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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甘岭战场五十年祭

上甘岭战场五十年祭


  ·楼芹·

  举世闻名的上甘岭战役过去已50年了。我遥对上甘岭战场,仿佛看到镌刻在五圣山崖壁上
的黄继光碑记,依然闪亮闪亮;书写在597.9悬崖上的‘上甘岭’三个红漆大字,依然熠熠生
辉;山下的烈士陵园,依然山花烂漫。
  1952年12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战斗在上甘岭——祝贺上甘岭前线我军的伟大
胜利》。社论说“侵朝美军在金化以北上甘岭发动的自称为‘一年来最猛烈的攻势’,已经被
英勇的朝、中人民军队彻底击碎了。谨向在上甘岭牺牲的烈士们致永恒的悼念!谨向在上甘岭
前线的英雄部队和战斗英雄致崇高敬礼!”
  “上甘岭战役,虽然仅仅是一个很狭小的阵地上的战斗,但它的激烈程度与我军的英勇顽
强,是世界战史上少有的。敌人为了争夺面积不到三平方公里的几个山头,投入了两个多师的
步兵、一百多辆坦克和第八军炮兵总预备队,每天发射炮弹二万四千多发,最多的一昼夜达30
万发;每天平均出动飞机63架次,最多的一天达250架次,投掷重磅炸弹500多枚和大批凝固汽
油弹;坦克每天出动30到70辆,进行摧毁性射击。这许多钢铁倾泻在这样狭小的阵地上,使山
头削低了二公尺,山上的岩石被炸成一尺多厚的黑色粉末碎石,许多坚石坑道被打矮了三四公
尺。为着攻击一个山头,敌人常常使用四五个营的兵力进行集团反复冲锋,有时一天攻二三十
次。但是,就在敌人这样疯狂、残酷的攻击下面,打了一个多月,我们英勇顽强的朝中部队,
不但像无敌的巨人似的依然坚守着阵地,而且还大量杀伤了敌人。不断进行了机动出击,敌人
付出了死伤二万五千多人和被击落飞机二百多架的代价,却一步也不能前进……”
  战后的上甘岭战场,除了几个朦胧的山头轮廓,很难找到象样的实物。地上尽是硝尘碎石,
寸草不留,繁茂的林木,只留下一截截的树桩。在北京军事历史博物馆的展台上,有一颗取自
上甘岭战场的树桩,在它的躯干上残留着370多处弹孔和弹痕,有的弹片还深深地扎着。它虽
然不能再增加年轮,却成了这场激烈的战斗的见证。
  停战以后,这里新增了两处有形的实物。一处设在597.9高地的零号阵地上,由朝鲜金日
成元帅提议,在黄继光烈士牺牲的地方,用大理石建造了一座烈士纪念碑,上面刻着“殉国烈
士中国人民志愿军特级英雄黄继光烈士永垂不朽”,表达了朝鲜人民对烈士的悼念和深厚的中
朝友谊。另一处则在南面,金化以北的一个小土包上,南韩军方建了座石碑,上书“狙击棱线”,
这也可以说是美李军失败的纪录。
  然而,上甘岭战役留给人们无形的东西却很多很多。除了荣誉和奖励,主要是上甘岭战役
中,指战员们表现的“不怕牺牲、艰苦顽强、友爱团结、机智灵活”压倒一切敌人的崇高精神。
通过新闻报道、报告文学、小说、诗歌、绘画等各种文化宣传形式,播人全国人民的心田。电
影《上甘岭》的一曲《一条大河波浪宽》唱遍了祖国大地,经久不息。从而唤起热爱和平、热
爱祖国、奋力建设社会主义的无穷力量。
  来自上甘岭前线的部队,无论将军和士兵,也无论英雄和平民,都像上甘岭精神的种子,
播出四面八方,在现代化建设中开放鲜花。

