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胡耀邦同志视察垦区二十周年

王振捷

1984年8月14日，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是值得垦区人民纪念的日子，也是我一生难忘的
日子。因为这一天，是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视察垦区的日子。现在事隔20年了，但胡
总书记视察垦区的一切情景，我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为了很好地纪念这个光荣而自豪的
日子，我动手写下这一段回忆，以激励后人努力建设好垦区，不辜负党中央对我们的关爱和期
望。
1984年我在建三江国营农场管理局任党委书记。8月初的一天，我在办公室批阅文件，突
然电话铃响了，我接到总局党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根据省委办公厅的通知，最近中央的领
导同志要来黑龙江，可能要去现代化的洪河农场视察，你局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具体时间另行
通知。”我立即召开在家的党委成员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会议，研究如何迎接中央首长的到来。
会议决定从三个方面做准备：一是工作汇报提纲。二是做好安全保卫工作。三是准备食宿，
中午吃一顿饭。党委决定，全面的准备工作由我负责。第三天(8月7日)总局党委书记赵清景和
政法委书记陈作山带领办公室、政研室、公安处等部门的负责同志到达了我局，听取了管局党
委对中央领导来视察的准备工作汇报后，赵清景书记说：“准备工作要抓紧进行，说来就来，
坐在办公室准备不行，咱们一块到农场去吧！”8号我和局长刘廷佐等同志陪着赵书记去了洪
河农场。大家共同研究，决定汇报重点为：引进国外资金建设垦区，发展经济，是具体贯彻中
央改革开放的方针。视察现场为：粮食烘干处理中心、现代化农机具、学校、幼儿园、医院、
职工俱乐部、建场历史展等。在生活安排上，以传统的做法(王震部长的主张)，农场种啥、产
啥，就吃啥的原则，以当地的土特产品为主，既好吃，又省钱，既丰盛又有特色，我们准备了
木耳、蘑菇、蕨菜、刺嫩芽等各种山野菜，还有包米、毛豆、土豆、南瓜，牛、猪、羊、狗、
鸡、鸭、鱼肉。有特色的是大马哈鱼子和狗肉汤，酒是60度的北大荒和建三江自己酿造的低度
“三宝白”(已进中南海商店)。重要的是飞机场，最近天气不好，下雨较多，土的飞机跑道如
果遇到阴雨天怎么办？最后决定用大块的塑料布盖上飞机跑道，天晴后拿走塑料布，地仍是干
的，飞机就可以安全降落了。
我们一切准备好后，就等着飞机来了。突然，省里来了电话，赵书记接的，电话通知说：
“中央领导可能要坐火车专列去建三江前进车站，再转乘汽车去洪河农场。”这下我们着忙了。
9号晚上，赵书记带着我和有关的同志赶往前进农场。下车后，立即召集农场的主要负责同
志研究迎接中央领导的有关事宜。一是在火车站如何迎接。二是如果乘飞机来，机场在哪里，
如何降落的问题。三是怎样做好保卫工作。10号早饭后，开始分头准备。我和农场唐副场长去
火车站，一路看了一下，发现下雨后路况很不好，坑太多、太大、太深，不修路不行。于是马
上决定让农场修路队和汽车队停止其它工作，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将路
修好。“飞机场”是离场部不远的一个晒麦场，临时决定作为飞机降落的地方。这时，又要下
雨了。于是布置职工抓紧时间，用塑料布盖好晒场，准备随时降落飞机使用。关于保卫工作的
问题，这时省公安厅副厅长于明卿已到前进农场协助做准备工作了，赵书记征求他的意见，他
