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树德
汤树德
拼音:tangshude
北大荒的“科研牛”
——记全国优秀教师、农业微生物学专家汤树德教授
张尧天
鲁迅曾自豪地说:“我是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是血。”
他,也是牛,是北大荒科研战线上的“牛”,几十年如一日辛勤耕作在北大荒的科研园
地上。
他叫汤树德,55岁,是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教授,农学微生物教研室主任,黑龙江省微
生物学会副理事长。
汤树德自幼生长在湖南湘潭的农村里。1951年,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
参加抗美援朝。
从朝鲜回来后,部队里掀起了“向科学进军”的学习运动。部队首长特别关心他这个只
有初中一年级文化的小战士,勉励他要树立远大理想,努力学习文化科学知识,通过自学迅
速成才,争取将来也考上大学,准备为祖国做更大的贡献。一向追求上进的汤树德,暗暗下
决心,一定要赶上时代的步伐,争取考上大学。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用三年时间,自学完全
部中学课程和医科大学的化学课程。
1958年春,汤树德随十万转业官兵开进北大荒。别看汤树德身材不高,身体单薄,面容
消瘦,寡言少语,可干起活儿来,却敢于拼命。然而,更让人们赞叹的是,无论干活多累,
收工多晚,他吃完晚饭,总是要点起墨水瓶做成的油灯,趴在地铺上聚精会神地学习三四个
钟头。
7月底的一天,他正在麦田里为康拜因割麦打道,连长急急忙忙跑来通知他:“农场党委
决定保送你去考大学。”他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蹦了起来,高兴地围着康拜因跑了一圈又
一圈。
不久,他以优异成绩考进了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
当时,八一农大刚创办,建校劳动任务很重,边劳动、边学习。修水库,开荒地,盖房
子,什么活儿累就干什么,哪个农场需要,就到哪里去,当时的学生,大都是在解放战争、
抗美援朝战争血与火的斗争中拼杀过来的转业军人,干起活来像拼命似的,即便在这样的条
件下,汤树德也没有改变他每晚自学四小时的习惯。
当时姜瑞元副校长被这个湖南青年的刻苦学习精神深深感动了,说:“这是多好的青年
啊!农垦大学要发展,要靠这样的人;北大荒要发展,也要靠这样的人。”1960年9月,兼任
农垦大学校长的王震将军亲自出面,委托北京农业大学为八一农大培养一批教师。姜瑞元知
道汤树德在微生物学方面有较好的基础,特地点名让他去攻读农业微生物学专业,将来回校
任教。
他带着老校长的亲切叮咛,同学们的热切希望,来到了这所被称为中国农学家摇篮的著
名大学。
汤树德至今没有忘记他刚到北农大时的困难处境。当时,这所大学的学生都是从全国各
省招来的尖子生。当他们得知他是来自边疆农村一所默默无闻的大学时,有人翻着白眼看他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北大荒人个个都是“金钢钻”越是碰硬
越能往里钻。他迅速摸清了教授上课的时间和班级,他要把农业微生物学专业的全部课程都
攻读一遍,把有关的实验都做一遍,把文献资料都通读一遍。他常常从这幢教学楼跑步到那
幢教学楼,听完了这位教授的课,又赶去听那位教授的课,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晚饭
后又去图书馆看书,从图书馆回来,又接着读书到深夜。星期日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天,寒
暑假也足不出户。他不看电影,不游名胜古迹,把全部时间、全部精力和全部积蓄都投到学
习上。一年下来,他使先前那些用白眼看他的人都大吃一惊:眼前这个穿旧军装、整天寡言
