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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军农场建场记

荣军农场建场记


作者:郝光浓
黑龙江省荣军农场是在1949年春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渡江作战的进军号角声中诞生的。
33年过去了,荣军农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得了很大的建设成就。荣军农场经历
了试办和再创建的过程。1949年4月,齐市荣校的荣军选在镇来东屏,试建荣军农场,经过7
个月的努力奋斗,积累了经验,培养了农场骨干,并有了一定的物质基础。为了向机械化发
展,同年10月,农场转迁北满伊拉哈荒原,创建了“伊拉哈荣军农场”。
提起和在革命战争中因伤致残的战友们,顶酷暑,冒严寒,携手并肩,披荆斩棘,创建
荣军农场的往事,我心潮起伏,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1948年10月,上级派我到讷河荣校任副政委。所谓荣校,没有校址,没有课本。四百多
名学生住在沿街商民家中,校部设在旧天主教堂里。初期,学员生活学习都很混乱,与其说
是荣校,不如说是荣军收容所更为恰当。
1939年,我在五十八团三连担任政治指导员代理连长。在吕梁山西平头和日寇作战负伤
,右眼失明。1943年,我在太岳军区第三军分区任秘书,在塔儿山的曲衮县大队检查工作,
雨夜行军,滑跌崖下,左臂致残,就这样我成为荣军的一员。当我看到荣校这种情形,内心
的痛苦难以名状。我下决心改变荣校面貌,使之正规化。于是,我曾向省荣管处刘军一处长
,恳求少拨一点款项,又向县委书记王光伟、县长王劲如求援,由县财政接济一些修缮宿舍
、食堂,添置灶具的费用。同时整顿组织,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并编写了《荣军文化课本》
(共四册,经荣管处复印)。为了鼓动荣军的革命激情,我谱写了《荣军之歌》,其中有“虽
然我们已残废,也要保持光荣传统。忍着创伤继续战斗。努力学习,加紧生产,支援战争,
消灭蒋匪,争取全中国的解放。”荣军的情绪起来了,我和同志们感情也日渐加深。同志们
聚在一起,推心置腹,无话不谈。这使我深切的了解到荣军的思想状态,及其隐藏很深的精
神痛苦。大家都认识到全国的解放即在眼前,解放战争已接近尾声,全国人民将投入新中国
的建设之中。而我们荣军怎么办呢?学习!绝不是三年五载的事。让国家养活?加重人民负担
。革命意志不允许这样做,谁甘心这样活下去。搞工业?困难太多。搞农业?还比较适合荣
军的特点。我们的兵源主要来源于农村,因此,战士们和农业有一种天然的联系。大家议论
的结果:还是搞农业行得通,但是,怎么个搞法呢?
和大家多次漫谈后,我产生了“建设荣军农场,使同志们就地安家立业,各得其所”的
念头。以后,我就有意识的和孙理村、张士鹏、漆贯林等同志讨论建设农场的问题,提出一
条又一条的建设方案。未来的农场逐渐在我心中形成了轮廓。
1948年12月,省荣管处将全嫩江县、讷河、东屏、镇来、安广等荣校学员集中于齐齐哈
尔,决心办一个比较正规的大型荣校。校址设在“国耻纪念碑”(现齐市工人文化宫西边),
原侵华日军阵亡将士的家属住宅,这是一片缺门少窗、破烂不堪的小平房。
当时的校长是王立炳。我是政治部主任,年仅二十八岁。
在齐市这段时间里,我的思想情绪像潮水一样翻腾起伏,不能按捺。我看到一些同志衣
冠不整,意志消沉,怪话连天,吊儿郎当的样子,内心十分焦虑。我想这些曾在硝烟弥漫的
战场上,不怕苦、不怕死,英勇拼搏,生龙活虎般的革命战士,怎么会变得这样呢?
我又看到,许多青年战士仍是那么纯朴忠诚,高高兴兴,毫无怨言、信心百倍地学文化
、学政治。特别是一部分老同志、老红军,年纪都在四十开外了,还是那样文静踏实、任劳
任怨,保持着革命军人的气质和光荣传统,他们的言行闪烁着共产党员的光辉。
这两种现象引起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扉。我终于下定决心,提起要
创建一个“荣军农场”。以使战友们安下心来,投身经济建设,建立自己的家园。
创建荣军农场的设想,很快得到同志们支持。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汪立国、霍正文同志,
这两个同志可以说是“农场迷”。还有侯祥宽、漆贯林、庄洪宾、徐海林、王兆全、黄国友
、周振生、蒋春林、彭春福……几十个同志,后来,张振清、唐锦才、王云胜等几十个同志
也进入了这个行列。
1949年3月29日,我和省荣管处的刘军一处长到沈阳参加“东荣”召开的十天会议。回来
在火车上,根据东荣会议精神,我把创建荣军农场的想法和刘军一处长谈了。刘处长是我的
老同事。1947年打四平时,我俩曾一起搞支前,彼此相处感情很深。他觉得一没人、二没钱
,就靠荣军斩草开荒,安家立业谈何容易。他也是怕我这瞎子太吃苦受不了。再说我去搞农
场,荣校谁抓。为此,我俩在火车上整整争论一宿。抵齐齐哈尔车站后,他和警卫员小陈上
了荣管处马车,我和警卫员小霍上了荣校马车。临分手时,他又嘱咐:“伙计,千万不能干
!”我回答:“伙计,看来箭在弦上,非干不可了!”
