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变迁的回想
住房变迁的回想
魏壮修
身居宽敞的楼房,时常会勾起对几十年来,垦区住房与相应的家居生活条件变迁的回想。
深为感慨。
据我回想,四十多年来,我和垦区绝大多数第一批参加垦荒建设的普通职工、家属一样,
住房与相应家居生活条件的变迁,大致分了四个不同时期。第一个是“马架子”草房时期,第
二个是从“穿靴戴帽”到砖瓦结构的平房时期,第三个是简单朴实的普通楼房时期,第四个是
装修讲究的现代化住宅时期。
最难忘的还是第一个时期,也就是1958年刚到北大荒来的头几年。当时,汹涌而来的“十
万转复官兵”,除少数人幸运地住进了原有农场职工和当地居民腾出的房舍,或劳改犯留下的
工棚旧屋之外,绝大多数人面对莽莽荒原,只好搭“马架子”用来安身立足。“马架子”究竟
是个什么样子?现在的年轻人,甚至中年人似乎都不大清楚。郑加真在《北大荒移民录》中把
“马架子”确切地概括为“人字形草棚”五个字。节中引用的《马架之歌》说:“不用楞条不
用梁,不分顶盖不分墙”。也相当精辟地点出了“马架子”结构的最大特点:没有单独的墙和
房顶。有位农场的老干部在回忆文章中说:“搭马架子十分简单,四根碗口粗的木棍,前后两
边交叉支撑,上面放一横木,两边再用三至五根细木棍捆紧,再一层层往上挂编织的草帘,马
架子就搭好了。”由此可见,“马架子”其实就是个“窝棚”。一般只能住至多三四个人,人
在中间还可以站直身子,稍往两边就得猫腰或者躺下。也有一二十人集体居住的大“马架子”。
《国营农场志》有一幅题为《荒原新居——马架子》的照片,就是大“马架子”的真实样子。
其实,我只搭过“马架子”,并没住过。我住的是劳改犯留下的“拉哈辫”草房。后来住
过土墙草房。我的战友们还住过用草垡子垒墙的草房。“马架子”和这几种草房,就是北大荒
创业开发者们最初的“窝”。在当时来说,有间不管什么样的草房住,都觉得是有了一个“安
乐窝”哩!
至于其它家居生活条件更无从谈起。成了家的也大都是两套行李加个衣箱。仅此而已。名
符其实的“家徒四壁”。住小“马架子”的夜间很多人不点灯,因为空间太小,怕不慎把草帘
子点着。也真有因灯起火造成悲剧的。
这个时期吃水靠土井。说来有趣,我在八五六农场东林子分场部住的时候,地下水位极高,
井浅得很。用扁担钩着桶往下一摁,就能把水提上来。秋天甚至灶坑里也上来水。水挺清,
洗衣没问题。后来到了总场部小青山,来了个大翻个儿。井深几十米,辘辘摇得胳膊酸了桶还
上不来。家家用水十分困难,管理科派牛车给住在山上的场领导和机关干部家庭送水。当然,
用水要受限制。
我在总场部住的房子,虽已是坯墙草顶,但因也是头两年抢盖的,质量极差。才三四年墙
就开裂了。躺在床上能从墙角看见天。幸亏房子小,火墙好,勉强熬过了1962年冬天。1963年
春我搬去西岗不久,这房就倒塌了。
东北农垦总局成立,标志着垦区进入了建设开发阶段。职工住房也开始有了较大变化,进
入了第二个时期。
“东总”领导初期大力提倡农场、生产队自力更生盖“穿靴戴帽”的房子。就是用石头打
地基,用土坯垒墙,里外抹白浆土,用羊草苫顶。这种房子当时在虎林、密山等县镇都很普遍。
有的石头房基高及窗户,房草苫得很厚,而且草根朝下,拍得很整齐美观。这种房子抗寒能
力较强,结实耐用,能挺几十年。紧接着就每年都要投资在生产队盖几栋砖瓦平房。“兵团”
时期,突出了团部营房建设。但盖的也还是砖瓦结构的平房。这些砖瓦平房很多一直延续使用
到现在。
与这些正经平房相应的家居生活条件,较之前一时期显然有所改善。但仍然有不尽如人意
处。
首先就是住房面积小。普遍是一家一间卧室。两三代人也得挤在一起。1969年冬虎林分局
解散,我家从虎林镇搬迁到三十八团(现八五〇农场)二十连。三口人住一间只有十来平方米的
