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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岁月砺荒魂

峥嵘岁月砺荒魂



中国人民解放军农业建设第二师四团建设铁力农场纪实

张天孔

抗美援朝后期,为加快国家经济建设,中央军委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31个师转为经济建
设师。其中步兵九十七师,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农业建设第二师,辖四、五、六三个团。由
国防战线转入经济建设。1954年8月,这支1942年就组建的山东渤海部队(后升级为华东野战军)
从山东广饶县境内,奉命开赴黑龙江省开发北大荒。这是我军由史以来,成建制现役师最早
的一批到北大荒建设国营农场的。
我所在的农建二师四团,由于在宝清遇到百年不遇的水灾,于1955年9月迁移到铁力县集
体转业,与原铁力机械农场合并组建了国营“十一”农场(即后来的国营铁力农场),因为原农
场也是1955年春刚成立,耕地很少,且大部靠近县城,而新建场规划要开二十多万亩耕地,所
以三个营二千多官兵都开到边远地区的三屯、广元、三站等野草甸子上搭帐篷和窝棚建队,此
时已是10月初,在山东人们仍在躲避炎热的太阳,而黑龙江却是霜叶红遍大地的初冬了。团部
要求部队要以战斗的姿态抢时间、保质量坚决在十一月末建好房子,让官兵住进去。根据规划,
房子设计有两种。一是夹板房,用木头钉房框,四周钉板子抹泥,墙中间填土,房盖苫草;
二是拉哈辫房。用木头钉房框,将羊草拧成辫子蘸上泥缠在框柱上。盖房任务十分艰巨,既缺
技术人员又缺建筑材料。团里号召,没有技术干中学,没有材料就地取,并推广了三营把参军
前在家做过木工活的人,集中起来作骨干带领大家施工的经验。各营利用短训办法,培养出一
批施工技术力量。
早晨太阳还没出来,指战员们便下地割草。北大荒冬天的草上结着一层白霜,手抓在草上
刺骨冻手,时间长了手便麻木了。但几天后大家的手都裂出很多口子,向外淌着血水。地里的
草,都是自古未割过,长得非常茂盛,而且大部都长在结冰的浅水里,人踏上去常冰破冒出臭
水,他们穿着湿淋淋的棉鞋,忍着钻心的寒冷。在这艰苦困难的时候,团首长们带着机关干部
来到工地上,和大家一起割草。转业战士们看到老首长都下来和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对广大
指战员鼓舞很大,连伤病员都坚持劳动下工地。
上山伐木的同志更艰苦,他们早晨上山,按照建房用材规格,在山上寻找树材,伐倒的树
木必须按尺码截好,晚上收工每人还要扛回一根。运木的同志开始用人扛,棉袄磨破了,肩膀
磨掉了皮,干部们从老乡那里学来用爬犁拉,这样省了不少劲,但山路非常难走,有山岗沟壑
树丛荆条,新发的军用皮大衣到处划出口子,新军用棉靴也露出棉絮。有人穿棉胶鞋,鞋底被
树杈穿透而刺伤了脚,他们包扎一下仍坚持劳动。
到10月中旬已下大雪,大地银装素裹,刨出的冻土和不了泥。一营教导员蒋树荣同几个领
导和施工人员研究支起几口大锅烧热水和泥,趁热将草辫子蘸上泥缠在房框上。就在这样艰苦
条件下,到11月末全团建起宿舍房6000多平方米,让部分同志搬进了新房。新房住上人后,屋