少语的进修生,考试成绩竟把他们抛得远远的,人们不得不刮目相看,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
了。
汤树德在北农大进修两年中,不仅学完了别人四年才能学完的课程,而且摘抄了许许多
多资料,还翻译了一部苏联新出版、在当时极为珍贵的论文集《微生物的土壤肥力》。
1962年底,北农大有的教授想把这位才华横溢的学生留在身边工作,汤树德婉言谢绝了
。他毅然回到八一农大从事教学工作。
当时,农业微生物学教材上讲的都是外国的土壤微生物如何如何,外省的如何,至于北
大荒黑土层和黑土层下面白浆土里的微生物又如何呢,教材上却一个字也没有。他想:“作
为实验性生物科学的基础学科,内容和环境脱节,理论和实际脱节,这样的课,学生学得再
好,又能派上什么用场?”经过了解,他才知道在北大荒还没有人开展过这方面的研究。他
决心自己来填补这项“空白”,给北大荒土壤微生物研究开出一条新路子,为这门学科添写
出新的一章。
然而,要开展这项研究并非易事,一是经费困难,二是实验器材缺乏,二是缺少可供参
考的资料。于是,他抽空到省内外大学和科研机构去拜师求教,学习开展这项研究的方法,
搜集有关资料。经过几个月的准备,1963年秋,他终于开始了对白浆土微生物的研究。由于
他功底扎实,学术作风严谨,加上他虚心好学,舍得花大力气,下功夫,这项研究还算得上
是一帆风顺。第二年,他就从白浆土里筛选出一种高效解磷真菌和两种细菌。他的研究成果
,推动了白浆土改良培肥研究的深入。后来,他在全国学术会上宣读了这项研究成果的论文
,引起了微生物学界的强烈反响。
1964年秋,汤树德下农场进行生产调查。他看到大垛大垛麦秸在地里,一直排到天边。
他问身旁的队长:“这么多麦秸堆在地里,不影响秋翻地吗?”
“不要紧,等到刮大烟炮,顺风点火,一烧完事。”队长不加思索地回答着。
“烧?”汤树德脱口而出,“那都是很好的有机肥料啊!烧了太可惜。”
队长“挖”了他一眼,说:“有什么办法?北大荒有几千万亩土地,麦秸、豆秸、苞米
秸,要多少有多少,还能一马车一马车拉出来?那需要多少人力、畜力和机械力量!再说,拉
出来又堆在哪里呢?”
汤树德想了想,试探着问:“要是翻到地下去呢?”
队长是个直肠子,听后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想把豆秸、苞米秸也翻到地里去?
它不把大犁堵得死死的,让机车、大犁都翻个底朝天才怪哩?再说,秸秆埋到地里又不能腐
烂,一冻一化,明年耙地又把它捞上来,岂不成了一锅挂面,播种机还下得了地?”
汤树德脸上热辣辣的,再没有言语。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汤树德的脑子里已孕育出了
一个宏大的计划,他决定对“秸秆还田”进行研究。
按照他后来的设想,在康拜因上装一架粉碎机,在收粮的同时,把秸秆粉碎了,均匀地
撒在地里,再配以适量的氮肥,秋翻地时把它们翻到地里去,让秸秆迅速发酵、腐烂,都变
成宝贵的有机肥,这样,既能为国家节省大量的化肥,提高粮豆产量,还能改善北大荒土质
。
这项试验很快受到农垦总局及其所属各农场的支持和鼓励。他把这些支持和鼓励当成自
己的力量源泉,身上爆发出了一股不可遏止的力量。1965年,他在实验室里进行了数百次试
验,取得了许多重要数据。1965年秋,他布置了一百块小试验区,准备把实验室里取得的成
果移到田里去验证。他计划连续试验十年,以全面揭示土壤生物学原理。当时,他每天上完
课,便扛起铁锹到试验区去挖地。他一锹一锹细细地挖,细细地拣,要把肉眼能看到的草根
、树棍都拣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粉碎了的各种作物秸秆,按不同技术措施设计分别埋进地里
,插上木牌,进行观察分析,并一一记录。晚上回来,便忙着查阅资料。
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被下放到生产队“劳动改造”。他的两项科研课题也
就“泡汤”了。
汤树德是个科研迷,离开了他的试验基地和实验室,痛苦极了!
