搬到广州市沙面，报纸停刊，改出《热带作物》杂志，他
负责杂志中文艺栏的编辑。　　
1958年1月，中央农垦部一纸调令，调他和我到黑龙江铁道兵农垦局农垦报社工作，他当
副刊《红松》的编辑。当时许多报纸的副刊都连载长篇小说，他另辟蹊径，把牡丹江垦区英模
人物事迹，加以采写补充，编成章回体的人物故事，在《群英谱》的总题下，连载了34期，共
4万字，丰富了副刊的内容，扩大了典型人物的影响。与此同时，他还和美编徐楞合作，绘选
出版了一本诗画集《北大荒战歌》，图文并茂，印刷精致，受到垦区内外读者的欢迎，印刷800
册，销售一空。
　　1963年，调东北农垦报社编《新地》副刊，他倡导主办了《新地作品》、《工人俱乐部》
两个专页，坚持三年，共发稿72万字。在此期问，还给《人民文学》组织了一组反映北大荒生
活的速写，以《来自北大荒的报告》为题，发表在1965年下半年的《人民文学》上。对垦区的
读者和作者都起到了深刻的影响。
　　他坚持业余文学创作，他的笔触伸向了这个神奇的冰雪世界，写出了散文《雪地踏荒》，
发表在《北大荒》创刊号上。1958年3月被《中国青年报》转载，题目改为《雪地里的笑声》；
1959年又被少年儿童出版社编的《金色的北大荒》一书收人。短篇小说《新来的党委书记》，
《北方文学》转载后，收入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荒野里响起号角声》，之后又先后收入
《黑龙江十年短篇小说选》、《黑龙江三十年短篇小说选》。短篇小说《蓝图上的红线》选人
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展翅高飞》。
　　1960年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小说集《钢姑娘》、《暴风雨的一夜》，发行量均在40
万册以上。
　　十年浩劫，平青也未能幸免，以前利用业余时问创作出来的经报刊发表的文学作品，招来
了“名利思想”、“个人主义”、“文艺黑线人物”等罪名，面对他的是无休止的围攻，无情
的批判……“文化大革命”接近尾声时，平青全家被下放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三十六团
五连(现八五。农场二十四队)改造。不久，师部调他去师宣传科任报道组长，家仍在连队。在
师部工作9年，主要致力于抓通讯队伍的建设，轮训各场的新闻干事、业余报道干事，给他们
讲授新闻原理和各种体裁的写作，在讲课的基础上，编印了《新闻写作讲义》，共6万字，印
发到农场宣传部门，被广泛采用为培养通讯员的教材。当时四师番号为“铁”，人们戏称他
“铁帅”。他的“铁帅”当得很出色，他的铁兵彭毅等人至今还无限深情地回忆当时的情景，
说那时“我们四师的报道全兵团第一”。
　　“文化大革命”十年，也是他文学创作停笔的十年。在这十年中，他静下心来看了不少书，
把劫后幸存的几本中外名著反反复复地看，没小说看了，就读《唐诗》、《宋词》、《古文观
止》。他反思以往的作品，觉得太呆板、幼稚，找出了努力的方向。
　　“四人帮”粉碎了。他的文化意识苏醒了，又捡起了那枝闲搁了十年的文艺创作之笔，写
出了散文《春到北大荒》，发表在1977年2 月《人民日报》副刊首篇，紧接着又在《北方文学》
发表了《大地流金》、《荒原明灯》等散文。
　　1979年，《北大荒文学》复刊，他被调到杂志社，和郭力、史方三人组成编辑部。郭力同
志在《记重建北大荒文艺两位战友》一文中有这么一段回忆:“刚筹建时，最急催调的是平青。
因为只有平青过去较长时期办报纸副刊，经验丰富。对版式、编排、制版、印刷均在行。”
平青到编辑部后，头两年没给他正式的名义，他默默地承担起刊物设计、调度等事宜，两年后
才任命为副主编。确定刊物以培养垦区作者为主的方针，举办各种文学体裁的创作学习班，把
垦区骨干集中到编辑部，边学习边修改作品。并积极扶植各农场的文学创作组，在刊物上开辟
专栏发表他们的作品。几年后，垦区文学作者由当时的二三十人发展到200多人。据郭力同志
回忆:“在编辑部成立之后的十余年里，垦区涌现了一批有些成就的散文青年，差不多均受过
平青的身教亲授，反复为之修改作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1985年，垦区编选北大荒30年文学作品选，他负责编选散文卷，计十万字，由学林出版社
出版。
　　在杂志社十年里，因编务繁忙，主要从事散文创作。他以优美的文字写了大量描绘北国风
光、讴歌新老拓荒者的散文，先后发表在《散文》、《北方文学》、《哈尔滨文艺》、《春风》、
《黑龙江日报》和广州的《作品》上。1982年，散文《三江日出》获《黑龙江日报》“我爱黑
龙江”征文二等奖。1983年，小说《茉莉情》发《小说林》首篇，散文《拓路者之歌》获省
报征文奖。1984年，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一个散文集《红叶情》，13万字。1985年8
月《文学报》发表了作家专访《南方飞来的大雁》，文中重点评介了《红叶情》。同年第4期
《文艺评论》发表了《耕耘在刻满诗篇的土地上》，该刊在两年后又发表了《浑金璞玉的摄
照》，文中都重点评介了《红叶情》。1985年，牡丹江师；三学院学报第二期发表了梅天的文
章《讴歌革命英雄主义的涛篇》，高度评介了平青的散文艺术:“平青同志是这一惊天地泣鬼