里温度上升,墙内填上的冻土开始融化,稀哩哗啦沉到下边,墙的上面呼呼透风,晚上点的油
灯被风吹灭,大家只好用报纸糊在墙上挡风。新盘的炕是用冻草筏子磊的,做饭生火化冻滴水,
炉灶光冒烟不着火,有的家属哭哭啼啼吃不上饭。睡觉的炕又潮又凉,后来炕上铺了木板和
部队发的方块雨布。每个家又给盘上个烧煤的炉子,才解决了吃饭睡觉问题。但新建屋子四壁
透风结冰霜,睡觉时大家戴上皮帽子或蒙上被子抗御寒冷。二连有一个家属,春节晚上演出节
目很累,回家躺下就睡,结果头发和墙上的冰粘在一起,等到值夜班的丈夫回来“搭救”才得
以起床。一分场副场长于贵江爱人右手食指就是住那冷房子时冻伤而烂掉的。
在规划场区探察草原时,新任党委书记岳富孝同志,亲自从团部组织两个小组先后去庆安
县境内的欧根河畔荒原考察。据介绍,这里有荒原75000亩,可建一个分场。从团部到欧根河
有一百多里,要经过十几道山岭和沟壑,他们两次人山,都因森林中盘根错节的树木、丛林和
蒿草遮挡而迷失方向返回。最后找了进山有经验的人带路,牵着马拿上罗盘、武器、食品,顺
着南山坡上野猪常走的脚印,走走看看。因为野猪走岗不走沟,他们躲开了山峰和沟壑,比较
顺利的到达目的地。在决定修这条路时,就是顺着野猪常走的山坡。这条路躲过90多条山沟,
没有修桥涵,节省资金一百多万。至今大家还把这条路称为“野猪大道”。
建场初期,面临的首要任务是开垦荒地。铁力县广袤的草原上生长着各种既高又壮的杂草、
榛棵、荆棘,拖拉机翻耕不了,必须先烧荒清除。但铁力县是林区,历史以来禁止烧荒。党
委书记兼场长的岳富孝同志,深知在这里烧荒的危险性。但不烧荒农场的发展就无从谈起,他
调查走访,特别是林业部门极力反对。他又到烧荒现场察看地形地势,与连队干部研究,大家
认为,荒地大部靠河,草原与森林连接的地方,可打出防火道,他们很有信心。经过多方调查,
他凭自己与敌人出生人死战斗的意志、胆略和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又有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
二千多战友,他坚定了信心。在与场领导研究时,他先拿出一个烧荒方案,并自报任总指挥,
对烧荒负担全部责任。副总指挥让曾在铁力县当过县长熟悉当地情况的孙绍文副场长主抓。各
营连干部定岗位,定地点负责点火、灭火、打防火道。第二梯队每人备一件防火工具在连队集
中待命。计划上报虽有周折,最终还是批准了,并指令县防火指挥部监督农场烧荒。实施烧荒
是3月25日,四个烧荒点先行动二个。第一天烧荒非常顺利,只是指挥部接到来自各方面担心、
甚至惊慌询问的电话,都为农建四团烧荒捏一把汗。第二天烧荒时,王杨、广元、望山、头
屯四个点同时点火。天到中午时气温升高,火势增大,噼里啪啦火光闪烁,那些野兔、野鸡、
狐、鼠、狼被大火薰烤得无处闪躲。有的懵了头竟钻到大火中丧命。大家正在高兴,没想到“
火大生风”的道理。突然旺盛地大火冲起一股风浪,将火苗卷到空中,然后散落在防火线内。
现场指挥骑马奔来,立即鸣枪三响。待命的百多名灭火队员,听到信号一气跑步到现场,他们
手拿树条、扫帚、铁锹等工具向着火的荒草扑打。有人衣服烤着了,就把衣服脱下扔掉;有人
被火烟熏倒,又爬起再扑打,此时有二名战士被火烧伤,跟随救火的医生马上抢救。大家忘我
奋战两小时,终于将跑火扑灭。在完成烧荒任务后,县防火指挥部的同志说:“七天烧荒没出
问题,也就是你们农建四团能够做到呀!”