转眼,已是杨柳含青,大地解冻的时候了。可是,所谓农场,“八字还不见一撇”,我
十分焦急。这时,侯祥宽、汪立国提出“东屏荣校种过地,还有一点家底,不如先到东屏试
试。”这可是个好主意,我们虽然在敌后种过地,可那时只是翻开草皮,撤上种子,种后收
多少算多少。可是,搞农场还能这样干吗?没有经验,头脑空虚,没有物资,两手攥空拳。
和大家一商量,最后决定,“以东屏为立足点,先干起来,再求发展提高”。
1949年4月1日,我和侯祥宽、汪立国,挑选了26名自愿参加,思想坚定的同志,从齐市
乘火车前往东屏。临行前,我笑着对大家说:“荣军农场能不能搞起来,就靠你们这28宿打
天下的本事了。”
东屏住着荣校的两个中队,由大队长漆贯林和教导员张士鹏负责,他们只打算种点蔬菜。
在东屏,我们踏查了土地荒原。4月3日来到五棵树,7日,看好五棵树地处嫩江西沿,是
一片二洼地,黑油沙土质,就决定于此地建场。16日,我们召开场长联席会议。讨论了干部
分工和生产计划等问题,决定侯祥宽任场长,漆贯林任副场长,张士鹏任教导员。场址设在
五棵树,种大田一百垧。碱场设哈拉火烧,不种地。牧场设东屏,种35垧地。盐场设镇东,
种十垧地。会后,即着手买马拴车,修农具,盖房屋。从荣校抽出一亿五千万元(东北币),
供买马及农具和种子。5月7日,我第二次到盐场检查工作,发现二龙山有原伪满日本开拓团
旧址。经支部讨论,临时决定,盐场负责开辟二龙山农场可垦荒地40垧,由碱场抽调25人到
盐场工作。
6月3日,第二次场长经理联席会,总结春耕,布置夏锄,改变组织形式。决定东屏设总
场,我兼场长,侯祥宽为第一副场长,漆贯林为第二副场长,下设办公室。侯祥宽兼合作社
经理。第一分场设五棵树,领导碱场、渔场;第二分场设二龙山,盐场由二分场领导;三分
场设东屏。这次会议总结了经验,制定了《建场八条》原则:
(一)荣军农场是为增加国家财富,同时给一部分荣军安家立业。参加者必须自愿,允许
自愿退场。但退出须经全体讨论通过,报上级批准。场员要遵守场规场约,不得违犯。
(二)遵循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落后到先进,循序渐进的发展方针。反对好高骛远及
保守思想。本着长期建设的精神,把建设农场做为终身事业。
(三)劳动与学习相结合。在劳动中提高文化、理论和科学技术水平。从工作中,培养干
部提拔干部。后来又提出“勤俭治家,耕读并重”。
(四)农、副、手工业、合作社四位一体。密切结合。互相扶持,互相接济,向前发展。
(五)实行生产定员,建立责任制。分工合作,各尽职责,专门发展,各有特长。
(六)彻底发扬民主,加强管理委员会工作。使它有职有权,真正解决问题。各场的负责
干部,要民主选举,上级批准加委。
(七)反对平均主义,实行“谁劳动谁得食”的分配原则,发行“农场实物兑票”,精密
计算成本与生产利润,严格预决算制度。
(八)励行奖惩制度,定期总结工作及生产成绩。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反对贪污浪费及
不负责任的作风,树立“勤俭治家”的新风尚。
开创农场已经两个多月,不仅干部战士劳苦艰辛,而且当地老百姓也热忱支持我们。老
百姓借给我们农具,指导我们耕种,帮我们盖房。我们穷的只有10匹马,开荒还要用人拉犁
。艰难困苦没有动摇我们的意志,我们取得了东屏老百姓的支持。从这困境中,我看到了光
明和胜利的希望。我曾写下了这几句话,贴在办公室墙上:
偶感
茫茫草原,凛冽寒风;
枪架营房,战马自鸣。
扶犁东野,汗珠挂胸,
丰衣足食,幸我老农。
8月11日,第三次场长经理联席会召开了。参加这次会议的,还有各分场劳动模范。会议
总结了夏锄,布置了秋收前的准备工作,并且着重研究了管理委员会的组织和职权。就建场
八条广泛收集了群众意见。会上选出了总场劳动模范。
9月3日,黑龙江省委省政府派刘华为代表和荣管处、荣院、校的代表李云龙,带着省评
剧团来慰问。上级带来大批慰问信和慰劳品。我们和东屏各机关团体举行军民联欢大会。会
上农场接到14面锦旗,11只羊和其它一些日用品等。一、二分场的同志集中东屏看戏三天。
各场互相参观,交流经验,互相慰问。同时召开了全体党员大会。选举产生了中共齐齐哈尔
荣校农场分总支委员会。
9月6日,第一次分总支委员会会议决定:“八日各分场开始工作,由管委会领导。留下
干部、党员以两周时间,检查工作,整顿思想,总结经验。”
至此,农场的各级组织机构已完善,生产、生活已经稳定。整个农场形成了系统的有机