 将军们率先垂范

  原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先后担任过昆明军区、成都军区司令员。在“文化大革命”中虽经
“牛棚”生活的折磨,革命意志不减当年。“文化大革命”后复出,就任北京军区政治委员、
司令员,并亲自组织指挥了著名的“华北演习”及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国庆35周年阅兵式。此
后,又出任国务院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中央政治局委员等,为人民军队现代化、正规化建设
竭尽全力。
  1986年8月,秦基伟已年过花甲,依然一头乌丝,满面红光,他应邀随中国人民解放军总
参谋长,当年的志愿军司令员杨得志率领的军官休假团访问朝鲜。
  当金日成主席接见代表团时,亲切地问大家“想到什么地方去看看?”秦基伟说:“如果
方便,我希望再登五圣山,重访上甘岭。”金日成主席很理解老将军的心愿,高兴地说:“很
好。”随后交代一位将军,迅速作出安排。
  朝鲜人民军一位少将陪同老将军,乘坐直升机来到五圣山下。他走下机舱,迎面是满目青
山,鸟语花香,战争年代的硝烟、弹坑焦土早已消除,恢复了山河的美丽。秦基伟庄重地举手
行礼,向前来欢迎的人民军官兵和当地居民致谢。然后换上胶鞋,健步登山。他先来到主峰背
面的一方石壁前,石壁上镌刻着黄继光的名字。人民军战士抬来一个花圈,老将军接过来,端
庄地摆在石壁前,默哀良久。
  接着,老将军登上主峰。这里是当年的观察哨所。他用望远镜举目远眺,当年由他指挥的
平(康)、金(化)、铁(原)所谓的“铁三角”地区,尽在眼底。军事分界线东西伸展,北面是青
山绿树,南面是一堵冷冰冰的水泥高墙。老将军的视线透过了高墙、旷野、城乡直到大洋彼岸。
风云变幻、潮起潮落。作为军人,他深深地感到太平洋并不太平。
  老将军感慨万分,举步下山,直向597.9 高地走去。597.9和537.7北山,当年曾被炸成焦
土碎石的主战场,已经绿树成林。据陪同的将军介绍,守卫这里的人民军官兵,年年挖坑栽树,
现已栽上10万多棵青松。一位当地老人说:“这里的树林长得繁茂,是因为有长眠在这里的志
愿军英灵的养抚……”一棵棵青松正是中朝友谊的象征啊!在这里老将军的思绪渐渐凝重起来,
注目青山,放慢了步子。这里长眠着多少亲密的战友呀!黄继光、孙占元、李文彦、牛保才、
张广生,还有他视同儿女的贴身警卫员王六。入朝以来,将军的生活起居,全靠王六安排料理。
将军来到茂密的松林下,收住脚步,脱下军帽,面向597.9、537.7北山,深深地鞠躬,又面向
一号阵地,深深地鞠躬!
  原15军参谋长张蕴钰,是军中孺将,白皙的脸膛,潇洒的仪态,很有尔雅风度,健壮的体
魄,规范的步履又显出军人的庄重。他酷爱运动,即使在怪石嶙峋的战场上,他也要收拾出一
方平地,用以伸展手脚。据说军中篮球劲旅的“战场队”,就是在他的关心下组建壮大的。
  战后,张蕴钰升任三兵团参谋长,接管旅大警备区。这里湛蓝湛蓝的大海,青翠葱笼的山
岭,碧蓝透彻的晴空,犹如人间仙境。当然,大海也有惊涛骇浪,更有劈浪压涛的舰艇和巨轮。
作为一员战将,他既不会因良宵美景而陶醉,也不会因惊涛骇浪而丧胆。他心境坦荡,习惯
地恪守“时刻准备着”,为保卫祖国而献出一切。
  上任不久,张蕴钰又接到军委让他进京受命的通知。他遵命来到北京。第二天,周恩来副
主席接见了他。周副主席关切地问候了家庭情况,然后庄重地交待了任务,让他担负第一任建
设原子武器试验基地司令员。过后,他才知道是老领导陈赓将军推荐的。
他在极严格的保密条件下,率领一支特种部队来到了罗布泊。在地质史上,这里也跟大
连港一样,曾经有过汹涌的浪涛,也同样是世界上一切生命的源泉。但如今面对的,却是茫茫
无边的、人迹罕至的“死亡之海”,张蕴钰坚信: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特别是用马列主义武装
头脑的共产党人,更能积极地改造环境,创造奇迹般的未来。他们按照既定方针和方案,开始
一步步地付诸实践。在这里,他跟战友和工程技术人员一起,隐姓埋名、含辛茹苦地苦斗了几
十年。第一颗原子弹试验前,他亲自登上百米来高的塔台,进行最后的验证,保证万无一失,
事业终于成功了。在他年近八旬时,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他的动人事迹才公布于世。
  参加上甘岭战役的部队,后来成为人民解放军的骨干力量。15军军部和所辖44师、45师,
经中央军委批准,改建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军(原空降师归建后称43师)。

