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泉忆事

钱通礼 陈志刚

从延军场部往西走上三里多路，能看到在一个山环水抱之处，有一条潺潺淙淙的小河，沿
着河岸向上行个千八百米，可见到这泓山水源自一个山坳里的小泉，水深丈余，光洁碧透，清
纯甘甜，泉边垂杨参差，翠柳袅娜婆娑，人们称之为“饮马泉”。密林遮掩的原始生态植被，
历来是兵家一道天然的防护屏障。
在延军农场说起“饮马泉”，人们总是忘不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罪恶历史。现今，
这里仍流传着抗联将士跨鞍策鞭、挥刀愤杀倭寇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令人敬仰和振奋。
1938年2月3日，在李兆麟、赵尚志将军的统领下，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九师七十四团、七
十五团的抗联战士，由师长李振远和师政治部主任吴兴才带领，转战在小兴安岭东部的山林中，
到处打击日本侵略军。1937年秋，130多名抗联指战员来到这个山坳的泉边宿营，垒起炊灶，
休整部队，补充给养，经常出没在“天宝山”下的侯家沟(现十队)，“刚本山”北的高家大
粮户(现九队)，鸭蛋河(现二队)，大马河源头沟，在这一带开展游击活动，消灭敌人的有生力
量。较大的战斗打过四次：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发生在1938年3月18日下午4点多钟以后，当130
多名抗联战士没流一滴血，就攻下了黑龙江“头卡”延兴镇(现十七队)，摧毁日伪警察署，夺
取了小北山至高点(现边防军哨所)，占领了镇里四个炮楼，控制了敌人的进攻。高副官带着旗
手，很快蹬上了五六米高的炮楼，撕下“太阳旗”，竖起了一面鲜红的抗联战旗，活捉了七个
鬼子兵，缴获了四挺重机枪和十几支步枪、三匹马。
傍晚，师部从宿营地送来了一头杀好的大肥猪，小镇热闹起来了，有几户居民还送来了鸡
鸭慰劳抗联战士。宋锡兵团长高兴地指挥大家唱起李兆麟将军写的“露营歌”：“浓荫蔽日，
野花弥漫，湿云低暗，足溃汗淌，气喘难。烟火冲天起，蚊咬透衣衫，战士们！热情踏破兴安
万重山。奋斗哟！重任在肩。突封锁，破重围，曙光至，黑暗一扫光。”
3月19日清晨，经过战斗洗礼的小镇上空，战旗随风舞动着……在皑皑白雪的辉映下，显
得那样静谧而又神奇。突然，小北山一骑兵飞马来报，日伪军骑兵、步兵约有五六百人，披着
白色防护装，从太平沟方向奔到大黑山西面江岸(现五队)，这时，吴主任赶忙掏出怀表，看了
一眼，已是7点刚过几分，他与李振远合计一下，批示宋团长立即传令部队进入阵地，又增派30
多名战士支援小北山阵地，阻击敌人反扑。
8点多钟，鬼子兵开始向山上进攻，等到快接近我军阵地火力射程时，只听一声：“打！”
顷刻间，轻重武器组成了一道火力网，猛烈地打了下去，小鬼子人倒马翻，尸横遍野，抱头
鼠窜，敌军反扑的气焰被压了下去，异常激烈的战斗持续到下午1点多钟，击退了敌人五六次
进攻，打死打伤日伪军150多。敌军以为遇上抗联大部队，开始向山后峭下移动，观察动向，
伺机再攻。忽然，山峭下发出了轰轰的爆炸声，原来是江东岸大黑山顶上的苏联军队用炮火支
援我抗联阵地。
这时，我方弹药已打得差不多了，有的战士身上的子弹袋已经空了，十多名战士还挂了花，
团里借敌军被炸得蒙头转向之机，下令部队撤出阵地。小鬼子也趁机占领了小北山，朝镇子
里开火，还有好几股鬼子兵从不同方向窜出来，边打，边冲，企图占领延兴镇。我方利用四个
炮楼上的火力进行阻击，吴主任命令驻在镇北江岸边的一连一排全体战士，加强火力，向小北
山方向敌人冲击，抵住对方的进攻。宋团长亲自架起机枪进行火力掩护，当战士们冲到一片开