北大荒开垦处女地难度很大,团部派六台C—80拖拉机远征开荒,不光道难走,乡间山道
上的桥承重力小,路上压塌五座桥,使拖拉机掉进断桥的河里,驾驶员汪玉和也因落水受伤晕
迷多天。结果一百多里路程走了十余天。翻地时,烧过荒的地露出来的都是些多年草根形成的
砸不开、耙不烂的塔头。塔头之间淌着臭水,下面是多年烂掉的草根、稀泥,踏在上面像地毯。
要是人走,只能按照在远近不规则的塔头上蹦跳,不然就容易掉进塔头的缝里。拖拉机在上
面开荒,时常陷进泥里,越陷越深,向外拉时,就要串连多台拖拉机才能拽出。
在建场初期,北大荒的牛虻、蚊子、小咬特别利害,有太阳时牛虻咬,夜间或阴天,蚊子、
小咬多得碰脸,只要有人,它们便扑到你露着皮肉的地方叮咬。特别是对双手操作机械的同
志,它们更加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如果朝脸上拍一把,手下将会有几十个贪食的蚊虫“尸体”。
在那时,不少人的手和脸因被叮咬而化脓感染成疾。
铁力、庆安两县水源充足,适宜种水田,但这里灌不进排不出,土地常年处于泥泞状态。
铁力县被戏谑地称为“铁力陷”。1956年王杨分场种水稻,有30万斤稻种需要运到田间发芽。
团部派20台马车运输,结果马在泥里拖着车板走。每台车装500斤稻子还经常打误,最后只好
组织四个连队指战员向地里扛。
农建四团组建铁力农场后,一直保持着军队那种不怕困难,敢于拼搏、雷厉风行的作风。
为了发展水田,广大指战员在零下30多度的严寒冬天修水利。北大荒的冬天是晴天下假雪(早
晨地上一层白霜)阴天就下雪,大雪刮烟炮。指战员们不管遇到什么天,都战斗在工地上。他
们抡大锤、用镐刨、钎子劈、火药炸,生火化冻等方法,有些人手、脚、脸被冻伤了,砸伤了,
仍然坚持上工地。饿了他们啃口冻馒头,渴了喝口冷开水,冷了啁口白酒。从天亮下地,到
看不见收工。冬去春来,苦战十几年,共修主干渠道、支干渠道、田间干渠总长730里,修各
种桥涵811个。这为现在能够种水稻13万亩(占总播种面积65%),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开荒建场后的头些年,野兽非常猖獗,夜间开荒黑熊和野狼跟在拖拉机后边新翻的地上
争捡虫子和捕田鼠吃。有一个淘气的驾驶员掏了一窝狼崽子,惹怒了老狼,它像得了疯狂症,
每到夜间便拖着尾巴到处嚎叫,寻找报复目标。四连二名转业战士看玉米,被一群野猪咬得一
死一伤。七连管理员出差回来遇上野猪,被追赶的爬上树。十一连郝丛林遇上一只大灰狼,你
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周旋了一夜,等天亮来人才将狼打死。运输连刘振祥出马车执行任务,
晚间回来时路过森林,道上蹲着一只眼射寒光张口吼叫的野兽。老刘心想,不管是什么野兽
和多么凶,我是个老兵还怕你这个坏东西?他抡起大鞭“啪啪”两声响鞭。这响鞭不但没吓跑
凶兽,反而惹怒了它,只见凶光一闪,吼声震山响,随之一股风浪,一个黑呼呼的东西越头而
过。这时三匹马也被惊慌,撒开蹄子一气跑出森林回到连队。这时老刘方知全身衣服湿透。从
那以后,各连队订出了夜间出行的保护措施。
从1968年垦区组建建设兵团铁力农场改编为独立二团。此后几年从佳木斯、哈尔滨、北京、
天津、上海、杭州城市的4617名知识青年来到独立二团。他们同老职工及其第二代人一起,
活跃在独立二团的各个岗位上,成了生产、机务、畜牧、工业、商业、教育战线上的骨干。在
老同志带领下成长很快,不少人走上了各级领导岗位。他们把老一辈人艰苦奋斗、勤俭节约、
勇于拼搏、善于贡献的光荣传统接了过来。
2005年是农建二师四团来北大荒50周年,老同志回忆:忆往昔,峥嵘岁月献青春,看今朝,
人虽老农场却好。铁力农场先后被省、国家部委、农垦总局(生产建设兵团)授予先进场(团)
14次,二分场荣获全国畜牧战线先进集体称号。十六连被农垦部授予先进生产队。全场44名同
志被上级授予劳模、标兵、先进个人。其中有在部队时的老模范,转业后又立新功的张玉辉、
张聿修、胡全哲分别出席全国群英会和全国农林先进集体、个人代表大会。还有为建畜牧队献
