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努力提高志书的文化品位

刘文涛

“文化”是一个较为复杂宽泛的概念，它的含义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中国大百科全书》
社会学卷说：“广义的文化指人类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狭义的文化专指语
言、文学、艺术及一切意识形态在内的精神产品。”过去，广义的文化被更多地使用，20世纪
以来，各种媒体所说的文化通常是指狭义的文化，即人类的精神现象和精神产品。本文所说的
“文化”也指狭义的文化。笔者认为，志书作为全面记述一地政治、经济、文化的资料性著述，
是地情的文化载体，应努力提升它的文化品位。在志书中应加大笔墨记述一地的文化现象，而
又不仅仅局限于加大笔墨，在志书中要努力挖掘深入记述那些本质的而非现象的，整体的而非
零碎的文化现象，反映一地文化的真实面貌，要尽力提高记述的质量。下面，笔者就自己在这
方面的粗浅体会归纳出来，期望得到有识之士的指教。

一、努力使志书跻身于先进文化的行列

我们不难发现，许多人习惯于将志书与故纸堆甚至简单而纯粹的资料等同起来，这也是地
方志得不到应有重视的一个重要原因。江泽民同志指出：“发展社会主义文化，必须继承和发
扬一切优秀的文化……我国几千年历史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我们应去其糟粕，结合时代精
神加以继承和发展，做到古为今用。”
地方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形式之一，是中华民族悠久厚重历史积淀的结果。我们今天编史
修志，是为了述往昭来，服务于社会主义“两个文明”建设。怎样使这一传统文化形式在新的
历史时期焕发生机，跻身于先进文化的行列，切实发挥这一传统文化的现实作用，是关系到地
方志发展的重要问题，也是提升志书文化品位的核心。
继承和创新，是先进文化形成和发展的重要途径。志书要想跻身于先进文化的行列，就既
要兼收并蓄，又要鉴别采纳，既要积极承传和吸收一切历史积累的经验理论，又要诉诸于文化
的科学性、现代性、新理性精神和人文精神。使志书的文化品位是有生气的，而非腐朽的；是
科学经典的，而非粗陋盲目的；是传统与现代结合的，而非机械抱定传统不放的。
放眼地方志现状，可以说继承有余而创新不足，就像我国改革开放之初有人纠缠于姓“资”
姓“社”问题一样，方志界还有一些人以志书是不是姓“志”这一问题来束缚自己的手脚，他
们错觉地认为，过去志书的体才是志体。实际纵观地方志的发展历史，从以图为主的图经到现
在以文为主的志，一直随社会制度的变化不断发展变化。志书有其基本特征，比如体裁的多体
并用，以志为主；体例的纵横结合，以横为主；篇目的事以类聚，类分为主；写法的述记交叉，
寓观点于记述中为主等。只要不违背志书的基本特征，就应鼓励大胆创新，以使志书更具时代
特征，向着更科学合理的方向发展。也惟有如此，才有可能使地方志书进入先进文化的行列，
真正承担起存史、资治、教化的重任。

