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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健人

回健人


拼音:huijianren
严冬尽处绽春蕾
——记总局特等劳动模范、七届人大代表回健人
郭力
1988年6月,哈尔滨市。
一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妻,走出人民法院。只觉金光万道,暖流注心,不禁用手挡住被射
花了的眼睛……
这对老夫妻缓缓转过身来,朝着硕大金红的国徽,深深地弯下腰去——
“纠正回健人错案,确认为起义人员,既往不咎,撤销原判,彻底平反。”
处理他的冤案的,是刑二庭的綦文同志,他握着老回的手,向他祝贺,并沉缓地说:
“你应该庆幸,要知道,亲自到我们这平反的人,并不多。”
几句话把他的心温暖了,也揪紧了。他深深体会出这句话的内涵和份量。他望着这位两
鬓斑白,皱纹布满额头眼角的法律工作者。一个最简单的“平反”二字,耗费他们多少心血
!
整整32个年头了,从宣布他死刑到平反,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法律人员,头一次来
到法院。他多么庆幸,又带点遗憾。

1918年底,回健人出生在辽宁省凤凰城,那座美丽的小城镇,那座挺拔高耸的大山,山
巅上一个透光的洞口……凤凰城,凤凰山。那个洞,据说是当年薛仁贵征东时,箭透山壁,
石崩峰裂,威慑异邦,不敢进犯中华疆土……
日本人成了中国领土上的主人,恶霸……那些散发着怪味的侵略者,在任意欺辱华人;
那些长着小胡子的军人,在杀戮抗日爱国者……我要当眼科医生,使中华民族心明眼亮,不
受欺辱!年轻的回健人立下了大志——
1936年他考入伪满哈尔滨军医学校。因学习优异,当时曾受到伪满皇帝溥仪的亲自授勋
。毕业后曾任东安省医院眼科主任。1947年被国民党任命为密山县党部书记长。也就在这时
,他接受了共产党的教育,1948年7月,在地下党的协助下,他穿过重重封锁,投入到人民的
怀抱,任吉林省立医院主治医师。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49年底,他由一个享有高度信任,
中灶待遇的七级主任医师,突然成为重点审查对象,不久,便身穿囚衣,被押送到梧桐河农
场劳动改造。判决书上是这样写的:
“……回健人身为国民党密山县党部的组织者,领导者,反苏反共、罪大恶极……但属
起义人员,坦白交待彻底,故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要挺住,对,我要挺住!”
回健人从昏昏沉沉中,蓦地醒过来。
新建不久的劳改农场,正被形形色色的瘟疫侵袭着。农场卫生条件差,设备极其简陋,
更缺乏有经验的医生。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一些忠诚的公安人员,和一些各种原因来劳
改的犯人被死神绑架,他意识到一个白衣战士神圣的职责。
束手待毙,不如救死扶伤而鞠躬尽瘁!
“嗬,他醒过来了!”
他解脱了,他站稳了,立即投入到重病号中去,同盛行的斑疹伤寒,回归热,霍乱……
一些凶恶的瘟神激战。多少个昼夜,回健人没脱过衣裳,没进过食堂。困了,就在病床边的
小桌一趴,打个盹,饿了,就啃两个馒头夹咸菜。他用自己高超的医术,丰富的经验,顽强
的拼搏精神,从死神手中,把一个个有用的生命,硬抢回来。这些人中,后来有公安,司法
部门的各级中坚骨干,有技术专家,也有企业家,学者,甚至还有作家。病号们离死神越来
越远,回健人却距死神越来越近。他忘了这一切,只领略到一个个虚弱垂危的人,健康地走
向工作岗位的喜悦。
1952年秋翻地时,一名机耕队员高烧昏倒了,当时卫生员以为是感冒,却越治越糟,只
得找到回健人。老回望闻问切,详细分析多少年来经历过的各种病情,不得要领。别人休息
了,他在马灯下,再次察看病体,蓦地,发现胳肢窝下,有几个小红点。出血热?!他心里一
动。20年前,日本关东军营流行过一阵,以当地地名为名的“孙吴热”,“虎林热”。这种
病发病快,死亡率高,十分可怕。回健人毫不怠慢,一方面积极进行抢救,一方面向上报告
病情。整整三年的治疗和探索,他总结出一套科学的治疗方针,使死亡率从10%以下降到2.5
%。
据不完全统计,在那场瘟疫侵袭中,经回健人亲手抢救治愈的病人达500多名。
回健人那些年,在死神阴影的笼罩下,忘我地抢救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50年代末期,
他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实在忍受不了屈辱的长期分居生活,离他而去,也带走了他四个天
真可爱的孩子。他用拼命的工作,来摆脱心灵中的创伤。
一次,在意外的火灾中,他冲进烈火里,抢救出重伤员……
劳改农场的干部、群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终于,他从死缓,减到有期徒刑20年,又减到15年。
1964年,他被刑满释放,但仍戴着“历史反革命”的帽子,由群众监督,留场控制使用