出自养800斤重的公猪、600斤重的母猪和14头30斤重的仔猪的老模范吕树堂。让子孙永志不忘
的王华津烈士,是1947年参军任过班长、排长、连指导员、农场政治处主任的老同志。1969年
夏天,他在兵团连队任指导员参加防洪,在抢救物资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情况下,见到战士马
国林突然落水,王华津立即跳入水中搭救,他在游向落水者中途两次被大浪吞进水里,在浮出
水面后仍游向马国林。在将要抓住他时,突然又一个大浪把王华津打下水,大家期盼着他再次
浮出水,但他再没浮出水面壮烈牺牲了。战士们在岸上哭喊着指导员的名字,含着热泪打捞烈
士遗体。
农建四团执行毛泽东主席和中央军委命令,到北大荒搞农垦,有利军民结合、劳武结合、
从战斗队过渡到生产队这个集体的巩固和发展。他们把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带给了农垦战线,
实践和丰富了“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北大荒精神。通过艰苦创业,
也实现了转业时省委提出的:“农建二师要出干部、出经验、示范农民”的要求。50年来,上
级从铁力农场调出各类人才681名,他们在各条战线上保持了革命战士的本色。有65名同志提
拔为场(处)级级领导干部。有北京市、哈尔滨市纪委副书记、副市长。有省厅(局)长,有地
(市)政府部门的领导同志。更多的是在农林、农机、水利、文化、教育等部门工作。调《北方
文学》杂志的著名散文作家、享受省政府特殊津贴待遇的门瑞瑜同志,他的处女作《有人来自
远方》,就是在农建四团这个大集体工作时积累的素材。《黑龙江日报》社美术编辑组长韩承
霖同志,他的代表作《巨大的鞭策》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女青年著名作家陆星儿,在全国发表
了不少享有很高声誉的作品,并得过大奖。她也是在铁力农场成长并调出为专业作家的。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铁力农场拉开了改革开放序幕。首先打破了靠工资、挣工分的
分配制度,办起了大农场套小农场,实行统分结合,核算到户,定额上交,自负盈亏的经营方
式。后来进一步推进了土地承包,工业租赁,股份制和买断。使农场走向全面转制,发展向良
性循环。为了挖掘生产潜力,根据农场条件,扩大了水田面积和大搞多种经营,发展奶牛,大
户养猪、养禽、种平贝、木耳等,经营效益发生大变化。有的职工一年可收入10余万元。由于
多方位、多渠道增收,职工收入逐年提高。历年全场人均收入是:1956年362元;1966年135元;
1976年255元;1986年450元;1996年2100元;2004年8000元。
我在农建四团工作过十余年,调出铁力农场也已48个年头。但仍把铁力农场视为第二故乡,
她每前进一步都使我高兴。离休后去过铁力农场,看到现在的农场面貌大变样,昔日农场遍
地荒原沼泽,今天山美水秀稻谷香。金灿灿的小麦,摇铃丰满的大豆,牛角似的玉米,更让人
羡慕的是那风吹穗摆丰收了的水稻,亩产1100多斤。建场初期建筑的那批“弯着腰、拄着棍、
披头散发掉眼泪”的房子,换上了砖瓦结构的新房和一幢幢的家属楼房。场区工厂、商业门市、
学校、医院样样齐全。早年到处打误陷车的泥泞道路,已被宽敞的水泥和沙石路代替。场区
晚上,照明灯、节日灯、牌匾灯,灯火通明。农场现任领导认为农建四团的老兵们虽都退下来
了,但他们在农场干出的事业还在为了弘扬他们创业时的艰辛,让老一辈人留下的创业精神代
代相传。农场投资一百多万元修建了“289”广场为誌碑(农建四团的前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97
师289团),让那些退下来的老同志健身游玩,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