二、根据当地文化特点设立科学的框架结构

应该说，提升志书的文化品位是一种主观意识，它需要修志者怀抱一种高远的文化意识，
从主观上自觉努力刻意追求。它体现在志书编修的各个环节：篇目设计，体例安排，资料运用，
文字取舍，编辑审稿，出版印刷。但志书的篇目是志书的框架结构，而志书的框架结构决定志
书的基本面貌。要提升志书的文化品位关键要在框架结构上做文章，使志书的框架结构更有利
于全面科学记述当地的地情和文化面貌。
关注人的生存状态，揭示时代文化精神是地方志的优良传统。在经济建设被提到前所未有
高度的第一届新方志编修之时，这一传统未得到继承和发扬，出现重经济轻人文的现象。随着
现代化进程的推进，社会的成熟，人们逐渐认识到，人类社会的各种文化现象，不仅渗透到自
然、经济、政治等各个方面，贯穿人类社会活动的全过程，而且对社会的发展具有潜在的巨大
精神作用，是推动经济增长的无形巨手。这就是为什么西方霸权主义在推行经济强权时总是要
先实施“文化战略”，进行文化的浸透和侵略。所以提升志书的文化品位，首先要做的就是加
大文化部类的记述笔墨和记述质量，文化内容应和自然、经济、政治的内容平分秋色。
志书中设《精神文明篇》也是提升志书文化品位的有效作法。在精神文明篇中，不仅要记
述当地精神文明建设的机构、措施，更要通过典型事例的记述，宣扬先进的民族文化精神，要
具体记述当地居民在生产建设中表现出来的顽强奋斗精神以及对真善美的追求，记述当地居民
改革开放以来激发出来的聪明才智、汇成的时代精神。这些记述都应是具体的，而不是泛泛的；
是深层的本质的，而不应是表面的浮浅的；是鲜活生动具有感染力的，而不是照本宣科呆板死
气的。
要加大对文化部类记述的笔墨，就要在文化教育等章节中体现人文关怀，还可在篇目设计
上单设艺文志。但应该认识到，文章、典籍、文献，及电视、广播、演出等文艺形式是当地文
化生活的外化，但并不是所有的文艺作品都代表当地的文化，不懂得这点就不能发现和理解真
正的文化。文化是指人的生存、生活方式及所追求的价值本身，因此现实生活才是文化真正的
“文本”，只有这些文艺作品与现实生活相吻合并达到一定艺术高度时，这些作品才能反映当
地的文化特点。所以，在艺文志中，不能简单地列“文化菜单”，要广泛搜集，严格甄选，科
学使用，要使人志的文艺作品有文化品位。如1921年出版的《依兰县志》艺文志部分收录了阮
忠植的《三姓土风》(按：三姓指依兰县)：“倦眼看三姓，惊习阅六春。地原旗管领，治改道
分巡。土著皆胡裔，金邦号女真。峰峦环市井，城郭枕江滨。北面松花岸，东居赫哲人。他方
来垦殖，遍野辟荆榛。葛氏称豪族，亲家习武身。昔曾为部落，今已设村屯。将种官披甲，农
天月建寅。雀瓴飘孔翠，乌拉踏层苗。伏腊追先祖，年时跳大神……”这首诗对当地的地理位
置、历史沿革、风俗习惯等都一一记述，像这样的文艺作品收录到志书中既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而且对提升志书的文化品位大有帮助，为志书增色不少。
一般来说，每个地区，由于特定的历史环境和发展变迁，都会形成属于当地的文化特色。
表现在价值观念、审美取向、习俗、伦理规范等相对稳定的行为方式上，这种文化特色又以内
在的、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的方式制约和规范着每一个体的行为，赋予人的行为以根据和意
义。地方志是地方文化的最佳载体，应对这些内容进行挖掘提炼在志书中专门立篇章，如在人
口迁徙、居住、节日、民谚、家庭、服饰、婚嫁、丧葬、宗教等章节中给予反映。通过这些内
容的记述，可以描绘出一幅视象清晰，深远而生动，文化意蕴独具的地情全景画。但应明确的
是，有些民风民俗属恶俗，有些民谚带有不健康的色彩，在记述的时候就要注意角度和笔墨的
浓淡。
山西平遥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极为深厚。这里是称雄全国的晋商发源地和全国第一家票号
诞生地。平遥古城是中国古代县城的实物标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将其作为人类文化遗产
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对当地文化特点进行深入分析之后，《平遥县志》的编撰人员在修志
过程中确定了以“文化”为贯通全志主线的编纂思想，刻意突出“文化”主线，在地方特色上
狠下功夫。他们首先强调文化专项篇目的设置，一是在“概述”中以一半篇幅专记丰富的历史
文化内容；二是对专项反映历史文化特点的“文化”篇加大份量，浓墨重彩；三是增加了旨在
反映历史文化特点的“艺文”编；四是专设了直接体现历史遗存的“文物”编。这种首先自编
目人手加大文化部类记述力度的做法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三、挖掘当地文化内涵，深度表述地方特色