  二级英雄易才学
   回到家乡领导民兵战天斗地

  易才学是上甘岭战役中涌现的44位各级英雄中幸存下来的少数英雄之一,事迹特别动人。
那是10月14日夜晚我军进行的第一次反击。易才学所在的七连二排负责攻占二号阵地。排长孙
占元带领战友们追逐着炮火,攻上了阵地,突然遭到敌人一组子母堡的火力拦阻,部队有严重
伤亡。这时,一发炮弹炸断了孙占元的双腿,他没有倒下,拖着两条断腿爬行着继续指挥战斗。
在一个弹坑里,他发现了易才学正在架设缴获的机枪准备还击。他立即下达命令:我来掩护,
你设法去炸掉那组地堡。易才学没有迟疑,带上几颗手雷就出发了。他熟练地利用地形地物,
很快接近了地堡。然而,绵密的火网压着头顶,难于撑起身子。他爬在火力下冷静地观察着。
发现三座地堡成倒丁字分立,几挺机枪交替射击,相互依存,相互交织。一下难于下手。所幸
的是,三个地堡都是用厚钢板煨成的圆筒,中间开着门和眼,却没加顶盖。他思考着,如果先
炸任何一个,都会遭到另两个的支援和报复,必须在同一时问内把他们干掉。他机警地运动到
三角堡的中间地带,待到后面的母堡换弹夹的瞬间,迅速跃起向它投进一枚手雷,又立即转身
向前方的两个子堡分别投进手雷,接连三声巨响,地堡上了天,战友们一下冲上了主峰。易才
学正在昏迷中。突然,一股敌人从侧后进人阵地,拥向孙占元射击点。孙占元立即用断腿支撑
着,嚯一下挺起胸膛站了起来,双手拉响手榴弹,滚进了敌群内跟敌人同归于尽……
  战后,领导机关给孙占元追记特等功,授予一级英雄称号,易才学荣立特等功,授予二级
英雄称号。部队回国后,易才学进入军事学校深造。可是,严重的脑震荡,使他难于完成学习
任务,他要求复员回乡。领导同意了他的请求。他回到家乡贵州省黔西县,担任武装部长。他
带领民兵战天斗地,总想改变山乡的穷面貌。可是,直到80年代初,一位首长去探望他的时候,
他仍然一家八口三代人,挤在一间不到50平方米的平房里。首长有些寒心,找到县委书记说:
“这是上甘岭的二级英雄呀!”书记摊摊双手说:“我们都知道。可是,你看看我们县城里哪
有三层以上的高楼?困难呀。”首长无奈,回部队后跟战友们说了,很快由战友们凑足基金,
为易才学在原址加盖了一栋二层小楼,作为英雄晚年的居所。

  黄继光的连长万福来
   伤愈回部队后甘当普通一兵

  当黄继光扑向敌人正在疯狂发射的枪口的霎那,万福来和正在并肩指挥的营参谋长张广生
几乎同时“啊”了一声,迅即冲向前去。万福来急忙抱起烈士遗体,只见胸部一片焦黑,再没
有流淌一滴血。张广生指挥部队冲上了零号阵地,万福来安顿好烈士遗体,急速向主峰冲去。
突然,一发子弹从斜刺里射来,穿透了他的面颊,打落一排牙齿,炸伤了整个下颚。他被送下
战场,并转到上海一家医院治疗。一年以后,他才恢复进食和呀呀学语的机能。这时,医务人
员也逐渐知道他就是特级英雄黄继光的连长,表示要尽最大努力为他整容。医生用最好的技艺
为他镶牙、添肉、植皮,用了整整两年时间。定型修饰又用了一年时间。万福来除了面颊上留
下一片小小的疤痕,一切功能都恢复了。
  1956年8月,他伤愈回到部队。见到当年并肩战斗的战友,有的进了军事院校,大都升职
晋级,有的下属也成了自己的上司。当谈到他对这种局面的感受时,他说:“我感谢人民给予
的信任和荣誉,是烈士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了我。我当普通一兵,会永远感到幸福。”