房子。做饭的外屋三家共用。每逢做饭时间,满地柴草,进出都费劲。十来岁的孩子和我们两
口挤在一铺小炕上。后来到了连珠山镇四师师部了,仍是住一间半平房。一间住人,半间过道
兼做饭。我七十多岁的岳父从北京来了,只好把卧室北头的隔墙扒了向里收缩一点,勉强在过
道北头盘一铺刚刚够一人躺下的小炕。我岳父就在这紧贴锅台的小炕上凑合了半年多。
吃水困难是又一件烦心事:要到公用的压水井台去挑。冬天井台冰积得像个小山头,水桶
都撂不稳,直往下滑。有一次,我稍不慎,刚挑起来就摔了个四仰八叉,一对水桶滚出去老远。
我那时常出差,最担心的就是怕家里断了水。
上厕所也成问题。家家房后的小露天厕所,夏天蝇蛆成堆,臭气熏人;冬天不仅风寒难耐,
而且粪便结冻,越积越高,往往蹲不下去了还得勉强凑合使。
做饭、取暖靠秸秆、柴草和煤。锅台、炉子就在屋里,室内外环境卫生可想而知。不过,
大家都习以为常。有意思的是,对有些特别注重环境清洁美观的,反而会另眼相看。记得当时
听说东总文工团准备从某农场选调一名有文艺才华的青年职工,不料农场有“反映”,说他家
有问题: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根据则是他家与众不同:地面打水泥,墙上贴白纸,门窗挂
花布帘,屋里搞得特干净。这种“反映”现在听来像是笑话,那时候却有可能断送一个人的前
程。
1981年夏,我调到农垦科学院,住进了两屋一厨的楼房,开始了我住房变迁的第三个时期。
其实,在此前后,一些农场部和管局所在地,也已陆续盖起居民楼了。一下子有了两间卧室,
有了室内厕所、自来水和暖气,当时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进了“天堂”。这时做饭还要烧煤炉。
1982年初,我才试用液化气罐。想来可笑。当时我对门邻居是一对工程师夫妇,却对液化气
罐十分畏惧。一怕中毒,二怕爆炸。一再劝我们别用,不要连累了大家,当然,没过半年,他
们家的厨房里也摆上了液化气罐。
住进楼房后,家具逐渐增多。其实,70年代末大家的观念就已开始改变,已经有了在家中
摆设沙发、衣柜、写字台等以享受生活的愿望。但那时市场家具奇缺,凭票供应。于是,大家
纷纷自己动手制作。我家的第一套沙发,就是把废汽车轮胎内带剪成条,钉在木框子上自己做
成的。这套土沙发我一直用了十多年没舍得丢。
随着“房改”的深化和垦区经济日益繁荣,从90年代中后期开始,垦区职工的住房进入了
第四个时期,就是装修讲究的现代化住宅时期。总局机关干部在佳木斯的住房精心装修的极少,
搬到哈尔滨的新楼里来,几乎没有不认真装修一番的。空调、多功能电话、高级音响、VCD、
DVD、大屏幕彩电等等现代化生活设施,都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了。据说农场场部、分局所在
地的楼房也都装修甚好。有些农场职工住的平房,也有装修得很现代的。我自己在哈市买的新
楼房,也铺了一辈子从未享受过的复合地板。孩子们的家都装修得不错。每当我劝说他们不要
“身在福中不知福”,向他们讲起我在他们这个年龄时住的何等困难和简陋时,他们总是嗤之
以鼻地说:“你们那是什么年代!”想来这话也确实不错。住房的变迁反映着垦区的建设发展,
反映着国家的繁荣昌盛,反映着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突飞猛进。我们现在住着这样好的房子,
享受着这样好的家居生活条件,国家还因为我们住的面积不够大而给予补偿。确实应该感谢
党的正确领导,感谢今天这个改革开放和全民奋力奔小康的火红年代。相信我们孙子辈的住房
和家居生活条件还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