在志书中，如果面面俱到地对一地文化现象给予一般记述，就必然抓不住重点。只有把握
一地最具个性特色的核心，才能真正触摸到当地文化现象的灵魂。
黑龙江垦区的历史文化积淀不是很厚重，但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在黑土文化、军旅文
化、知青文化甚至移民文化的交融演变下，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北大荒文化，这种文化是以创
业、奉献、开放、包容等主要内涵的。这样，在编修农垦志的时候就要深入挖掘那些代表北大
荒文化的典型人和事来进行记述，才有可能使农垦志更具文化品位。
作为以资料见长的地方志，当万千资料堆积在撰写者面前的时候，势必有个如何取舍资料
和从什么角度运用怎样的文笔记述的问题，对这一问题的处理奠定了志书文化品位的基础。但
就现有的志书来说，在记述上存在许多问题，比如内容庞杂，前后重复；记微观多，记宏观少；
一般的资料多，有价值的资料少；数据表格多，人物活动少；篇幅臃肿，记述呆板，可读性差。
这样的志书，提供给人们的只能是零碎的文化上的碎片。
有人认为，人类在科学领域已超越了积累资料阶段，而进入了整理资料阶段，在当今这个
信息爆炸的时代，借助于电脑，可以说很少有查不到的资料，只有处理不完和不知道怎样处理
的资料。只有有价值的资料，才是当今时代最宝贵的社会财富之一。全面，客观、系统记述一
个地区自然、社会、人文等各方面历史和现状的地方志，可以说，记述的内容是广泛的，存储
的资料是比较全面的，但怎样使地方志的资料成为有较大价值的文化资源，不仅涉及志书的文
化品位高低，而且关系地方志的发展前途。应该说，资料的丰富有助于加大志书的文化涵量，
但如果仅是资料的堆积，肯定会降低志书的文化品位和使用价值。梁启超在论述地方志时曾指
出，方志是“保存资料之书，又非徒堆积档案，谬夸繁富而已；加以别裁，组织而整理之，驭
资料使适于用。”就是不要使地方志成为堆积资料的书，资料的条理化、有序化是志书最基本
的要求，标准确再高一点，那就是要达到“简、严、核、雅”的美学标准，才可以称得上有文
化品位。
在志书中加大述体记述的份量，不仅有助于志书文化底蕴的加强，还有利于学术品位的提
高。概述是志书中述体最集中的地方，它是一本志书的纲领、灵魂和精华。它从宏观角度对地
情进行高度概括，纵述一地历史脉络，横陈一地百科总貌，并运用夹叙夹议的笔法概括出本地
的特色及发展中的经验得失。它置于志书之首，起着鸟瞰全志总揽一地大势大要的作用，引导
用志者更好地利用志书资料了解当地的经济社会发展规律，是志书文化品位比较集中体现的地
方，其著述性也使志书的资料更具价值。
文化学术品位虽然更多地体现在概述部分，实际在各部分的记述中都有体现和渗透，提升
志书的文化品位并不止于加大对文化部类的记述笔墨甚至记述质量，还应将文化意识投射到全
志的各个部分。《平遥县志》在编撰过程中还注重挖掘全志的文化要素。在不直接涉及文化内
容的政治、经济、交通邮电、城市建设、科教文体、人物、旅游以及卷首彩照、大事记、丛录、
编末等编章和部类中，也都注重反映其思想文化、经济文化、科技文化、饮食文化等多种历史
文化，做到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地寓文化于全志记述之中。即使是记述经济部类时，也不
能仅仅是数字的罗列和情况的说明，而要有知识经济科学技术的涵量，要注意揭示各种经济现
象的本质内涵与内在动因。
志书的文化品位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但无论是框架结构还是资料的运用或者是对各个部
类的记述，最终都要落实到语言的表述上。对待同样的资料，采取不同的角度，运用不同的文
笔，由不同的文化素质的人来写，其结果是大不相同的。因此可以说，语言的表述是志书文化
品位的最直接体现。志书的语言应真实而不浮夸，简洁而不繁冗，具有质朴的美感。一些志书
“陈年流水簿子”一般简单罗列许多表格，记述呆板臃肿，下笔千言而主旨不明，有的甚至病
句别字连篇，这样的志书根本谈不上文化品位。

四、提升修志者的文化品位

志书的文化品位与编撰者的文化品位直接相关，甚至可以说，编撰者的文化品位有多高，
志书的文化品位就有多高。
纵观地方志的历史，文化品位高的人编修整理名志及志书类书集的例子有很多。宋著名诗
人范成大修《桂海虞衡集》、《吴郡志》，明著名诗人康海修《武功县志》，鲁迅校勘《会稽
郡故书杂集》，郭沫若整理《崖州志》等等。
依靠一些有较高文化品位的人修出佳志的，更是普遍现象和规律。《黑龙江省志·国营农
场志》就是很好的例证，这部志书以鲜明的北大荒文化特色曾获国家地方志评比一等奖，与编
修这部志书的带头人分不开，其主编郑加真曾就读于著名的复旦大学中文系，是省作家协会副
主席，他创作的小说和纪实文学都影响深远。副主编楼芹、齐长伐语言文字能力都较高，也以
诗文扬名。这样几位具有较高文化品位的人带头编修出的志书才有可能是文化品位高的志书。
如《国营农场志》在记述通北机械农场初建时的艰苦条件时，仅用了三十几个字：“农场初建，
条件极其艰苦，赖以栖身的唯一房屋，是日伪开拓团的旧址，断壁残垣，不避风雪。”这段文
字简洁、精炼、形象，以一点，即农场初建时房屋的状况来反映当时条件的艰苦。在这本志书
中，这样的例子可以说举不胜举。而山西《平遥县志》之所以文化品位较高，与主编者长期从
事地方文化研究也不无关系。
志书的编撰者应有较高的文化素养，扎实的文字功夫，科学严谨的治学态度，实事求是的
工作作风。很难想象，一个缺乏最基本的语言文字和逻辑思维能力，较宽泛的知识和科学严谨
的治学态度的人能修出文化品位高的志书。
文化品位高的志书是一座丰富的文化宝藏，提供给人们的文化信息是有价值的。《吉林通
志》首次解决了几百年来困扰学术界的金上京遗址问题。建筑学家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在抗日
战争期间蛰居在条件艰苦的李庄，根据地方县志的记载去寻访早已被人们遗忘了的荒寺古庙，
为写《中国建筑史》打下坚实基础。文学家从地方志中汲取营养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陶渊明、
李白的许多名诗都取材于地方志，当代著名作家陈忠实创作长篇小说《白鹿原》时，从“几个
县几尺高的志、史中，他共抄摘了30多万字的资料”。
在当今社会瞬息万变，文化面临转型的时期，具有存史、资治、教化功能的地方志更应从
文化的视角给以关照，在地方志中记录底蕴深厚的传统文化，描述文化蜕变的曲折历程，探寻
文化创新的轨迹，提升志书的文化品位，以优秀的志书带动人民大众整体素质的提高，使志书
经受得起历史的检验。
每个修志者都应加强文化意识，努力提升志书的文化品位，其意义是重大的，影响也必将
是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