1970年,报纸上突然提出要把弃置多年的所谓“三零”(即植物激素5406、702、920)当
成“新鲜事物”来抓,甚至说“搞不搞三零是关系到路线的大问题”。当时,校革委会一个
电话把他从生产队召来,向他下达了“战斗任务”。汤树德受宠若惊,仿佛通灵宝玉又失而
复得。
这时的汤树德刚刚成家不久,他天天骑着自行车,上班到学校,下班回连队,每天30余
里,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他和他的同事们先搞试验,接着培殖菌种,再接着就是大批量生
产和在垦区推广示范。他先后举办了卜几期培训班,帮助各农场培训骨干500余名,还帮助兵
团建立了十几个生产工厂;然后,他们又到各农场巡回讲课,传播科学技术。他风尘仆仆,
劳碌奔波,连爱人生孩子也顾不上回去照顾一下。他在普及科学技术中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然而,猫儿不弄死鼠,嚼别人吐出来的甘蔗渣没滋味。研究新课题,开创新路子,才是
他的营养和生命,他太需要那些白浆土,太需要那些麦秸、豆秸、细菌、真菌、瓶瓶罐罐了
。有了它们,他的生命才能放出光辉。
1973年秋,已经停办了两年多的农垦大学又恢复招生了。汤树德的身体里仿佛又注进了
一条新的生命。从复校第一天起,他就决心实现他那宏大的计划,立刻重建试验基地,继续
先前的试验、研究,那些尘封土埋达八年之久的书籍、卡片,又重新见到了阳光。他手捧着
那些数据,禁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不久,“四人帮”垮台了,科学的春天来了。汤树德
在原有的两个课题之外,又加了两个课题同时并进。这时候,他更是把全部身心交给了教学
和科研工作。
在研究大豆生物固氮时,他必须在大豆生长的每个阶段,各选阴、晴、雨三种天气,到
田间去连续进行24小时的检测和化验。不管天有多黑,风有多狂,雨有多猛,都要坚持不懈
,而且每项检测化验都必须重复地试验三次(即三年),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要真正完成这
项试验,实际上要五六年时间。汤树德每逢检测总是雨衣不离身,马灯不离手,到地里一蹲
就是一天一宿。在进行土壤分析时,往往也是几天几夜不合眼。人们在阅读他的论文时,无
不叹服其数据之准确,材料之详实。可是,谁能知道,那些阿拉伯数字,哪一个不是他数年
验证的结果呢?
有一次,他到一个农场去推广“秸秆还田”,农场场长大力支持,立刻指定一个生产队
的两万多亩土地给他搞大面积试验,他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便连夜赶制出了试验计划,亲
自训练工人,亲自带领工人搞试验。他为他们提供技术资料,免费为他们化验样品,农场、
学校来回跑了两年,结果获得了很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场长高兴得用拳头直捣他的胸
脯,向他表示祝贺与感谢,当即提出与他进一步合作的计划:明年搞更大面积的试验,全部
机械化作业,用飞机撒施氮肥,以调节秸秆的碳氮比例。从此,“秸秆还田”技术名声大噪
,很快在北大荒各农场全面推广开来。接着,这项成果又在黑龙江省的其他地区大面积推广
。汤树德的科研成果,不仅源源不断地充实到自己的教学之中,外省的农业院校也纷纷将其
成果引入教材。
汤树德经过3年试验,证明了用白僵菌防治玉米螟效果最好。论文发表以后,引起了各方
面的关注。有个农场立即派人来与他洽谈协作。对方提出由他们租用一架飞机,搞一次大面
积的灭螟试验,要求汤树德为之提供50公斤白僵菌菌粉。
面对农场遭此巨大的螟灾,岂能袖手旁观?他爽快地答应下来。谁知在接种工作开始后