神的伟大战斗的参加者，是这丰功伟绩的创造者之一。对这一伟大事业，他有着亲身的深切体
会。25年来，平青运用散文这一文学形式，歌颂北大荒的丰饶，歌颂北大荒自然的绮丽风光，
表现北大荒昨天和今天——她的历史巨变。他用散文这一文学样式，讴歌北大荒的英雄儿女气
壮山河的壮举，讴歌创造丰功伟迹的英雄们的崇高精神品格。25年，一个世纪的四分之一，如
此集中，如此执着地歌颂北大荒，表现北大荒的历史性变化，讴歌北大荒的开发者和建设者的
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生动表明作家对北大荒的热爱之情是何等强烈，表明作家对开发北大荒的
战友们的感情何等深沉。”
　　1986年，在《散文》第8期上发表的《风雪送我回故乡》曾轰动一时。这篇散文记叙了他
重返阔别了28年的故乡江西，恰巧一路风雪相伴，但在他看来，总不如北大荒的风雪迷人，抒
发他对第二故乡的眷恋之情。这篇散文在《散文选刊》第4期转载后，被选入全国报刊编辑文
选《散文卷》首篇。1989年选人《全国散文精选》，还选人黑龙江40年《散文选》，获黑龙江
1987年第二届文艺大奖创作三等奖。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文学欣赏”节目中配乐播出。同年
《散文》第4期发表了他的散文新作《辉煌的灯火》。1990年10月，《散文》发表他的《日落
前的瞬间》，编辑认为他在思想艺术上有很大的突破。他也写散文味很足的小说，如发表在
《小说林》上的《茉莉情》、《白雪》，都受到文学界的好评。
　　1980年1月，第二个散文集《微笑的眼睛》由哈尔滨出版社出版，共收作品31篇，14 万字，
着重表现了北大荒的地域风情和北大荒人的心态。获省散文创作成果二等奖。北京大学林道立
教授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辞典75 中对这本书评价说:“本集在摹状北大荒地域风情的同时，
尤其注重写意，表现生活在这个特殊环境中的心灵冲突，简笔于客体，繁笔于主体，求神似而
不磨形工，空灵，洒脱。文中常常叠现文字相同或相近，但意义内涵不同的句式，作为作品和
情绪的支撑。语式上，少用连 接词，多用单句，短促急骤，富于力度。”
　　专家的鉴定与读者的认可，更加激励平青分秒必争地从事业余创作，他不断有新作推出，
他的《凡人琐事》、《名册》、《白烟泡》、《那天正开江》、《醉》以及《人生百态》(系
列) 等散文，相继在《北方文学》、《湛江晚报》、《芳草》、《岁月》等杂志上发表。同时
还写出了报告文学《襄河变奏》，并在1990—1991年度北大荒文学优秀作品评选活动中，荣获
特别奖。
　　1990年底，他因病住院，一住三个月，1991年春天才出院。他心痛这三个月时间的流逝，
总在想方设法补回来。这年8月，孙子上学前班，保姆的房子空了出来，改成书房。刚办完退
休手续的他，兴致勃勃起早贪黑地在这小书房里写作，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写了12篇散文及
散文评介。哪知潜伏在肌体内的病魔再次疯狂反扑，1991年11月26日11时，脑溢血，倒在办公
室，29日清晨与世长辞。他在那三个月中留下的散文全在1992年发表了。《昨日荒原》发在
《散文》1992年第1期首篇，《树命》发在《散文》1992年第9期，其它刊物陆续发表了他的
散文《迷》、《醉》、《坎坷的路》、《敬酒》、《幸运的号码》……
　　1992年北大荒文联出版边地丛书，我从他后期作品中选出24篇，共7万字，编人第三本散
文集《昨日荒原》。还有一大摞已发表在各大报刊尚未结集的散文至今仍散放着。
他写的小说、报告文学均未结集。作为他老伴的我，无力给他结集，心存内疚。
　　30多年来，平青创作的散文达二百多万字。伴随优美作品的是荣誉，1988年获1987 年黑
龙江第二届文艺大奖三等奖，同时获省创作骨干二等奖；1989年12月，散文集《红叶情》、
《微笑的眼睛》获黑龙江首届“兴华杯”散文创作成果二等奖。1991年，又获垦区十年文学
创作二等奖。
　　自1979年《北大荒文学》复刊，任副主编、主编以来，累计编辑审阅的文稿1500万字，撰
写了近200万字的各种文章，培养了大批创作骨干。组织上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在1991年4月
评编审的一份材料中组织的评语是这样的:“平青在办刊物过程中，呕心沥血，不计得失，保
持了刊物的思想性和健康向上的风格。他任主编期间，刊物曾被评为全省优秀期刊……平青同
志是省内外著名的散文家，在国内也颇有影响。”
　　他的简历辞条先后被收入《北大荒文学艺术史》、《北大荒文学艺术》、《黑龙江当代名
人》、《中国文艺名人辞典》、《中国文学家辞典》、《中国当代作家辞典》、《世界海内外
华人文化名人录》、《黑龙江作家传略》、《东北新时期文学概论》等辞书。
　　平青，一介书生，他没有叱咤风云的业绩，但他对黑土地爱得深沉。在北大荒40余年，先
后4次放弃外调北京、上海、南京等大都市的机会，他把青春以至生命都献给了北大荒，他毕
生的精力都投入到北大荒文学事业里。
　　他，无愧于黑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