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

第一个回合

第一个回合


作者:胡小如
登上完达山脉将军岭的最高峰,举目北望,几千平方里的荒地,被浓密的野草覆盖着。
南风袭来,草原像海水似地掀起滚滚波浪,直抵挠力河边。从荒原东头的大索伦河到西边的
蛤蟆通河,相距足有40余里。如果把五铧犁一路横队排开,需有1万2千台才能排满,如果再
向两河以外伸展,更不知需要几万台。摆在人们面前的荒原是多么广阔呵!
拖拉机大队的6个中队,在王震司令员和黄振荣师长的亲自督战下,分成了左翼、右翼、
中锋三路,开进了荒原第一线。
这是1956年春天的事。
张继忠率领的一中队十来台大型拖拉机,开到了最西边的解放桥作业站。
一到目的地,张继忠就带着几个包车组长向荒草地走去。走不多远,看见远处荒草上飘
着两个小红点。
“你们看,那是什么鸟?”人称“老广”的蒋玉乐首先喊了起来。
“真怪,不往高处飞,光在草皮上走。”铁道兵来的小陈说。
“走,咱们看看去!”张继忠领头向前跑去。没有等他们跑到,那两个小红点钻进草里不
见了。
小陈向大家摆摆手,悄悄地说:“别吵,抓活的!”说罢,就拨拉着密丛丛的荒草朝前奔
去。忽然,“扑啦啦”从草里飞出几个白色的野鸭子。
“咳,红的变成白的了。”“老广”惊奇地瞪着两眼。
小陈还往前追。走着走着,突然两个黑影从草里站了起来。
蒋玉乐大喊一声:“黑瞎子!”
张继忠仔细一看,哪是什么黑瞎子,原来是两个人。一个是总场农业组长马垦,一个是
测量队的袁技术员。他们提前来到,正在划地块呢。那两个红东西,是他们带来的三角旗。
袁技术员劈口问:“准备什么时候打线?”张继忠说:“马上就干吧!”
他们急忙回到驻地,吃罢饭便发动机车开始了工作。马垦说:“老张,你开车,我掌犁
,咱们先打第一条。”张继忠说:“好。”袁技术员定好了线,第一台车就笔直地向北开去
。这台车刚绕了一圈,十几台车同时开进荒原,每隔200米一台,像冲锋时的坦克队伍一样,
一并排地驶向前去。马达隆隆,履带滚滚,黑土翻起层层浪花。驾驶员从车门里探出身子连
声叫好,农具手高声地呼喊着:“万岁!”沉睡了千朝万代的荒原翻身了。
一直干到天黑,打夜班的同志来了,可驾驶员还不愿意交班,硬要多转几圈。队长张继
忠只好跟在机车后面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喊下来。
从这天起,他们开始了日夜不停的紧张战斗。不到半个月,解放桥北1.1万多亩荒地,变
成了肥沃的良田。
当他们转向北横林荒区时,遇到了困难。雨季虽然过去,但地里积水很多,草长得有一
人多高。机车进去只露出半个驾驶楼,五铧犁一进去就看不见了。除了草,还有许多榛柴、
柳毛,真是不好开呀!机车三步一停,五步一站,干一天活起码有半天时间挖泥、抠草,每个
人的手都抠肿了,身上弄得像泥猴一样,就是干不出成绩来。
蒋玉乐说:“这个地开得真憋气!”
小陈也说:“干脆要求上级调几百台康拜因来,先把草割了再说!”
大家正在抠着泥、议论着,张继忠突然喊了一声:“瞧,大客车来了!”
大家向公路上一看,一辆汽车从宝清方向开来,停在路边。第一个下来的人一直朝地里
走来,其余的人都跟在后边。
“王司令员!”还是小陈眼快,他喊了起来。“王部长来了!”“王部长来了!”大家都朝
王震跑去。
“同志们辛苦了!”王震老远就招呼着。听他那亲切的湖南口音,看他走在垡片上的敏捷
动作,战士们心里都感到甜丝丝的。“啊,部长还是这么精神!”
“你们机车怎么都停下来了,是不是欢迎我们这些远方的客人呀?”
“报告部长同志,我们正在抠大犁。”小陈打了个立正。
“咳,抠大犁还要来个立正报告。来,来咱们一块儿干!”说着王震就挽起袖子跟我们一
起抠上泥了。
一边抠,王震一边问张继忠:“开的地不少哇,张继忠同志,你们全场开了多少地了?”
张继忠真没想到,上次开荒典礼部长来了一趟,就把中队干部的名字记住了。他说:“
前天黄场长来讲,全场开了有20多万亩了。”
“好啊,你们就是开得多,开得快!”王震连声赞扬着,他看了看新开出的荒地,停顿了
一下,又说,“可是,队长同志,你们这地开的质量可不大好啊!你看,你看,”他指着垡片
边上露出一丛一丛的草风趣地说,“人家喊我‘王胡子’,可我都刮得干干净净的,你瞧,
你们这地里倒留起胡子来了。”说着,他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乐了。
“部长,这荒地草太厚了!工效低、质量也不好。”张继忠几天来憋在心里的“苦”现在
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向王震吐了出来。
王震把头一抬,望着他:“那为什么不烧荒?”
“报告打了,没批下来,谁敢动手。”
“谁说没批?中央林业部和省里都同意我们烧荒了。”王震一手扶在张继忠的肩上,“
你们这些年轻人,前怕狼后怕虎,对革命有利的事,就要坚决地干嘛,还犹疑什么?”说罢
,他就喊来秘书,说:“到总场给密山打个电话,通知各场,明天所有人员全部出动烧荒。”
“烧荒?太好了!”同志们高兴得跳了起来。
王震临上车时,又嘱咐道:“为了保护森林,你们要连夜把防火道打出来,行吗?”
“没问题,首长放心吧!”张继忠回答道。
全中队的机车,从南往北,从东往西,纵横驰骋。一夜之间,无数条黑色地带把几万亩
荒野包围起来。大伙都说:“这下可要决战一场了,来他个火烧赤壁,翻江倒海!”
第二天清早,烧荒队伍来到了。人人都戴着像头盔一样的防蚊帽,手中握着像长矛似的
打火的长扫帚。队伍按照命令在四周布开,东南西北各站了长长的行列,布成方形,远远望
去,简直像古战场上的兵阵。
点火的命令是用打枪的方法下达的。第三声枪响刚传来,北面就有一片火光冲天而上。
接着,南边、西边、东边相继点火,顷刻之间,烈火熊熊,黑烟滚滚,正好刮起一阵风来,
随着风势火力更猛,一直卷向草原深处。偌大一片野草,烧得噼啪乱响,无数火舌舔着天空
。一群一群的白色、灰色的野鸟从浓烟中跃出,向高空飞去。一些狍子在烈火中乱窜,大家
只顾追火,谁也没管它们。
人们手持打火工具,迎着烤脸的火光,踏着刚烧过还烫人的草灰,紧紧尾随在大火后面
。衣服上都划了密密麻麻的黑道道,汗水从脸上、背上,不住地淌下来。
这一天,完达山南北、穆稜河两岸各个地区都在烧荒,四面八方都燃起熊熊大火,照红
了完达山,映红了半边天。
太阳落山时,火熄了,风也停了,虽有少数地区闪着点点红光,但也像殒星一样,转瞬
间即消失了,只剩下缕缕黑烟,长久不断。
黑夜来临了,在这寂静的原野上又响起了拖拉机的轰鸣。
经过烧荒,拖拉机中队向坦露出胸脯的荒地展开了新的攻势。这一回合,可以保证开荒
不留“胡子”了。