说这是特级保卫，需要安排三道防线，这时我们才知道来视察的中央首长是胡耀邦总书记。他
征求管局的意见，我说：“内卫由中央警卫负责，二道防线由省、地公安部门的警力负责，三
道防线由农垦单位的干警负责。”最后，赵书记同意了，就正式定下来。
13号这天，接到省里电话，说下午沈阳军区直升飞机在前进农场降落。我们又开始紧张的
工作，准备机场上的引落信号，准备草点火，大镜子照光的信号等。果真在3点多钟，一架有
“八一”标志的直升飞机在临时机场降落了。我们又叫农场公安部门和骨干民兵，做好夜间飞
机的保卫工作。13号早上，天阴了下来，我们大家心情很沉重，今天首长要来了，可千万不要
下雨啊！事与愿违，中午开始下起了小雨。中午饭后，赵书记未休息就带领我和孟吉昌等人对
准备工作进行全面的检查，发现火车站没有上汽车的道口，中央领导下车后也不能走出火车站
呀！这时吉昌同志下令，组织人、机械力量抓紧推出一个道来，但火车站的负责人讲，要把铁
栏杆推倒，需请示上级批准。当时赵书记说：“先干后请示，时间来不及了。”就这样将固定
的铁栏杆推开，安装了一个临时大门，这样各种车辆就可以安全顺利地进出了。天快黑了的时
候，又接到上级一个电话，通知说火车到达后三分钟内，要与北京通话才行。我与吉昌又去车
站联系，站长说：“我们铁路是专用电话，与地方电话很难接通。”这时，我们急得满头大汗，
通讯的问题怎么办呢，立即研究决定，由农场通讯站集中一切力量抢架一条临时专用线到火
车站，领导职工都没有吃晚饭，就顶着雨安装专用线，电话安装好后我们才松了一口气。但是，
下着水柱一般的大雨，电话机怎样才能放在站台上呢，我立即想出一个办法，让工作人员拿
来一把椅子、一个洗脸盆，把电话放在椅子上用脸盆盖住，就不怕老天爷下雨了。一切准备妥
当，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赵清景同志领着我们在站长室等着专列的到来，一直等到夜里12
点30分，站长接到电话说专列马上就来了，我们每个人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在那时感觉时间
过得太慢了，又等了一会儿，前一站电话来了，15分钟后专列可能进前进站，我们都穿着雨衣、
打着雨伞，站在站台上迎接，不一会儿看到火车头的灯光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
专列来了，总书记来了！”火车慢慢地进站了，稳稳地停住。这时雨下得特别大，我们按着要
求立即将电话送上车厢，给了工作人员，没用三分钟，电话就与北京接通了，火车安全顺利到
达前进车站。这时从车厢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很客气地对我们说：“大家辛苦了，首
长休息了，今晚就不能接见大家了，你们也早一点回去休息吧！”我们回到招待所，又是紧张
又是激动，晚上谁也没有睡好。
这天气候很好，雨过天晴，阳光普照大地，空气特别新鲜。早上我们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
5点多就吃饭，6点多赵清景书记就带着我、孟吉昌、于明卿等人去火车站了，三、二线保卫
认识我们，顺利地过去了，但内卫、现役军人不准许我们进站，士兵报告上级，等了一会儿，
省委书记李力安从车厢里走下来，迎到出站口，说明这几位同志上车是向首长汇报工作的，才
允许我们进去。到了车厢门口，警卫人员和秘书审查来人的身份，将名单送上去，只批准农垦
总局党委书记赵清景、建三江管理局党委书记王振捷、前进农场场长孟吉昌三名同志上去，其
他人员一律不准上车。这时李力安已经领着我们走进胡耀邦总书记的临时办公室，车厢里很简
单，有两个沙发、几把靠边站的椅子，我们三位刚进去，胡耀邦同志就非常客气地和我们一一