1990年8月,梧桐河农场举行最隆重的建场40年大会。
集会前两天,有一对年已古稀的夫妇,自省城悄悄赶到。他们本想先不惊动领导,私下
访问故旧,但一下车,立即被职工们包围了,一些本不准备出席会的建场元老们,也闻讯从
边远生产队赶来。
这对老夫妇,就是回健人和穆丽霞。
今天,老回已不是当年在这儿管制30年的“黑人”。而是有一大堆令人炫目头衔的名人

正教授级主任医师;全国著名地方病防治专家;全国和省级先进工作者;垦区特等劳动
模范;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已经63岁的回健人,正是离休的年龄。可是富有学识、经验的老医师,却成了抢手货,
吉林、内蒙古等地争着要他。可是老回舍不得离开这5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舍不得北大荒1
60万人民。
回健人被调到哈尔滨市王岗的总局医院工作,得到党委的重视。在组建布鲁氏菌科时,
特委任回健人为该科科主任并主持这一威胁农牧工人健康、探求新办法的科研课题。
眼睛,为别人治愈无数白内障、青光眼、视网膜脱落等眼病的眼科专家,自己的左眼却
已失明,右眼仅0.01,戴上了1600度的眼镜。
心灵,千疮百孔;命运,风云变幻。当友人们对目前社会风气不良而愤恨,甚至有的失
掉信心时,老回由衷地说:
“国家的命运,也和一个人一样,有着颠簸起伏。我18岁幻想法国式的民主,但他们反
复奋斗了约300年,依然是资产阶级式的民主。
我们才几十年,就摆脱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屈辱,国家达到空前的统一、自主。”
他用自己残余的微弱目光,以一颗复苏的心灵,全心全力投入工作,充实着自己所剩不
多的生命。
改革开放以来,垦区以及地方各牧区畜牧饲养工作,承包到人,到户,逐步繁荣兴旺起
来。随之,在检疫、免疫、防治牲畜疾病上,远远跟不上需要。
因此牲畜中流传的布鲁氏症,传染给人,许多地方显得束手无策。于是,回健人开始了
新的探索和研究,办起了布氏传染科,这是全国第一个摸索着对付这种地方病的实验诊治场
所。不但垦区各地送来病号,连内蒙、新疆、河南、陕西的牧民也闻讯赶来就医。1983年到
1986年,共防治了800多位病人,效果较好。1986年底,邀请国际布病专家前来鉴定。一致认
为安全可靠,简便易行,到1986年治疗的1200人中,有效率达90%,治愈率75%。中央地方病
领导小组组长李德生给予很高的评价。中央地方病办公室向各省市自治区通报,请各处向这
儿输送病人。他的布氏防治法被农场总局评定为科技成果一等奖,被省科委定为三等成果奖
。回健人被评为总局特等劳模,省和全国先进工作者。
亚太地区召开的布病防治会议上,回健人到会宣读了他的论文,也学习到别国的先进经
验。日内瓦召开的国际地方病防治会上。我国杰出的布病专家陆士良,带去五篇论文,并亲
自翻译宣读了回健人撰写的论文《应用布鲁氏菌酚不溶性组酚治疗慢性布病方法的研究》受
到重视。
1988年4月10日晚,全国新闻联播节目开始了。多少万个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瘦削的
老人。他缓慢,温和又满怀激情,呼吁国家重视关心各行各业的知识人才。
发言不过几分钟,荧屏稍现即逝,可是回健人作为北大荒的代表,向党和国家领导人吐
露的心声,却久久回响。
1990年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召开时,刚动完手术,身体异常虚弱的回健人,坚持抱病到
成都出席会议。他不属于个人,而属于整个黑土地,属于整个中华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