      一级英雄柴云振
       三十年后才授勋膺誉

  在一次反击作战中,八班长柴云振带领五个战士,分成两个战斗小组,趁敌不备,从侧面
悄悄接近敌人,突然一阵猛打,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不知哪里杀来的神兵。有个地堡里窜出一
个敌人,摆着手,让大家别惊慌,可是,没等他开口,柴云振一个点发“啪”的一下,敌人就
倒下了。柴云振一步窜上去,见地堡里还有人在打电话,就往里扫了一梭子。这一下敌人全乱
了套,拼命往另一个山头跑。山上的敌人忽然见自己的人跑了过来,也不敢打枪。可是柴云振
带着战斗组尾随着逃跑的敌人,追上了第二个山头。一阵猛打,又攻占了第二个山头。接着又
趁敌人混乱时攻下第三个山头。前后仅半个钟头,攻占三个山头阵地,消灭敌人二百多,其中
柴云振一人毙伤敌人百余人,我军无一人伤亡。当敌人稳住阵脚后,大炮开始向我军阵地轰击,
柴云振头部负了重伤。后续部队接替阵地后,柴云振被送往医院。战后,八班荣立集体功,柴
云振立特等功、评一级战斗英雄。
  部队为了写英雄传记,曾到柴云振的家乡和全国各大医院查访,音讯全元,直到1983年部
队写军史时,又提到柴云振和他的事迹。编辑人员提议,在《重庆日报》上登寻人启事,幸好
被柴云振的儿子看到,柴云振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竞成了一级英雄。在儿女的支持下凑足路费,
找到了部队的驻地。
  15军军部大门敞开着,可是当柴云振喜滋滋慢步近前时,被年轻的卫兵挡住了。柴云振急
忙掏出报纸,指着那则启事说:“我叫柴云振。”卫兵看看报纸,又看看面前的干巴老头,弄
不清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电话报告部队首长,首长又转告军史部门。幸好负责军史的宣传部
长李天恩,是当年英雄传的撰稿人,热情地接待了他。可是,当年跟柴云振并肩战斗的战友都
先后离队转业。于是,李天恩又陪同他走访了河南、陕西、山西一些城市,才找到几位相识的
战友,证实这位饱经战斗风云和生活艰辛的老人确系柴云振。
  接着,部队为柴云振专门组织了授衔大会,武汉军区首长也专门接见了英雄。柴云振穿一
身崭新的军装,行过严正军礼,接受了奖状和证书,还有一枚闪光的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授予
的一级国旗勋章。当首长问他还有什么困难和要求时,柴云振说:“党和人民给了我崇高的荣
誉,我只表示感谢!”
  柴云振又回到家乡继续当党支部书记,并被推选为县政协委员。

