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陈凤楼



知道“石头”这坚硬的称呼，是在部队的篮球赛场上。那时，只见这位白白净净的对手，
动作敏捷，带球上篮十分凌厉，在“合理冲撞”时感到骨硬如石，而他神出鬼没的突然背后传
球，那球像强弓射出之石，似呼啸有声，遂认定“石头”这称呼对他再合适不过了。
自1953年起，在球场上他就是我的老对手。那时他在三营我在一营，团里每年八一节运动
会，必然是一营和三营争夺篮球冠军，压轴赛相当激烈，“石头”的进攻多样而凶猛，我的防
守坚决而谨慎。“石头”是前锋，我是后卫。人盯人，盯的就是他!多年来，彼此的球路都很
熟悉了。后来都调到团部，他在指挥连任无线电话排排长，我在政治处当助理，都21岁，都是
少尉，又都成了团篮球代表队一员。也就知道他是天津人氏，可天津口音却不明显，平静明亮
的眼神，诚挚微笑的面容，和那时戏说的传言中的“天津卫”的“卫嘴子”大相径庭，就对这
位比我矮些瘦些不算弱也不算壮的球友，注意起来了。
又巧的是，我和“石头”又成了“杠友”——命运像一根绳把我捆起，于两年后即1958年
4月同时离开保卫北京的高射炮团，送到北大荒的云山修水库。水库工地并非篮球场，不是竞
技只拼体力，比起我这样壮汉他就显弱了。但毕竟是“石头”，他顽强抬着沉重大筐，双手托
着杠头，脸红耳赤，颈上青筋滚动，决不服输，不比谁差!
北大荒的8月炎夏尽管短暂却是酷热的。日烈无风，抬着重筐人人都只穿短裤，全身冒汗。
“石头”的弱点又暴露了，皮肤对暴日过敏，一晒，就一块一块红肿，看了叫人难过!他就不
脱衣，每天衣裤都水淋淋，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步一脚印，一步一汗迹!他眼神仍那样平
静着明亮着，面容仍那样诚挚地微笑着，更显出他的顽强不屈。收工后，他总是躲开众人到树
林中换衣。我觉得他必有隐情。一次，不放心，悄悄尾随，那时他正脱去上衣，红光一闪，陡
见他背部多处红肿，我不禁失声惊呼：“你这‘石头’呀……”一经我传播，大家都伸大姆指
说，好样的，“石头”!
使他扬名的还有一桩“壮举”。
那年10月上旬，整个水库工地以昼夜突击迎接王震部长来水库工地视察。半年来“石头”
练出来了，多是我俩共抬一杠，他在前我在后。当时我俩都已是“十八勇士”青年突击队队员。
为了迎接王部长，我们都抬双筐——筐上加筐。
那天上午当我和“石头”抬着冒尖的双筐奔向坝面时，果然见一行人从西边走来，旁边有
人小声说，前面走的那白发老人就是王部长!这令人振奋，就更加大步流星。没想刚跨上坝面，
“咔喳”一声，抬杠突然断了，土筐坠地，情急生智，路边正有前阵子铺轱辘码剩下的一根轻
便铁轨，我顺手抄起，对他喊：“上!”“石头”会意一笑，我们就把那铁轨穿人筐绳，直奔
而去。
这显然被那一行人看到了，因为我们倒土后往回走，那一行人中的一位拦住就问姓名。我
抢先说，他，天津人，少尉，叫“石头”!又指指在风中飘扬的突击队队旗说，是“十八勇士”
突击队的!
后来听传达王部长视察情况，其中有一段，说王部长表扬了“十八勇士”突击队中天津籍
一名叫“石头”的少尉，抬杠压断，竟用铁轨抬!云山水库真是干劲冲天……
大家都高兴。我却后悔，情急中没报他的大名是石克俭，却说了：
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