的经济实体。
荣军建设农场是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进行的,每个同志都是自愿参加创建的,就像当年
参军参战一样不惜身躯,誓求解放。生活虽苦,大家甘苦与共,从我做起。我带头取消小灶
待遇,撤了配给我的专用马车和警卫员,并亲自向上级缴了护身手枪。许多同志都来劝我,
警卫员霍清海还哭了鼻子,我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做思想工作。是呀,那时大家太苦了,我
不能看着他们受苦啊!尽管这样,但是,战友们还是像爱自己的母亲一样,深深地爱着农场。
“八一五”那天,我到齐市荣校开会,休息时,想到农场、想到可亲可爱的战友带着伤残,
奇迹般地创建自己的美好生活,挥笔谱写了《农场就是我的家》这首歌。
歌词是这样的:
“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我们荣军来生产,前方流血打老蒋,后方流汗支援前线。
农场就是我的家,我们爱她真爱她。男女老少一条心,亲亲热热一家人。
谁敢说我们是残废,样样工作咱们都会,熬碱熬盐编草席,铲趟收割会种地。
……劳动英雄开大会,锣鼓喧天多欢喜。”
不久这支歌在农场广泛流行起来,每次开会前大家都自豪地纵情唱起这首歌。
在处理齐市“荣军事件”善后工作期间,我向前来视察的周横和刘培植主任,详细汇报
了试办荣军农场的概况,两位首长高度赞扬了荣军的创业精神并给我以热情的鼓励。第三次
场长经理联席会后,我又给东荣刘培植主任写信,就经营方针、劳资待遇、荣军安家等问题
提出个人见解,得到刘主任的支持。我们要致力建设一座美丽、幸福、快乐的集体农庄,逐
步发展成机械化、科学化的集体农庄。
1949年秋,东荣工委对试办农场给予肯定和极高的评价,进一步号召发展机械化荣军农
场。
向机械化农场发展是我们奋斗的方向。东屏农场主要是积累经验、积累资金,培养干部
和生产骨干,客观上也是两手空空。东屏分校尚有点种菜的家底,可做立足之地。但东屏荒
原有限,土质差,加上交通不便,不宜发展机械农场,而东屏已开垦的荒地,尚不足三百垧
。经省荣管处批准,农场决定放弃东屏,转迁北满伊拉哈荒原,创建机械农场。
回忆1946年8月,我曾带领省委武装工作队第四队到伊拉哈搞土改,兼伊拉哈区长。为了
对付胡匪袭扰,我调查了马家窝棚和王江屯左右的地形地貌,了解到那里大片荒原还没有人
烟,几条大岗土质肥美,很适宜办大型机械化农场。当时一部分同志思想不通,感到扔下自
己亲手开垦的荒原,盖的房,建起的家园太可惜,依恋不舍;还有些同志顾虑新场建设花费
太多,缴费很大,怕往后生产填补不起来;个别同志和社会有较深私人感情,难舍难分。这
些思想问题若不认真解决,势必给迁场工作带来不利的影响。根据不同的思想反映,我分别
找同志谈心针对各种思想耐心地做思想工作。同时给各分场负责干部联名写信,积极做好转
地建场前的思想工作。党员和干部都深入群众,很快摸清了同志们的思想状况,统一了思想
认识。战友们决心开辟新的战场,建造现代化机械化农场,发扬创业精神,争取更大光荣。
1949年9月,省荣管处派副科长彭海臣带领一个警卫班;农场派芦瑞带领十几名荣军,分
别在伊拉哈火车站和车站南王江屯建立了两个建场办事处。10月,北满已进冬季,张振清等
百余名荣军战友做为建场先头部队,开进了伊拉哈荒原。11月,我带领东屏农场最后一批荣
军到达了伊拉哈。战友们一面同冰雪严寒做斗争,一面积极着手建场,已建起了五十多间房
屋和两个分场。
12月20日,伊拉哈荣军农场举行了落成典礼。省委、省政府送来了贺信,省军事部和镇
来、嫩江县委和县政府等机关团体送来了锦旗。开会前,奏起军乐,会场上显得庄重肃穆。
我的心情十分激动,向大会报告了建场经过和今后的建场方针,指出了发展方向。战友的情
绪激昂,表决心,下战表,立志把机械农场建设好。
1950年,建起的六个分场都投入了开荒生产。当时机械不足,使用马拉新式农具生产,
实现了当年开荒生产,取得了好收成。不久我离开了战友,离开了和战友们呕心沥血亲手创
建的伊拉哈荣军机械农场。时隔三十多年,荣军农场已发展成现代化农场。我在千里之外,
听到荣军农场每取得一个新成就,都深受鼓舞,无限宽慰。
1983年12月于山西省侯马市
(转自《荣军农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