   1200名来自上甘岭的老兵
   在北大荒创业立新篇

  1958年4月,1200名来自上甘岭的“老兵”来到边城佳木斯,王震将军特地从密山赶来接
见了他们。他勉励说:“你们来自英雄部队,一定要继续发扬上甘岭战场那种压倒一切的大无
畏精神,在开发北大荒的战场上再立新功。”
  4月29日,队伍高举战旗来到汤原,与先期到达这里的数百名老铁道兵一道,在小兴安岭
南麓的漫岗坡地上摆开战场,开始了“一战荒原”的征程。漫岗上榛柴丛生,狐兔出没。战友
们挥斧砍树,用镐刨根,然后驾车耕翻黑油油的土地。个个虎口震裂,十指出血。累极了,夜
间睡在四面透风的窝棚里,仍然睡得很香。
  吴品庆,邱少云烈士生前的营参谋长,是他亲自率领邱少云连的战士们在敌人的眼皮下潜
伏。当烈火烧上邱少云的躯体时,他近在咫尺,闻到了呛人的焦烟味。但是,为了胜利,为了
和平,他必须像邱少云同志那样执行潜伏纪律,忍受刺心的痛苦。等到我军大炮轰鸣时,他一
跃而起,率领战友们冲上391高地,狠狠地惩罚了侵略者。今天,他来到了新的战场,心中仍
怀念着牺牲了的战友,虎口裂开血痕时,摘一片树叶裹一裹,留在腿上和肩胛上的伤口隐隐作
痛,他仍坚持着去搬运那些粗大的树桩。后来,他的关节炎发作了,两个膝盖骨像酥裂了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扯下两只衣袋,悄悄把沙子炒热了,装进袋子,捂在双膝热敷,以减轻夜间的痛
苦。第二天,他又出现在披荆斩棘的“战场上”……
  吴敬云,来自黄继光生前的团队。黄继光当时是三营营部通讯员,吴敬云足二营营部通信
员。大反击那天,吴敬云被派往团部送信。第二天,当他听到黄继光壮烈献身的消息时,恨不
得立即冲上前线,为战友复仇,为祖国献身。今天,他也来到北大荒战天斗地。别看他个头不
高,却能用单臂托起200 斤重的粮袋装上马车。一双手,开始还嫩嫩的,没几天就粗糙得如同
老树疙瘩。他担任第五生产队队长,每天迎着朝霞下地,踏着夕阳的余辉归宿。春天,他用手
拨开土层去检测播种的深度、密度;夏天,他用手拨开土层,检查杂草的萌发和锄地的质量;
秋天,他又用手搓擦成熟的粮食,查看粮食的饱和程度和含水量。于是,两只手总是破了愈合,
愈合了又破,老茧子一层压一层。吴敬云的手成了这位模范队长的标志。五队很快成为全场的
一面红旗。不久,又跨入合江农垦局五好生产队的行列。当他走上领奖台捧上鲜红的奖旗时,
他默默地称颂:黄继光,你与红旗长在。
  当这支队伍在小兴安岭下、汤旺河谷开垦出10万亩土地,刚刚用自己的双手推倒“小马架”
搬进明亮的砖瓦房时,又接受了搬迁蒲鸭河“二战荒原”的重任。他们怀着深深的恋情,告别
亲手创造的一切,再次打起背包,踏进松花江畔的重沼泽区。
  王会桐,这位15军司令部的上尉参谋,被选为“二战荒原”的先遣队员,1970年的深秋,
“文化大革命”之火还在燃烧,王会桐刚从“牛棚”中解放出来,在水暖队当维修工,每天修
理自来水管和下水道,虽满身污泥臭水,但感到心安理得,这要比令人窒息的政治气氛中谋职
要好得多。可是17团政委魏兆辉慧眼独到,点名让他带领先遣队去执行“战备任务”。王会桐
谢绝了“领队”,政委给他加了个“事务长”的头衔。谁都知道,老参谋还是参谋,王会桐绝
不会只管“事务”。
  秋风萧瑟,寒意袭人。王会桐打好背包,穿上那件已经绽露花絮的黄棉袄出征了。敞篷汽
车载着20多名先遣队员,迎疾风、过煤城,进入了萝北平原。这里一个挨一个的国营农场,已
经在向现代化迈进,笔直的沙石路,连片的耕地,星罗棋布的村镇,处处镌刻着创业者的艰辛。
可是,车过军川农场后,便是一片茫茫荒原。汽车在草原上颠簸着、吼叫着,直到天黑,才在
荒野里支起帐篷,揭开了“二战荒原”的序幕。
  果然,王会桐不失为老参谋,清晨,他和战友凌必兴、李清踏着冰霜去查勘荒原,在军用
地图上画好坐标,投身茫茫草原,树标杆、插红旗。几天后,拖拉机沿着标志,开出了蒲鸭河
畔第一犁,笔直的犁堑足有2000米长。而对着广袤的沃野,吮吸着泥土的芳香,战友们发出会
心的欢笑。
  1971年春节刚过,原汤原农场五队李忠山、高大和带领数百名城市知青组成的队伍,作为
“二战荒原”的尖兵,来到蒲鸭河畔安营扎寨。李忠山原是农场副场长,在部队当过营参谋长,
“文化大革命”中让下连“当兵”,但他雄风不减,将才还是将才,他以军人的风采,把这支
来自沪、杭、京、津,从未接触过锄把,也不分五谷杂粮的“知青”队伍,锤炼成一支敢打必
胜的劲旅,不仅当年生产了麦、豆、瓜、菜,还种植了地瓜、花生、烟叶,为全场报了喜讯。
并且自己烧砖、制瓦,盖起了五栋宿舍。五队的成就,感奋了犹豫等待的人们,纷纷拥护搬迁
蒲鸭河的决定。
  “人心齐,泰山移”,普阳入摒弃“派性”造成的积怨,继承发扬南泥湾精神和上甘岭英
勇顽强敢打必胜的战斗作风,在“二战荒原”中经受了“一年火、二年虫、三年又遭大水冲”