阔地时，敌军却依仗小北山用小钢炮和重机枪组成很强的火力网，给我方造成很大的伤亡，抗
联战士只好撤回镇里。
太阳快要下山时，为了节省弹药，我方阻击的火力有些减弱，突然，一群鬼子兵从江岸窜
了上来，朝着小镇猛冲、猛打。高副官在炮楼上看到疯狂的敌人就想打，可是只剩下三梭子子
弹，近点……近点……再近点！他上去就是一梭子，鬼子没咋的，李副官趁势从他手中抓过机
枪，两梭子扫了过去，就撂倒十来个鬼子兵。于是敌人就用小钢炮开路，还是一窝蜂地冲，我
方另三个炮楼再次集中火力拦击，又干掉了二十来个，可还有十来个鬼子兵窜到一栋空草房前，
这时敌我相距仅有40米左右。李副官见状，即刻跑下炮楼，右手举起匣子枪，大喊：“缴枪
不杀！”与30多名战士一起冲上去，同小鬼子展开了肉搏战，有的扑上去，掐住鬼子的脖子，
滚打在雪地上；有的用枪托子砸裂鬼子兵的脑壳；有的挥刀豁开鬼子兵的肚子……剩下几个鬼
子钻进了草房里，拼命地往外打枪，李副官不幸中弹，他强忍着疼痛，用手捂住胸部，命令战
士：“用火力封住门窗，放火烧！”一班长王满堂迅即冲到草房的西北角，就在这时，飞来一
发炮弹，在草房西北角下爆炸了，“一班长……”战友们不停地喊着，没有回音，大家正为他
捏着一把汗，只听呼地一声，草房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原来，王班长身边正好有个土鸡窝
给当了掩体，才使他顺利地完成了火烧鬼子的任务。天黑了，鬼子兵不敢贸然行动了。
一天的激战打得十分惨烈，有19名抗联战士为守卫这个小镇，抗击日本侵略军而为国捐躯，
还有20多名战士负了伤，为保存战斗力，紧急集合部队，架着受伤的、抬着牺牲的战友，趁
着夜色撤离了延兴镇，进入重山密林中。李副官在转移途中，因伤势过重，献出了年仅28岁的
生命，战友们眼含泪水掩埋了他的遗体。
后来，日本侵略军就在这一带山区筑垒清野，实行“三光”政策，野蛮地杀害这里的边民，
阻止抗日联军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在艰苦卓绝的征战岁月里，给养供应十分困难，抗联
战士有时只能靠野菜、草根、树皮充饥，继续顽强地与日本侵略者周旋作战，这支队伍一直到
1945年8月，小鬼子快完蛋了，才走出深山与大部队会合作战。
另外三次战斗分别发生于：1938年2月2日，李兆麟将军率骑兵400余人攻打鸭蛋河(现延军
农场二队方向)，由于抗日联军第六军军长戴鸿宾率部奔袭肇兴敌军，经过鸭蛋河南引起日伪
军警觉而加强戒备，故我方苦攻不克。于是率部退入北山(现延军场部西饮马泉)方向。
1938年2月3日，李兆麟将军再次率部400余人攻打鸭蛋河不克，退回北山。
1938年4月，李兆麟将军再次率部攻打鸭蛋河。
一个山泉，引发这段历史，能启迪人们奋起兴邦之志。1958年5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
预备一师的全体转业官兵，肩负屯垦戍边的历史重任，来这里开荒生产，建起了自己的家园
(原老一队)。1969年春，“珍宝岛”事件发生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三团，将司令部、
政治处、后勤处三大机关转迁到这里，建立起生产、军事指挥中心(现延军场部)。1977年春，
农场又在“饮马泉”建起了万只鸡和千头鹿养殖场。现这里住着58户人家，一百多人利用这
里良好的自然环境从事养殖业、种植业，小泉上下呈现出一派六畜兴旺的繁荣景象，人们过着
恬静的小康生活。
(此文根据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九师七十五团一连一班长、离休老干部王满堂口述整理，
只提姓氏的指挥员，口述人已记不得名字。经查阅萝北县志翔实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