握手，让我们坐在总书记、力安书记的对面。赵清景同志首先汇报工作情况。胡耀邦同志说：
“你们的改革进行得怎么样了？”接着赵书记汇报了农垦这几年的改革情况。胡总书记问：
“家庭农场办得怎么样了？办了多少？”赵清景回答：“目前，虽然办了4000个家庭农场，但
干部、群众有顾虑，阻力不少，有的说办家庭农场究竟行不行，还要试试看。”胡耀邦同志说：
“办家庭农场问题，紫阳同志去年的讲话讲得很清楚了，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要办好家庭农场，还试什么？全国农村改革也五年了，还不能把家庭农场办好，不能再等
了！”李力安说：“农垦总局抓改革较早，抓得比较好，改革步伐慢，主要是省委的责任。”
胡耀邦同志接着说：“党的富民政策是最大的群众观点，不领导群众勤劳致富是最没有群众观
点的。什么怕失控、失灵呀，根本问题还是有些同志，就是抓住指挥权不放松，或者是抓住谋
私的权不放松。因为办家庭农场，他就不能瞎指挥了，也就没有谋私的权力了。”赵清景
说：“今年下半年，全垦区就要集中力量，总结办家庭农场的经验，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加快
改革步伐。”耀邦同志说：“思想教育工作要做，但不能总是拍肩膀。”说着他站起来，走到
我跟前拍着我的肩膀：“好好好，对错误的东西总是旗帜不鲜明，不敢批评，不是拍肩膀，好
好好，就是研究研究，这是要误大事的。”当时我的心情很紧张，觉得总书记的指示说中了要
害，讲到了根本问题。他还说：“目前办家庭农场群众是怎么说的？”在跟前的秘书回答：
“上面放、下面望，中间有个顶门杠。”赵清景同志插话说：“我们垦区职工说，大锅饭苦、
小锅饭甜，家庭农场的好处说不完。”耀邦同志继续说：“就是怕有了顶门杠，你们中有从中
作梗的没有？你们的顶门杠拿掉了没有？不行的就要调开，拿下来。可以照发工资，不开除党
籍嘛！身体不好的，也可以到疗养院去。”耀邦同志还说：“我是高高、高高在上，他是高高、
高高在上(指清景)，(指着我说)你也是高高在上，但都要想着群众，不能使群众勤劳致富起来，
还算什么群众观点？”
耀邦同志问：“你们有多少耕地？”清景答：“3200万顷。”他说：“不止这个数吧？”
清景答：“比卫星照片上约多500万顷。”力安同志接着说：“这几年，农场搞得不错，今年
又大丰收了。”我汇报了建三江管理局的面积1800万亩，现有耕地550万亩，人口16万人。前
几年知青返城了，没有人干活，来投亲靠友的人很多。耀邦同志说：“500万亩不少了，还可
以开多少、利用多少？开发不能单项开荒种地，要综合利用，你这里林地100万亩，水面有60
万亩，要充分开发这些资源。康熙皇帝有本事啊！他在农业上至少讲了两条：一是山东闹灾荒，
他派人去考察，满族人看见有一个汉人饿死在一头奶牛旁边，说他只知道吃粮不知道吃牛奶。
这样的蠢事不能再办了，现在养牛也不要搞大的养牛厂，要放到各家去养，要户养、户包。
康熙皇帝第二条是提倡‘呼朋引类’，现在叫投亲靠友，满清时福建来的人在牛庄、大连一带
有一万多户，五万多人搞商品流通、搞开发、搞经商。你们16万人，人少了，加到160万人，
每个人还有12亩地。不要160万，也得80万人，每人还有20来亩。解决人少的问题，我不主张
搞移民化的方法，但可以实行“呼朋引类”的办法嘛！”
耀邦同志接着说：“你们要建设得好一些，昨天听到一个歌子，叫草原之夜，非常凄凉、
非常悲哀，人都没有，换叫欢腾之夜，欢腾的草原就吸引人了。”赵清景说：“这个地方吸引
不住人，年纪大的想走，知识青年也想走。过去盖房子只许盖土的，盖好一点就要挨批评，现
在思想解放一点了。”耀邦同志说：“要吸引人，大家都来搞两个文明建设，北大荒也要建楼
房，三层、五层楼也很好嘛！”耀邦同志说：“垦区不要再靠国家大量投资了，这个方针定下
来，要发挥家庭承包制的作用，交通道路、商品流通，要争取民办、联合办、放到下面办的办