不久,汤树德就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他按照南方省区编写资料介绍的工艺流程接种了十几次
。污染问题就是解决不了。
眼看离飞机上天只有两个星期了,他手中连半公斤菌粉也没有。怎么办?为了不使农垦
大学声誉受到影响,不使农场遭受经济损失,他断然决定接种工作停下来,重新研究白僵菌
的生理特性。经过几十个小时的试验、分析,终于设计出了一套新的、适应北大荒条件的程
序。由于新的设计科学合理,结果只用了一周时间便超额完成了任务,保证了农场的需要,
不仅灭螟效果很好,而且把生产这种菌粉的生产周期,从原来的15天缩短为7天。
有一次,汤树德到农场考察土壤耕作,他发现除草剂氟乐灵对大豆根系具有很大的毒害
作用。显然,它也是造成大豆减产的重要因素。回校后,他立即组织教研室同志进行系统研
究。经过数十次试验,终于弄清了氟乐灵抑制大豆结瘤,固氮机理和造成抑制的条件。
论文一发表,便引起国际上的注意;英国、加拿大、西班牙、法国等国一些同行纷纷来
信同他交换论文;香港的一家国际公司更是频繁同他交换科技资料,并邀请他去出席国际学
术年会。
从1984年开始,汤树德又开展了对“大豆保护性施氮原理的研究”。这是农场总局下达
给他的攻关课题。经过四年的试验、研究,如今这一课题业已完成,在解决施氮用肥与大豆
根瘤固氮的矛盾方面,又有关键性的突破,提出了调节土壤氮素转化形态的一整套措施。这
些措施的推广应用,将给黑龙江这个大豆基地带来巨大的效益。“八五”期间,汤树德承担
了两个课题,一个是“大豆重茬微生物障碍的研究”,目的在于阐明大豆重茬减产的微生物
障碍原理;另一课题是“单细胞蛋白饲料的开发研究”,这是国家下达的攻关课题。他打算
结合黑龙江省的具体情况,通过利用农副产品和工厂废渣、废水,来大量繁殖高蛋白微生物
,变低效价的农副产品废弃资源,为高效价饲料。这项试验的成功,不仅将给畜牧业提供更
多的优质饲料,促进畜牧业的发展,而且对于治理“三废”污染也有重大意义。
为了表彰汤树德在科学研究上的贡献,1985年,他的“大豆生物固氮”,被农场总局授
予“科技进步”一等奖;他的“秸秆还田”,1989年连续获农垦大学“优秀科技成果”一等
奖、农场总局“科技进步”一等奖、省“科技进步”三等奖,1987年,国家科委向他颁发了
“科技进步”三等奖。1990年,农垦大学授予他“最大贡献、最有创造性”教师的光荣称号
。
汤树德执教30年来,一直坚持教学、科研、生产三结合的教学方向。他以土壤生物有效
能源为核心,紧密结合黑龙江省、特别是北大荒农业生态环境和生产实际,不断更新和丰富
教学内容,改变了微生物教学内容严重“三脱离”的状况。在教学方法上,他独创了一套新
的教学模式,即:从生产实际中提出问题——现状分析——科学资料分析——科学论证——
概括结论——应用方法——问题讨论。通过这“七步法”的教学,使学生在接受科学知识的
过程中,逐步形成科学思维、分析、论证、抽象、概括的能力,为农学专业基础课的教学改
革,闯出了一条新路子。
这种教学方法适应了学生的需要,大大地激发了学生的学习热情。汤树德所培养出来的
学生,不仅理论基础坚实,知识广博,而且都是解决科研、生产问题的强手,他培养出来的
四名研究生,个个都是教学、科研和生产上的重要骨干,其中一名毕业不久,便担任了一所
大学的系主任、副教授,在科学研究上也是硕果累累,被誉为富有开拓精神的人。
汤树德的教学成果十分突出,1989年荣获八一农大一等奖、省教委二等奖;1990年,他
荣获“全国优秀教师”光荣称号,国家教委给他颁发了奖章。
究竟是什么力量推动着汤树德进入科学殿堂的呢。
海伦·凯勒曾经说过:“当一个人感到有一种力量在推动他去翱翔时,他是决不应该去
爬行的”。是的,党和人民不仅推动汤树德去翱翔,而且为他装上了翅膀,给他鼓起了雄风
,送他去翱翔,希望他飞得更高、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