的考验(第一年烧荒跑火烧毁草原60万亩、次森林五万亩、物资库一座、死伤各一;第二年草
地螟大发,播种的三万亩麦子受害过半),1973年春天,凌洪无情地袭击了普阳,刚刚开垦出
来的17万亩耕地,霎时间汪洋一片。道路冲毁了,临时棚屋倒塌了,牛羊被冲走,种子化肥被
水浸泡,直接经济损失80万元。但是,普阳人没有被压倒,他们从困难中挺立起来,总结经验
教训,认识到要在这片重沼泽地上立住脚跟,非治水不可。他们集中财力、物力、人力,组建
了强大的水利工程队,奋战三年,终于在1976年合垅了号称“普阳长城”的40里防洪大堤,制
服了松花江的泛滥。接着又转人排除内涝,开挖长达数千里的大小沟渠,架设上千座桥涵,几
年后,一座座强排闸站拔地而起,终于使魔沼变成粮仓。1979年以来,连年盈利。富裕起来的
普阳人,永远不会忘记水利战线上卧冰踏雪,冒着生命危险探索漂垡甸子的人们,他们中有副
场长宁文成、水利科长张字仲、水利队长刘永泉,还有水利专家、后任总局水利设计院院长杨
爱费。
  星移斗转,冬去春来,普阳人迎来了改革开放大潮。新上任的场长王玉亭是位上海知青,
是志愿军烈士的儿子,爸爸在朝鲜战场牺牲时,他不到三岁,是在上海工作的伯父抚养他成人
的。他一到农场,见父辈们大都来自朝鲜战场,感到格外亲切体贴,所以,各方面都干得很出
色,终于成了“接班人”。配合他的党委书记是当年15军司令部最年轻的少尉参谋张静字,这
一老一少,当然会得心应手。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决策:利用国际银行贷款,开发柳北16万亩
荒原,却引起“朝野”哄然。有人说这是拿钱打水漂,败家子;有的说美国人不能用枪炮打赢
我们,却要用金钱制服我们。年轻的场长用大量的论证数据说服了大家,这场争议便成了“三
战荒原”的开场锣鼓。
  “三战荒原”的条件比前“两战”好多了,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配套的筑路机
械、挖掘机和水利机械、大马力拖拉机和配套的农机具,大汽车、大客车源源从国外运抵农场。
马路、桥涵、高压输电线伸展到荒原腹地,仅用几次“百车大会战”,荒地开垦出来了。职工
宿舍楼也在场部建成,几幢三层小楼,对当时的平房族而言,简直是鹤立鸡群,引起了震动,
看到柳北的职工每天坐大巴士上班下班,更是啧啧称羡。然而,普阳人还创造了更大的奇迹,
一座日处理原粮60 吨的“粮食处理中心”,仅用108天就在草原上拔地而起,而这样的工程在
东北高寒地区一般要跨越两个年头。这年柳北播种的7万亩小麦,经过烘干处理,全部安全入
库。农业现代化的窗口,确实为普阳人照耀了几缕璀璨的光辉。
  接着,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普阳人建起了年产百万只肉鸡的禽类加工厂,及配套的冷冻
设备,兴建了大豆浸油厂、米面加工厂、链条厂、小四轮制造厂,又在辽宁开发了百亩养虾厂,
还在深圳、北京等地设立办事机构。头两年利润可观,确实热手了一阵。曾引起全场“大爆炸”
的职工家庭农场,也显现了勃勃生机。
  各种自然灾害,特别是洪涝,在普阳人治水为本的大旗下,屡战屡胜,1981、1985、1991
年的特大洪水,都超过历史水位,普阳堤外汪洋一片,堤内麦浪翻金,豆花飘香,还年年“有
鱼”,连续盈利。
  历史进人90年代。老兵们都已先后离退。普阳党委早有安排,原在生产队任职的老兵,全
部安置在场部地区,还专门兴建了活动场所,建了农场史展览室和全国惟一的“丁玲事迹展览
室”。老兵们人退了,上甘岭的战斗精神在普阳尤存。普阳大道上的“拓荒者”纪念碑上,镌
刻着三战荒原的史迹。一幢幢高楼、一方方绿地良田、一棵棵青松翠柏,记录着历史的艰辛。
  2001年金秋时节,普阳人隆重举行了三十周年场庆。远在沪、杭、温、京、津、哈的城市
知青来了,健在的历届老领导来了,管局各场的代表来了,万余人口的普阳接待了上千名宾客,
大会上鼓乐礼炮齐鸣,蓝天中三架农用飞机喷出彩云,撒下有奖的彩片,群情激奋,场长宣布的
一串串数字,更令人陶醉。全场拥有良田40万亩,其中水稻20万亩,年产粮豆最高达15.5万吨,
21年连续盈利,人均年收人为5318元……“全国五一劳动奖状”“全国先进基层党委”两块金牌,
集中了普阳人的最高荣誉。
  在我们激情洋溢、热忱迎宾的时刻,我们也深深地怀念着已经长眠在北大荒沃土上的战友
们,他们是:魏兆辉、祁彦祥、李忠山、凌必兴、李清、杨爱费。他们也一定会含笑九泉!
(本文材料选自《15军抗美援朝英模事迹纪念集》、《15军军史简编》、《上甘岭精神宣
传册》、《上甘岭大战》、《上甘岭的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