法，包括修公路、修铁路、修飞机场。现在修铁路就修到前进，到了前进就不前进了？以后可
以修环形铁路，自建自管自营，包给你们三自一包。”我接着说：“我们修自己的路，还要拿
养路费，返回的很少，弄得群众没有修路的积极性了。”力安书记说：“像他们这些边境地区
可不可以免去能源交通建筑税，让他们自己修路搞边疆建设。”耀邦同志说：“这个办法我赞
成，以后可以用集资的办法来开展能源交通。”耀邦同志说：“要用优惠的政策来吸引大家集
资，来吸引国家、地方企业、个人的资金来搞能源交通建设。”力安同志说：“他们挣的钱国
家可以不要他们的，让他们自己发展嘛！”耀邦同志还说：“一统天下，自负盈亏，交通、机
场都归你们自己来管，还有家庭农场。冬天没事干，也要搞轮换工，公路、铁路你们自己修、
自己管，不搞养路工，要包就包给农场，自负盈亏嘛！”
上午8点45分，我们离开车厢，因为总书记要吃早饭了，我们在站台上等着，都想再有机
会与胡耀邦同志谈一谈。耀邦书记在车上吃完早饭后，下车在站台上散步，他的警卫人员告诉
我们，总书记一天要走一万步，他身上带着步行机。他看到清景等同志还没有离去，便亲切地
打招呼说：“你们吃饭了吗？还有什么事要谈吗？”接着又兴致勃勃地和大家交谈起来。孟吉
昌同志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是28年前在罗北，我们响应你的号召从城市来到北大荒，建立
北京庄、天津庄、河北庄、哈尔滨庄……”耀邦同志马上接着说：“那是1955年吧！那时有一
个矮个子的县委书记还在吗？杨华、庞淑英还在吗？”清景同志答：“都还在。”吉昌同志接
着说：“当时哈尔滨来了400多人，现在还有100多人。”耀邦同志说：“你不走了吧？”孟回
答：“响应党的号召扎根了，现在已经46岁了。”耀邦同志说：“那好啊！”孟吉昌回忆说：
“28年前您接见我们时说，不但要盖房子，将来还要当专家啊！”我抢了一句说：“他现在是
农艺师了！”清景同志说：“这十几年从城市来的知识青年50多万人，现在只剩下两万多了！
回城的大多数成了骨干。北大荒锻炼了这一代青年。”耀邦同志说：“青年人嘛，受些艰苦锻
炼好嘛！一百个困难、一千个困难、一万个困难都不要怕。”他又问：“向阳农场怎么样？”
清景说：“那个地方好，是较老的农场，人均年收入400多元。”耀邦同志说：“人均400多元
不怎么样，要800元、1200元还差不多！”吉昌同志说：“明年是青年垦荒30周年，到那时能
不能请总书记题个词、做个指示？”耀邦同志点了点头说：“好！”赵清景同志又说：“去年
您访问北海道后，我们也去了，领事馆的同志说，总书记来时，他反映了日本奶牛协会要送良
种奶牛给我们。有关部门禁止接收，合资建场也不让搞。”胡总书记说：“我说了好几次，都
没有及时办成，这回对他们发了火，有些部门梗阻，当绊脚石，要前进，就要把他们扳掉。”
上午9点零5分，我们安排车欢送总书记去洪河农场，决定开车司机为总局机关小车班的小
董，从前进火车站到前进飞机场一律是土路，雨后很泥泞，水坑还很多。小董的驾驶技术算是
最好的了，但他在开车时，因总书记坐在车上，心情紧张，车在前进中滑到路沟里去了。我在
前导车上看得很清楚，吓得我头上都出汗了。还算好，机灵的小董赶快加大油门，车又正常地
前进了，顺利到达机场。胡耀邦同志主动与欢送他的同志们一一握手告别，由省委书记李力安、
中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周杰同志陪同胡耀邦总书记上了直升飞机，离开前进农场赴洪河农场
视察。赵清景书记后乘车去洪河农场陪胡耀邦总书记视察。我最遗憾的是没有和总书记照一张
珍藏的照片。
胡耀邦总书记视察垦区已经20周年了，但重温总书记的一系列重要讲话，仍然有着极为重
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